第170节
然而,这样的祈求自口中说出,那滋味并不好受,难言的酸楚与苦涩涌上心头,晶莹的泪砸出眼眶,浸湿了他背后的西装。
今夜月光寂静,如薄纱倾泻。
林嫣然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月光也可以刺痛人的眼睛。
她站在窗口,看着蔚芷蓝跑上前去抱住欧城东的这一幕,纤细的小手不觉攥紧了窗棱。
她望着下方,女人纤瘦柔美的娇躯与男人高大的身影交叠在一起,近处橘黄色的路灯笼罩在他们身上,那场景说不出的唯美动人。
可是,面对这样美丽的情景,她却宁愿是瞎的。
欧城东将蔚芷蓝的手拿开,转过身去,如镜面般平静的眼睇向她。
“不要再在已婚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你走吧!”
蔚芷蓝身子一僵,整个人宛如被风化了前年的化石。他太冷静也太薄情,她甚至能从他墨玉般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从那里面,她看到那个神情慌乱的自己。
“不,我不相信,城东,难道你现在对我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了?”
蔚芷蓝泪眼朦胧,琉璃般美丽的眼眸犹如被切割成了无数片,支离破碎,莹光点点。
欧城东显然已经没了耐心,声音冷硬道:“既然知道,何必还要问我?”
他眉眼冷淡,好看冷峻的五官,明明近在眼前,蔚芷蓝却觉得触不可及。
梦里依稀是他英俊迷人的笑容,那时候他爱她,眼底尽是宠溺温柔,如今他不再爱她,便冷若冰霜,犹如九窖冰窟。
可她却是真的爱他,至始至终只爱他一个,从十六岁一直爱他到二十四岁。因为那样的爱着他,才不惜将最后的尊严丢弃在一边,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他,她这一生不能没有他!
他的冷漠,犹如一把锋利的冰刀,狠狠地扎进她的胸口,顿时,血肉模糊。
蔚芷蓝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一滴接一滴,此刻的她早已是个泪人。
她不甘心,又感到绝望,她一瞬不瞬地望着欧城东,轻抖着声音问:“你爱她吗?”
或许还带着一丝侥幸,她泪眼盈盈地看他,“欧城东,我只问你。”她连名带姓地叫他,似要将他的名字刻入心底,随后一字一顿地问:“你爱她吗?”
橘黄色的路灯映照上他英俊隽秀的五官,他的周身似乎笼着一层绒边,虽朦胧却泛着冷意。
欧城东回望着她,眼神平静,她想从他眼里找出哪怕一丁点的怜惜,可惜,什么都没有。
他用低沉也异常平静的声音对她说:“认识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如果不爱,我会娶她吗?”
一股冷意自心底窜上来,蔚芷蓝面如死灰。
是啊,他向来是狂肆的,也是随性的,如果不爱没有人能够勉强他,他愿意娶那个女人,甚至明知道她还活着,却还是带着那个女人去扯了证,这一切或许都证明了,他要一生守护那个女人的决心。
就在这时候,前方别墅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两人皆是一怔,一齐朝着那边看去。
门边光线昏暗,林嫣然娇小的身影隐没期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隐约只能瞧见她身上烟粉色的睡衣。
她站在那数秒,随即迈着脚步朝这边走来,随着她轻盈的走动,就像是一点一点浮出水面的芙蓉花,她皎洁的脸庞渐渐变得清晰,那容颜何其动人,脸上的笑靥,仿佛能消融夜色。
欧城东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眼底的冷漠瞬间被柔和所替代,漆黑的眸子里是缱绻宠溺。
他转身欲迎上去,蔚芷蓝急了,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欧城东冷然垂眸,看着自己西装袖上那只纤白细长的手,眉头紧锁,想要拉开她,她却攥得更紧。
她脸上的神情是决然的,就像是拼死抗争,不愿松开。
因为一松开,他就会回到那个女人身边!
林嫣然此时已走过来,颊边攒着一朵笑花,笑容温婉,“城东,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她的声音很温柔,似晚风拂柳,浅颦美兮地走过去,亲昵地挽了他的胳膊,“人家已经等你好久了,困死了!”
她向来不喜欢撒娇,像这样温声细语,娇柔软腻地说话还是第一次,欧城东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
毫不留情地拂去了另一只手臂上的纤手,将林嫣然揽入怀中,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老婆,我们马上回家!”
林嫣然笑着点头,目光朝一边睨去,仿佛到此刻才看到蔚芷蓝一般,水眸折射出潋滟的光泽。
“蔚中校,你也来了,既然如此,不如一块到家里坐坐?”
她笑容温婉动人,简直无懈可击,然而那潋滟的瞳面,其实暗藏冷艳与傲然。
他们有怎样的过去她不管,但有一点她非常清楚,欧城东现在是她老公,她的男人,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她不是圣女,蔚芷蓝的不甘心,以及阴魂不散,本就叫她心里不痛快,更何况,今天蔚芷蓝都追到家门口来了,竟如此不知避讳,明目张胆,她哪里还忍得下去?!
灯光折射出蔚芷蓝脸上的泪痕,看上去楚楚动人,她脸色苍白,牵强勾唇,“不用,太晚了,不方便进去打扰。”
“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林嫣然言笑晏晏,挽了欧城东的手臂,身为胜利者,转身时姿态华丽盈动,风姿焯焯。
看着两簇身影相携离去,最终进入别墅,蔚芷蓝的心犹如被人剜了一个洞,寒风肆虐而来,血液凝固了,钝钝的痛。
她坐回车里,有些丢魂落魄地凝着前方,前方明明是灯光萦绕的别墅,奢华而又温馨,对她而言却是最大的讽刺,讽刺她的落败与狼狈。
漫无边际的黑暗扼住了她,她攥紧了手,忽而伏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
方进家门,欧城东便伸长了手臂,将林嫣然娇小的身躯圈入怀中。
薄唇摩挲着她的鬓角,扫过她的耳根,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紧张,“老婆,别误会,听我解释!”
林嫣然弯唇一笑,转过身去,回抱住他,“我没有误会,我相信你不会动摇,只是她在执迷不悟罢了。”
感觉到她软软地靠在自己怀中,他一怔,眸底的讶异随即被愉悦舒畅所代替,他将她抱得更紧,“老婆,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
林嫣然将脸熨帖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劲的心跳,白皙红润的侧颊,在灯下越发显得柔美动人。
“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所以,我愿意相信你!更何况,咱们现在已经有了宝宝,我绝对不会给人可乘之机,让别人来破坏我的家庭!”
她要扞卫自己的爱情,更要扞卫自己的家庭,最最重要的是,她爱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的出现,她才能忘记叶庭峰带来的伤害,才能从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她拨开了阴暗与灰霾,带着满心的期待与希望,迎接这段新感情。
他的温柔与宽容,他的体贴与关怀,时刻熨暖着她的心。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几乎是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着,这些,她都能感觉到。
所以,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更何况,她早已在编织的情网中深陷,无法自拔,无法再离开他。
如今,她生活的很幸福,她不愿作茧自缚,不愿整天去怀疑去猜忌。
要经营好婚姻,信任尤其重要。
猜忌,只会将他推远!
她不蠢,不会让情敌称心如意!
蔚芷蓝,你不是要纠缠不休吗?不是还阴魂不散吗?来吧,与我斗智斗勇!
可是,哪怕斗一辈子,你也休想赢!
林嫣然皎洁如月的脸庞方一抬起,头顶便压下来一片暗影,身体被有力的手臂圈的更紧,唇齿间是她熟悉的清新气味,柔软贴上她的唇瓣,温柔的浅吻,香颈后是他温热干燥的大手,阻扰了她的退路。
但他放开她时,她大口地呼吸着,妩媚流转的美眸望着他,染着一点迷离光。
耳畔是他愉悦的清越笑声,漆黑的眸色里,流淌着炽热与缱绻。
“才这么会,就缺氧了?要不是担心咱们的宝宝,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他伸出修长的指,来回摩挲着她玫瑰花般娇艳的唇瓣,迷恋它诱人的色泽,眸色变得愈发深沉,喉结难耐地滚动。
“老婆,怎么办?这么久不能开荤,真真是要折磨死你老公我啊!”
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以及他极力的压抑,她红着脸颊道:“那能怎么办?忍着吧!”
“恩!”他将下颚搁在她柔软的发顶,沉声道:“老婆怀孕这么辛苦,我忍一忍又算什么?”
——
黑暗中,悍马车飞驰过马路,刮起一地的细尘与落叶。
红色的车身,划过寂静的夜晚,宛如火莲花疯狂地漂移,凌厉飞快的速度,带着一种嗜人心魂的妖媚,却又染满无尽的悲伤。
车里,坐着一个受伤的人。
欧城东那些薄情冷酷的话语,如划过肌肤,深深地印在蔚芷蓝的脑海。
他说,对不起,你想要的东西,这辈子我恐怕都不能再给你。
她想要的其实并不多,不是金钱,不是权力,不是荣耀,她只想要他的心。
可是,他的心只有一颗,他将它全部捧起来,献给了另一个女人。
哪怕,那个女人看起来比她平凡,看起来比她柔弱,可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她不懂,她比她早到了八年,明明是她早一步占据了他的心,获得他的爱。为什么?只是迟了那么几个月,他的心突然就改了轨迹,转了弯,不再属于自己了?
到底是真的来不及,还是天意弄人?
她是名优秀的军官,合格的战士,却是个失败的女人。
虽然完成了任务,保护了国家与人民的利益,却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爱情,是得是失,她无法做评判,她只知道,此刻自己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勋章与荣耀褪去,说到底其实她也是个普通的女人,渴望爱情,渴望幸福。
蔚芷蓝泪眼朦胧,看不清楚外面的路况,却一路踩着油门没松开,当内心的执念换来残酷的回绝,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对她无情无义,却对另一个女人呵护有加,这对她而言是莫大的讽刺。
真是痴傻呵,原以为他会等你,会一如既往地爱你,哪知知道你活着,他竟无动于衷,甚至反感你三番几次地出现,唯恐那一位会误会什么。
欧城东,看到我伤心流泪你不是没有反应吗?对我的苦苦哀求你不是面无表情吗?是不是只有看到我死,你才会流露出一点点伤心?
或许,这次她就不该活着回来。
让他以为她真的死了,他反倒会记得她,会想念,会内疚,会难受。
正因为她还活着,他才能心安理得地与别的女人在一起。
蔚芷蓝忽而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那是悲哀到极限时才会有的表情,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很疯狂的念头,反正看到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生不如死,还不如真的死了好!
所以,当前方的刺眼的车灯晃来时,她明明能拐弯,能踩刹车,可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的眼底,不仅没有惊恐,甚至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笑意。
剧烈的撞击声传来,她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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