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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曲篇第十六章沧都故人来(三)
“既是这样,那你还不把流水放到床榻上?!!!难不成这么快就等不及了?!!”扶疏眼神犀利,直直盯着卷书怀里的流水,快步上前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径直的去了内室,卷书忙起身,跟在他的身后,脸上还有些疑惑和担忧,“扶疏,当日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是真是假,你不是早就认定了吗?!!况且又做了那么多,为何卷书还要这样问,莫不是不信任我??!!”
“我……我不是不信,只是……”
“只是什么?……”
“没……没什么……”卷书低着头,犹豫了会儿,终是没问出口,双眼直直的看着扶疏抱着流水径直的朝着后院走去。
卷书跟在扶疏的身后,看着他小心的将流水置于床榻上,瞧着流水此刻醉颜微酡、粉腮红润的模样,心下已是隐隐的担忧起来,倘若流水真成了那样,她……
“月白快回来了,你也该做好准备了,至于流水现下不需要你cāo心!”扶疏放好流水后,转身看着一脸担忧的卷书正经道。
“……知道了……”
“说吧,安流水究竟是去了哪儿鬼混去了?!!!……”
初七趴跪在大厅中央,身子打着颤。安善是一脸的铁青,左手旁的桌案上空空的,玉质的茶器、笔墨纸砚连同烛盏全都零零落落的碎碎的躺在地上,茶水也撒泼了一地,两旁分坐着其他几个联试之人,斯月坐在右手,也是一脸的的愤怒,比起之前在宫宴上手的气还要严重,连着两天那个该死的安流水竟然都没有出现,明日就要联试了,那家伙究竟去哪儿了?!!!
面对着厅内众人的盛怒,初七从没见过这场面,一脸的苍白,心下是既担忧又气恼,主子也不知去哪儿了,说是很快就回,但是连着两天都不见影,前一天的时候,他只以为主子贪玩,也就忍住了,没料到到了今晚还是未归,主子从没有过这样的事发生,难不成是遇上什么是了?!!
“怎么不说话啊,初七?!”斯月把玩着手里的新买回来的翠玉滴,虽说很气人,但是流水不在,对她而言并没有损失,反倒是多了一个话柄,看来回去后,书院里是有她好受的了。
“我……初七,不……”初七低垂着头,吞吞吐吐,脑子里是一片的空白,只是“知道”两字还不曾出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
“你们这是做什么??!”初七回头,只见主子正大踏步的走进来,脸上还带着几许的严肃。
“主子……”流水一边将初七扶起来,一边对着厅内的安善不假道,“既然我都回来了,这会儿是不是可以回房歇息了?”
“歇息?!哼,流水你一连两日都不曾回来,这会儿倒是想歇息了!!说吧,去哪儿作乐去了??!!!”斯月先开了口,一脸的不屑,认定了她是去鬼混了。
“明日就要联试,你竟然今晚才回来,安流水,你究竟是来玩乐的还是来联试的?!!”安善隐忍着满腔的怒意,只等着她的回话,心下是知道她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只要她答不上来,那就可以好好的定她的罪。
“玩乐?呵呵,来海曲既是为了联试也是为了玩乐,这两者又有何不可?!!只要我明日联试胜出,为何不能玩乐,况且也算不上是玩乐,我不过是去别处休憩了一下罢了,这也是为了明日联试做好准备!”流水说的极为的不在意,还很轻松。
闻言,安善先是一愣,这女人为何……思索了片刻后,缓缓的起了身,径直走到她的面前,怒视着她,一手抵着她的面颊,“哼,还敢狡辩,看来是人在外,野了心,壮了胆了!!!今晚就算了,明日里你要是不能胜出,那就由不得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恨恨的朝着她甩了甩袖子离了开。
“大人……”斯月见着她离开,连忙起身跟上她,其余几人也随后跟着,“大人,为何就这样放过她??!!”安善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面前一众人,斯月瞅着她依旧是一脸的青色,心下不解,既然大人气得不轻,为何又……
“这不过是暂时之计,斯月难道没瞧出安流水从回来之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吗??”闻言,斯月点了点头,其实她也觉得奇怪,流水那家伙一回来后,不见任何的慌张惊恐之样,反倒是一脸的随性,不在乎,还与女官唱起了反调,这同前日里恒蕴王爷送请帖时完全是云泥之别,难不成这回私自出去遇上了什么事还是……
“大人的意思是……”
“想来你也应该清楚,”安善看了一眼斯月,顿了顿,接着道,“安流水从入城时,就遇上了太傅玖蔚,接着宫宴前又不知所踪,而宫宴时的那一幕你们也是见着的,想来恒蕴王爷和那男宠也是见过见过安流水的,只见之间应该是有些关系的。这两日的私自出去,指不定就与这些人有关,今晚回来之时,她的神色,你们都是瞧见的,怕是她背地里有了依靠,现下我们既然身在海曲,那也只能由着她。这不过是暂时的,倘若明日里她不能胜出,回了安景后,我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回禀女皇,以治她!!!”
“大人说的极是!”听完女官安善的一番话,斯月顿时心生钦佩,大人分析得很是周全,想来流水那家伙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摆了这副面孔,看来自己还真是不能小瞧了她的那副漂亮的脸蛋。
海曲篇第十七章波谲云诡异(一)
“主子……”初七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主子不知何故换了副模样,喜的是,这模样竟能让女官她们全然而退,莫不是主子终于开了窍,成了真正能够有担当的女子了??
流水一路扶着初七回了房,想来他定是跪久了,先前扶他的时候,他根本就站不稳,“初七,你先休息吧!”
初七躺在床榻上,一见着主子就要离开,忙开了口,“主子……”
“还有什么事,初七?……”流水停下脚步。
“主子,……为何不留下?”流水脸颊一红。
“嗯?……”流水明显的一愣。
“之前不都是睡在一块的吗,况且主子容易夜里发病,我还有个照应……”见着她这副呆愣的神情,初七很是不满。
“我……这两日已经好多了,初七……”流水顿了顿,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婉转的回拒了他。
“主子,难不成忘了,说好的,回来后就要了我,为何今日又变了卦??!!!”初七嘴上一撅,双眼里满是埋怨,双手不停的绞着被角。
“我……明日就要联试了,我想静静心,初七!”
闻言,初七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今晚是最后的日子了,扶疏,你可要想清楚??……”月白眯着眼,看着一身**置身于温池中的流水。扶疏不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流水,尽管睡着,但是小脸上依旧现出痛苦之色,眉头紧皱,嘴角弯曲,似乎痛得很。
“扶疏,究竟是怎么想的??!!“见着他不回话,月白气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扶疏!!”
“……”扶疏蹲下身,伸出一指,抚上依靠在池壁上的流水,抵在她那已经退变的xiong上,缓缓的开了口,“……已经迟了……月白,你瞧,这儿已经平了,下身那处怕是也起了变化,想来药性是完全的起了作用了……”
“呵呵,为何月白现在才要劝阻扶疏??!!……”
隔着湿气,那一身红艳的衣袍依旧显眼,月白眯着眸子,瞅着踱着步子进来的,一脸嘲弄的沫衣,这家伙真是变得很多,完全是另一个人了。还记得当初流水问他沫衣是谁时,他故意扯了谎,现下看来,他还真是错了,明日里流水醒来,怕是要全都知道了吧。
“怎么了,没话说了??!!”沫衣故意触了一下他的袖子,勾着嘴,妩媚道,“还是说许久不见,同我也生疏了,月白??我可是还记得当初你在我身体里……”
“……沫衣!!”月白恼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面上还是略微一红,接着又沉着声,“那时我醉了……“
“沫衣,你怎么来了??……”扶疏完全不理他们先前说的话,也没回头看他,只是一边看着流水一边问。
“是我带他过来的,扶疏!”玖蔚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来,径直的走到他的身旁,先将衣袍下摆一甩,接着蹲下身,待到看见面前的流水时,还是暗暗的吃了一惊,一手指着她的xiong部,前几日他抱着她时还是突起的,这会儿倒是全然的不见了,眼光一扫,温池里冒着热气,看不真切她的下身,不过想来应该也是起了变化的,“扶疏,你打算怎么办?流水她……”
扶疏依旧不答,沫衣见着他一脸的凝重,心下一沉,先前月白问及他时也是不答,他怕是有些后悔了,只是一想到此,心下又突地生了怒,这些个人一个个念叨着的都是这个该死的安流水,不过是和自己长了一副相同的面孔,虽说还有那层关系,但是论性子,谈聪慧,她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自己的。
“扶疏可是后悔了??!!!”沫衣站在他的身后,“可是后悔了,扶疏!!!”一连两声,声音冷冷的。
“……沫衣,你觉得我后悔了吗??”这一声,沉沉的。
“倘若我知道,还会问你吗??!!”沫衣闷哼一声,衣角一甩,不屑的反问道。
闻言,扶疏突地站起了身,眼角一沉,“沫衣,难道是真不知吗??!!!”尽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但是这一句里含着诸多的愤愤。
沫衣见状,气了,指着流水,怒了,眼光犀利,“扶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不过问问,为何你还要反诘我??!!难道我们之前的种种都是过眼云烟??……”
“沫衣……你先静一静……”玖蔚先开了口,劝慰道。月白在一旁也不理他们,只顾着流水,瞅着她的脸上的痛苦之色,心头紧紧的。
“扶疏是不是真喜欢上了她,若真是如此,我不会挡着你们!!”沫衣不依不饶,不待扶疏开口,又冲着他,怒目而视。
……
扶疏不答,玖蔚等着他的回话,月白不理,温池内,顿时静了下来,没了声,池内的湿气越发的浓厚起来,直到迷了眼。
“沫衣……何时开始不信我了??……”
许久,扶疏低垂着眼,缓缓的开了口,“若真是如此……眼下流水已经起了反应,那心原也应该是完全的生成了,若是沫衣愿意……这两日就可以取出来……”
“扶疏!你……”月白一惊,不可置信,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
“扶疏……你可是考虑清楚了??……”玖蔚也有些惊讶。
海曲篇第十八章波谲云诡异(二)
这是一间很大很华丽的精室,四周的墙壁上雕刻着吉祥瑞吉的图样,靠着窗户的那处,置着一张浮雕着名家山水,下面还垂着串珠流苏的躺椅,前面摆放着的是一张黄梨木桌案,上面随意的摆着一只插着花的白釉瓷瓶和笔墨纸砚。
床榻前,一扇流光泛彩的琉璃柱屏风上,绣着富贵花,彩蝶云绕其中;屏风的另一面,隔着珍珠帘子的是外间。内室里尽管点着暖炉,但是窗外的寒风呼呼的透着窗缝灌进来,仍带着几丝的冷意。
流水躺着身,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陌生,这不是先前同卷书喝酒时呆的屋子,直觉的就想要起身,但是……
痛,浑身上下,由里而外的痛着,身子就好像是被剥离了一般,流水吃力的抬起手捂着xiong口,却立时愣住了,一动也不动,身子仿佛也随着寒冬僵硬了一般,……
半响,流水低头垂目瞧着自己的上身——本就不够突起的上身,此刻是完全的平坦,而下身两腿间那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夹着……
呵呵,有些自嘲一般,扶疏他终究是……思绪一飘,就想起那食盒上雕着的漆着金的桃花。金色的桃花,她认得,那是锦妖,锦妖似桃非桃(桃——指桃花),是制作初断的药剂。
所谓初断,其实就是女伶服侍女主子或是女客之前,需要服下的一种药,,一般在服侍前的五个时辰之前服下,女伶服下之后,身体会慢慢的起变化,下身的私处将会像男子一样突起,有些像男子的坚挺,但是要小些,下面也没有其他的那些东西,而上身的xiong部会随着服药的剂量缩小,但也不至于像男子的那般平坦,服药之后的女伶其实同男子在身子上相差的不大。
药性一般会持续一天一夜,之后会慢慢的恢复原状,只是无论是服药时还是药性过后的恢复时,其过程都会很痛苦,因此皇城内多数的女伶对这很是不愿,除非是主子或是女宾要求才会这样做,大多数时都是会选择器具来服侍人。
这药原先安景国是没有的,是从圣秋国传来的,圣秋国多女伶,从皇室到一般的大户,几乎都有女伶侍奉着,还有专设的买卖集市。安景国原先国风淳朴,但不知何时起,国内也盛行起女伶来,想来也是从圣秋传来的风气。
原先她并不知道这些,倘若不是千音在临行前带着她上了回花楼,在那后院里看见了那两个女子,还有内室里的那枝格外引人注意的锦妖,怕是至今她都不知道,那食盒里的栗卷糕竟是用初断制的……只是扶疏他,为何又……流水默默的抬起眼,不想又是一愣,扶疏不知何时进来,此时已是站在自己面前,隔着几步,静静的看着自己。
“扶疏……”流水喃喃的开了口,声音低低的。
“你……醒了,……流水……”扶疏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想来流水已是知道了身子的变化。
“扶疏……”
“……嗯?……”
“扶疏……为何在食盒上面故意缀着锦妖,连着近身的琴上也是……”
“流水……都知道了?……”扶疏一顿,还以为她会质问他为何这样对她,不想却是这个。
“扶疏,……既然存了……这份心思,为何又……故意处处提醒,……只是怎料流水愚钝,一直都不知道……”流水说着又垂下眼,低头垂眼不知何时起已成了习惯,离不了身。
“……我……”连珠儿攒动,看着进来的沫衣,扶疏没了声。
沫衣随意的掀开帘子,轻挑着步子,径直的走到扶疏的身旁,一手搂着他的腰,两眼冷冷的瞥向流水,嘴角勾起,兀自的笑了出来,在这冷寂的内室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呵呵……扶疏可是想好了,我可是等不及了,明日里就……”
“沫衣!!……”扶疏立时打断他的话。
“哼,看来,扶疏还没说出口,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代你……”
“沫衣……你,先回去,我自会……”
“自会什么!!进来这么久,却是连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扶疏究竟是怎么想的,既然决定了为何还杵在这儿呆愣着,莫不是你反悔了不成??!!”
“沫衣!!”沫衣紧紧的逼着他,昨夜里是,今天还是,扶疏身子一动,毫不犹豫的甩开他揽在自己腰际的那只手。沫衣随即没了声,看着被甩开的那只手,面无神色。
“扶疏,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那些不明不白的话语,流水幽幽望着他,双眼茫然。
“呵!流水想要知道??!!”扶疏瞅着流水,不吭一声,呆站着,犹豫着,脸上现出的淡淡的哀愁,沫衣见着他这副神情,心下更是起了怒,斜睨着眸子,鄙夷的看向流水。
海曲篇第十九章波谲云诡异(三)
“沫衣!”
“哼,先前一把将我推开,这会儿倒是主动扯着我的袖子了?!!……”沫衣整了整衣袍,两眼看着扶疏,见着他双眉紧皱,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的气又消了几分,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了去。
“流水……”扶疏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流水一愣,先前她一直都想着沫衣的话儿,慢慢的回过神。
扶疏见着她瞥过来的眼神,正欲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又咽住了,半宿,才定住了凌乱的心思,稍稍动了动身子,缓缓的走到流水面前,在床沿坐了下来,“身子可还有些痛??!!……”
“……嗯……好多了……”尽管心口依旧疼着,但是流水还是不想让扶疏知道。
“流水……”扶疏知道她言不由衷,明白她的心思,忽的又没了声。
……
沉默,沉默,又是一室的沉默,许久,扶疏才抬起眼,只瞧了一眼她,又快速的垂下眼,“流水,我……”
“扶疏!”扶疏猛地一怔,不明白流水为何突然间打住他的话,
“扶疏,可是喜欢我这样??……”流水一手执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xiong口,缓缓下移,直到下身。
“流水??!!!……”扶疏张着口,呆愣的看着她。
“流水……想呆在扶疏的身边……”见着扶疏复杂的神色,流水却仿佛没瞧见一般。
扶疏满脸的惊讶,不可置信,流水莫不是,莫不是……
“不行!”一念及此,扶疏坚定的摇了摇头。
“为何不行??!!”闻言,流水眼里又是一黯,她都已经……
低着头,按捺不住满心的委屈,声音低低的,“流水现下同沫衣没……什么不同,他是男人,我是……扶疏,你是……知道的,”流水转了口,实在是说不出“女伶”二字,“流水同他不过是内里的不同,扶疏说过……流水像他,那流水为何不能呆在扶疏的身边,哪怕是替身也行……”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没了声。
扶疏瞧着流水,尽管她低垂着头,但是仍可知道她怕是……只是,他想要的更多,怔怔地望着抓握着自己左手的那只手,目光迟疑而彷徨,徐徐地将她那苍白的手抬放开却又放下,心头压抑着,压抑着,声音清冷,“流水,可是真想要呆在我的身边??!!”
“是!……”只听着扶疏的这一句,流水忽的心生了莫大的期望,不容迟疑的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就把流水的的心剖开给我,我要看看流水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
……
迂回的游廊,尽头连着一处碧潭,另一端连着石阶,蹒跚着步子,涉阶而上,流水站在那青绿的石阶上,迟迟未动,举目四望,前面离着几步远,石阶陡然结束,下边是万丈的深渊,云海蒸腾。
延绵的云海,对面的山峰上,树影之间,依势起伏,矗立着一座座高大的庙宇古刹,厅堂轩斋,烟雾缭绕,回头再望着所处的屋子,原来自己这已是在青魄山了,那晚醉酒,一夜之间自己竟是换了一处地方。
距着那日扶疏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已过了三日,三日来扶疏只有早间那匆匆的一瞥,除此以外也没有任何的一句话。
今次是第四日,流水望着那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满怀落寞,只怕这是她……思了三日,虑了三夜,心下已经定下了念头。
回了房,天色尚早,扶疏还要晚些才过来,打开衣柜,一柜子里尽是令人眼花缭乱、光鲜亮丽的衣袍,流水淡然一笑,想来这间房应该是沫衣的。
连珠儿攒动,扶疏掀开帘子,这几日他都是挑着早膳前的时辰过来的,已经是第四日了,他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开口,那日他怕是气极了,流水她怎么可以说出那种令女子蒙羞的话来,她,她怎么可以……
只是刚一进到内室,脚下顿时一滞,眼前那人,一身红袍,窗户大开,冷风灌进来,那乌黑的发丝肆意的飘散着,飘散着。内室里只有他们二人,静静的,扶疏能清楚的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喃喃的嚅动着嘴唇,“流水……你……”
是了,面前的女子要不是身形较沫衣瘦弱些,只怕现在他也会认错。
“扶疏……你来了……”流水倚靠着窗沿,双手掩在宽大的袍袖里,身子有些颤,微微的露出一丝笑,盯看着面前让她喜欢了很久,很久的男子。
“扶疏……那日说的话……可是承诺??!!”
瞧着那笑,不知怎的,扶疏只觉着满室的沉闷,心底愁愁的,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般,只是待到看见她脸上的妆样,又是一气,她竟然学着沫衣一样化了浓妆,已然和沫衣没了区别。只这么的一气,听着她的话,冲口而出,“是!”
“呵呵……”听着扶疏的那一声“是”,流水忽的咯咯笑出了声,只是笑容却早已失去了温度,心中剧痛,“只是……扶疏……为何还要骗我??……”
毫无预兆的,流水忽的伸出掩在衣袖里的右手,使了全身的劲,将手中的东西朝着扶疏就是一扔,扶疏低头,那泣着血的珠儿滚落在他的脚边,这……这……
“既是要这心原……扶疏为何不直说??!!”流水一边努力的保持着神智,一边费力的张着口,身子已是支撑不住了,双腿打颤,缓缓下滑,心口处更是疼痛难忍。
海曲篇第二十章缘起又缘落(一)
“流水……”扶疏声音低沉沙哑,双手冰凉,右手里那泣着血的心原,已经没了温度,惶惶的呆愣着看着她,掩在袖子里的双手沾满了血,一滴滴的流着。
眼里满是震惊,为何,为何,他没看到被衣袍遮掩着地上的血迹,为何没想到大开的窗户,呼呼的风声湮没了那滴滴垂落的血声;是了,红袍,浓妆全是遮掩,全都是假象,他,他究竟缘何没看清,竟还为此而怒,他究竟是怎么了……
“流水!!!……”月白浑身一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何,为何几日不见,竟成了这副光景,眼前,流水捂着xiong口无力的垂坐在地上;扶疏,手里握着心原,呆站着。四天前,扶疏不是说了会再考虑清楚那晚的决定的吗??!!!为何,这究竟是怎么了?
“流水!!”月白倏地就站立在她的身旁,一手护住的她的心口,想要抱起她,但是,流水身子像是僵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只是轻轻的,吃力的开了口,“流水……一以为同沫衣……外在上一样……扶疏会……慢慢的喜欢流水……怎奈流水……一直都很愚钝……只想到了初断……没料到扶疏……想要的竟是心原……”
一边这样的说着,神智是越发的不清醒起来,心原,心原,她为何没能早想到呢,那日,出了花楼,她不知何故,突发的问起千音,要是吃多了初断会如何。千音说,那会永远恢复不过来,除非服下七断。她好奇,问七断是什么,千音只是微微一笑,说——那是长在心里的一样东西,心原。
那时,她不信,竟会有这种东西,加上千音又是男儿身份,说得似是而非,随随性性,她当即就抛诸脑后,不想千音那时说的竟是真的。
“流水,她??……”扶疏望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流水,心里揪揪的。
“流水心口处缺了一块,我只能暂时护住她的心脉……”月白冷眼看向扶疏,心头热热的,满是愤恨,“倘若不是当初受了难,你救了我一命,扶疏,我是断不会替着你做这种事的,从进安王府开始,流水是怎样的人,你是清楚的!只是七年来,你却是一步都没停下!!!”
“月白!……”玖蔚一边替着流水盖紧了衾被,一边劝住他。
“哼!沫衣可是服下心原了??!”月白不依不饶,冷言讥讽,“亏得流水还是她的亲人!可恨的是,沫衣竟是连着半分的亲情也不顾了。沫衣恢复了女儿身,你俩自小青梅竹马,现下,扶疏,你可是高兴了吧!!!”
……
夜,月光清凉,静静地照着,碧潭里静影沉璧、浮光镂银,水波映月,岸边银光照耀。月光似水,如倾如泻,仿若天地之间蒙上了幔幔的丝卷,幽幽摇曳,四周除了风声,是一片的静寂。
扶疏呆呆的坐在碧潭畔,像是在深思,又像是在回忆,静静的。
景盛十三年,他方十二,还差一年就行笄礼,但是府里的长辈们早已是同边城萧府三小姐萧沫衣订了亲,他们两家是世亲。
边城是一座紧挨着圣秋国边界上的繁华的城池,安景国临着边界处有三座城池——边城,白边城以及回边城,白边城数年前早已被那浓雾所笼罩,不见了踪影;回边城因着时不时的与那些游牧部落之间的纷争、骚扰也早已现出了衰落之景,昔日三座繁华的城池只剩下边城。
但是景盛十三年的时候,就是连着这座城池也生了乱——边城城主萧家叛乱。缘何起因,即是现在,他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是很分明的,安王——安纷寒她是故意而为之,所谓的毅然请旨领兵奔赴,呵,那不过是幌子而已。她不过是借着这一步来彰显自身的清白。萧府上的大公子萧月那时正是安王王夫,也是沫衣的长兄。三个月的时间,安王平定叛乱,被四处传颂;而萧家受了刑,女亲男眷都被入了奴籍。
沫衣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尽管那时还不曾行元服之礼,年岁虽小却是透着温润儒雅,自己怕也是受了她的影响。叛乱之后,他硬是离了家,只身从圣秋前往边城去寻沫衣,寻了好几年,不想竟是在圣秋国的皇城里寻到了她,初见她时,沫衣满身的污秽,一脸的邪魅,是了,她已成了皇城里最为出名的女伶了。
究竟是怎样劝服沫衣离开那伶苑之地的,他已是记不大清了,只除了当初那句一定会要她恢复原身的承诺。
沫衣那几年来服了过多的初断,想要恢复原身只有服下心原,他是圣秋国人,自然是知道的。心原,似珠非珠,光泽透明,内里有一水滴,必须靠着服下七断才能生成。
所谓七断,是和初断一样,由锦妖制成。锦妖雌雄分株,初断只取雄株制药,而七断需取雌雄双株,只是要生成心原,来得并不容易。七断,七断,七年方断,要借由着与想要恢复原身的女子有血亲关系的女子服下,每年只能在特定的七个月里服下,连续服下七年,心原靠着心血的给养,才能在心口里生成,而服下七断的女子因着含有雄株的成分,身子亦会如服初断之人的变化。那时,他前后好几年带着沫衣来往各处四处找寻——因着萧家残留的家眷入了奴籍,那便是可自由买卖的,沫衣就是被卖到了圣秋。玖蔚也是在那时遇上的,只是那时玖蔚已是海曲颇负盛名的少年,而他却是……
后来又遇见了月白,一只受罚逃难的白狐妖,替他解了围。之后……是了,之后他将沫衣留在了海曲,和月白两人上了路,直到进了维盛城,那天在街上不经意间遇着安王府的官轿,他才想起沫衣还有个早就出嫁的长兄,当时只是抱着试试的主意,去打听,方知安王王夫萧月早逝,只留下一女。
流水,流水,他找了好些年,唯一只剩下的和沫衣有血亲的女子。如今,之于沫衣,他是做到了对她的承诺;只是,为何,心头竟是这般的疼,痛痛的,自己这是,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