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心结（四）

    灼烧感沿着血管爬行，点燃了肌肉，秦毅本来已经颓萎的精神瞬间振奋起来，重新变得清醒。
    他眨了眨眼，发现伊丽莎白趴在自己身上，对方的头搁在她的肩膀，牙齿嵌入他的脖子，身体内的血液不断被她吸走，而对方另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血液不断从手腕上的伤口灌进去。
    她用这种粗暴的方法，在没有设备的情况下建立简陋的初拥环境。
    秦毅闭上眼，静静感受体内发生的变化，这种感觉以前艾达对他进行初拥仪式时，他感受过，而伊丽莎白的血统更加高级，作用来得更猛烈。
    如果说艾达的血是一团火，那么伊丽莎白的血就像是身体里流动的岩浆，旧的身躯在被焚毁，新的身躯在重塑。
    虽然迟早会变成血族，但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秦毅心中自嘲地想道。
    伊丽莎白在秦毅身上趴了不知道多久，初拥意识中不免出现意识从清醒陷入混沌，再从混沌重归清醒的过程，秦毅也是如此，所以她必须用身体牢牢压住秦毅，才能不断维持持续的吸血和输血。
    不知过多久，秦毅睁开了眼，瞳孔已经从黑色变成了暗红，他的神智总算清醒稳定下来。
    正常的初拥仪式需要几天时间，而伊丽莎白这种粗暴的做法，让他在短时间内得到了血族的恢复力，他重伤的身体迅速恢复了。
    伊丽莎白终于从他身上挪开了。
    “告诉我为什么！”伊丽莎白厉声质问道。
    秦毅坐直身体，疏松了一下筋骨：“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这一次必须置身事外。”
    “你先说。”
    秦毅看了对方一眼，他相信自己如果真的说出来，伊丽莎白就会背叛三大公，听他的话，在这一次纷争中选择独善其身。
    他知道伊丽莎白是个怎样的人，她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也没有对权力的渴望。
    虽然她看起来一直在追逐权力，维护自己在血族社会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实际上，这只是她对于过去遗憾的一种过度补偿而已。
    这个看似野心勃勃、目标明确的女王，实则只是一个没有方向，自欺欺人的人而已。
    现在的状况正证明了秦毅的猜测完全正确，如果伊丽莎白更加看重自己的地位，那她就不应该错过刚才杀死自己的机会。
    但她放弃了，在她眼中，忠于立场甚至不及一个亡者遗留下来的答案。
    “这本来应该是很简单的答案，男人为什么会为了女人而死？而且是在本来可以活下去的前提下自己送死呢？
    因为他的感情过于沉重，沉重到无法用语言表达了。
    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挺虚无缥缈的，不像商品那样可以用货币衡量，所以想要看一个人的感情究竟有多重，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付出相应的代价。
    有的男人为了女人挥金如土，倾家荡产，是他认为自己对对方的感情胜过世俗钱财。
    有的人愿意主动放手，将心爱的女子拱手让人，是因为他认为这样才能让对方幸福，他对对方的感情胜过自己下半生的幸福。
    而有的人，则只能用生命来证明这一点了，为了爱慕的对象自残的人不在少数，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疯了，而是因为他们想要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感情传递给对方……虽然对方明白的几率也只是微乎其微。
    麦斯特也是如此，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死不死，他只是想让你知道，他有多么爱你。”
    伊丽莎白的瞳孔在颤抖，眼眶微微泛红，她抬手压住自己的额头，按着前额的手指颤抖不停。
    “就因为这个？”
    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外，出乎意料的简单，甚至只要稍微看过一些爱情小说的人，都能模糊感觉到这种矛盾的心情。
    她历经人世百年，自然也知道男女之间存在这种感情，但她从未能理解麦斯特那时的决定。
    她打从心里不认可这个答案，因为这个答案实在太愚蠢了，自己的弟弟居然因为那种没什么意义的东西死掉了，这搞得麦斯特像白痴一样，白白送死一样。
    “不会这么简单。”伊丽莎白还妄图挣扎。
    秦毅继续开口：“有可能就是这么简单，但麦斯特可不是那种愚蠢的恋爱脑，他自然也知道单纯的证明毫无意义，所以那个决定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
    伊丽莎白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你说。”
    秦毅看着对方，这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不再有高贵威严，她的表情充满了无助和困惑，光是这个答案，就让她痛苦无比了。
    “伊丽莎白，你得明白，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注定再也无法挽回了。
    比如在一些本该挺身而出的时刻退缩；比如在坚持的过程中放弃；比如你选择来拉伊；比如你刚才可以杀我，却选择了救我。
    又比如……麦斯特爱上了身为姐姐的你。
    伊丽莎白，我问个问题，你爱他吗？”
    “我爱他，他是我弟弟啊！”伊丽莎白沙哑着嗓子道。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如果现在麦斯特还活着，你会愿意和他成为恋人吗？”
    伊丽莎白沉默了，她沉默了很久，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
    “这就是关键所在了，亲情和爱情，如果他还活着，那麦斯特将怀着对待恋人的心情和你相处，而你则以对待家人的心情和他相处，这样你们谁都无法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我想那种感受你一定体验过，明明对方近在咫尺，但却有无比遥远的距离感。
    你们那样是无法好好相处的，那样的生活到最后对你们双方都是折磨，而显然麦斯特比你更早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用那种方式向你告白。
    他和那些自残的蠢货不一样，比起证明他自己的感情，他其实更希望你能意识到你对他的感情。
    人只有在绝境之中才能窥得自己的本心，所以他用自杀的方式对你施加压力，想要让你正视自己。
    而至于结果，我想麦斯特他并不在乎，不管你是把他当弟弟，还是当一个男人看待，他都无所谓，他只希望你不要再纠结而已。
    单纯为了这个目的，他愿意去死……就这么简单。”
    秦毅结束了自己的发言，虽然他还有最有一句话没说。
    因为他藏起来的这句话，对伊丽莎白来说太残酷了——麦斯特死了，但麦斯特的目的却并没有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