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云隐深处
攀着山墙,我探头崖外。
凉爽的山风扑面而来。光溜溜的崖壁上,偶尔几丛夜明珠般闪闪发光的五叶草。无边的云雾在数十丈外的天空里翻腾着。火柴盒般的院落、酒肆、饭馆,还有意大利宽面条一样粗细的巷子、街道,芝麻粒大小的人和牲口。
“无名岛、无冥城,好大的手笔。”爬下树,我哀叹一声,“还有这该死的云隐宫、冷隐阁。”
谁会想到,一座死火山里,竟能建起一座大型城镇,居住一族成千上万的人。无名岛无冥城,宁陵族——两百五十年前中原大陆的统治部族——的隐居避世之地。按那个多嘴八卦婆龙二的说法,无冥城是他们宁陵族信奉的凌迦神所创。不过,我是半信半疑。真有这么大本事的神灵保佑,当初为什么还会灭族?
云雾笼罩,终岁不见天日,却不知他们的逃难祖辈从哪里寻到能发光的五叶草,遍山遍野的种植,一年四季,早晨夜晚,城内竟都是亮如白昼,无冥城,大概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吧。更奇妙的是,一条淡水河,鬼斧神工,从山底穿山而过,将城一分为二,四道穿山道,两旱门两水门与外面的草原相通。
云隐宫,火山内北起的大峰了,到时少不了咱们暗卫十几卫领的好处。”
还有三个月么?
踱着步子,慢慢坐到院子里的石桌后。我笑道,“和你家少主一个级别的生活待遇,好吃好喝的,还能有个泰国人妖般的丫鬟服侍,本姑娘也算死而无憾啦。不像某些人,一辈子的奴才命,还美得屁颠屁颠的。”
正在布菜的龙二脸色微沉,“你说什么?”
前倾身体,我低声笑道,“别发火嘛,除了鼠头,云隐宫的侍卫不是你最大么。喂,你们少主一个姬妾也没有,这次又特意把你调上来,没准他是喜欢你呢。”
龙二羞怯得瞪来一眼,“你好讨厌!这种玩笑也敢开?不过,等少主神功大成,我们宁陵族便复兴有望。若是真需要奴家,奴家...”
想起梦中那个白发女子说过的话,心底的不安升起。我笑着随口道,“听说宁陵族神奇得很,男子也能怀孕生娃娃,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不过那是指纯血统的宁陵族人,”神情透着几分骄傲几分遗憾,龙二道,“千年前,宁陵一统天下。听族里老人讲,当时与蛮原人血战百年,宁陵族人丁稀少,得蒙凌迦神赐福,不论男女都可生育。银色的眼睛,便是”
话未说完。
“嗖”的一声破空而来。一把剑,只露两寸。剑柄下凛凛黑芒,直直得钉入龙二面前的石桌内。
龙二一怔。脸色陡然苍白,双膝跪地,“少、少主!”
“你可知罪?”一个泛着寒意的缥缈男声道。
“知、知罪。冷隐阁内,不得妄语。”龙二颤声道。
“去赏罚堂,杖两百,不得运功相抗。”男声道。
“谢少主!”龙二闭眼磕头道。
“什么?!”我不由惊呼一声。杖两百?!在西唐的时候,见过官衙杖人,别说两百了,一百恐怕就能拍成肉酱了。
拦住转身要走的龙二,我急道,“不过随便聊几句天,为什么要杖两百,会打死人的!”
“龙二,”男声道,“莫要让我再说一次。”
“是!”龙二一个闪身,向外便走。
一句话就杖责两百的,比商纣王还残暴,怪不得会亡国!
我拉住龙二袖子,“别!我和他说理去!”
龙二一愣,凄惨得笑笑。摇头道,“少主命令,必须遵从。再者,我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早晚出事。少主英明,未给我割舌之罪,已是万幸。”
“他又不是你父母,为什么要听他的?!再说了,谁没有犯错的时候,有错改错就好,顶多打几下屁股也就行了,两百杖责,还不能运功,你想作人肉煎饼啊!”
“你要为他求情么?”男声懒懒的,带着讥讽,“莫不是瞧上了...就你那胆子,除了...哼!”
我低声嘀咕,“不就是摸了你几把么,这么记恨。龙二,起码长得比你象个男人!呃——,狐狸精!”
“你说什么?!”廊桥上多了条淡青色的人影。
眨眼间,兽头面具晃到了面前。冷冽的目光瞪来。
咽口唾沫,我挺xiong道,“我、我说,这半个月,我已经当他是个谈天说地的朋友。为朋友,苏子两肋插刀,你说吧,要怎样才能饶了龙二?”
“谁要你管!”龙二忽然推开我,双膝跪地,“少主!属下知罪,愿意领罚。”
兽头面具人忽然笑起,“看到了么?龙二不领你的情呢。”
那正好。我暗自松口气。
一时被这只狐狸精所激,才说得豪气云天。可要真让本姑娘代受那个两百杖责,可是万万不能。
“不过龙二,你能遇到个这么情真意切的女子...”面具人眯眼道。
我脊背寒气上窜。
“一百杖责,就由她代吧。”
“啊?”“啊?”
“龙二,一个时辰后,押她同去赏罚堂。”面具人转身倏然离去。
我顿时呆坐倒地。
“苏、苏姑娘,你这又是何苦?”龙二转身看向我,咬着嘴唇道,“龙二、龙二先前对姑娘多有得罪,姑娘不记前嫌,如今竟、竟肯为龙二跪求少主,代受刑罚。龙二、龙二...”
带着香风,一个蛇般冰凉的身体缠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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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五除二得扒开自己的衣衫,龙二半撑着上身,雪白的平滑xiong膛上两颗红艳绽放的颗粒,“其实奴家早就喜欢上你了,”羞涩得瞄了我一眼,“现下,既然你真心真意,肯代奴家受罚,少主也应允了,奴家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也是我们宁陵族的人了。”
咽口口水,“一个时辰么?”
“你来不来嘛!”龙二娇声道。
“来就来,who怕who?!”
两只野兽滚做一团。
呼吸渐渐沉重,龙二扭动着,“来吧,来吧!你想怎样,奴家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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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喂,你干什么?!”同时忍着打喷嚏和打哆嗦的yu望,我推开龙二。坐着,后蹭一丈(腿还没力气啊),盯着他道。
龙二脸上可疑得腾起两朵红晕,“我们暗卫,长年在外行走江湖,不比城中平常族人,只要遇到喜欢的人,媒婆走访、父母同意、聘礼、婚嫁后,只要定居无冥城即可。暗卫一生护主、护族,担负极大责任,择妻选婿的规矩复杂,最重要的两条,一是对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肯生死相随,二是要得到族主应允方可。你、你既然真心对我,少主又应允了,我自然是你的人,你也自然是我的人,更是我们宁陵族的一份子。”
“这算哪跟哪儿啊?!”我哀号着暗道:谁喜欢这低温的娘娘腔了?要样子没样子,比本姑娘言行举止还女气,又不如狐狸精长得yin柔娇媚的彻底,要温度没温度,当手炉脚炉都不行。白送一打也不要!
“苏、苏姑娘可是看不上龙二?”娘娘腔轻了许多,龙二低声问道。
“不、不是,”我尴尬笑道,“这、这不是看不上看得上的问题,你也知道,我、我已经三个相公了,我要对他们负责”
“那上官云呢?”龙二忽然抬头,咬牙道,“一路上,我怎样搭腔,怎样使坏,怎样引你注意,你总是瞧着他,若是他向你求婚呢,你可还这般推托、拒绝?”
我一怔,不由苦笑道,“他又不喜欢我,假设有什么用?再说,都要被打成肉酱了,就算成不了肉酱,三个月后也要被你们少主拿去炼药,不要胡说了。”
龙二神色黯然下来,“你们西唐的女子,没一个好东西!爹爹早就说过,我还不听。”
“你娘是西唐人?”我叉开话题道。
“我继任龙须最后一道考验,就是把抛弃生病的爹爹,卷着家财逃回西唐的她杀了!”龙二淡然道。
“咳咳咳咳...”我呛了口口水,“你杀了你的亲生母亲?”
摸着耳边宁陵族人的传统侧辫,龙二咯咯笑着起身道,“算了,说这些做甚,奴家真是嘴碎。不过,虽然你不答应和奴家相好,那一百杖责的事,是跑不了的。相信奴家,打不成肉酱的,虽然会很痛,”龙二眨眨眼,“你么,顶多躺上三个月,那不刚刚好?也省得你天天无聊,上窜下跳得折腾。现在想来,一定是你何处得罪了我们少主,他气得似乎不轻哩,这次恐怕是故意罚你。”
我心头一震,爬起来道,“那你刚才也是在耍本姑娘喽?”
“没错!”龙二娇声笑道。
头次不觉得他笑得有多恶心,我微微松口气,“不管了,要打要杀还是要被捏成人肉丸子,先填饱肚子再说!”
得到拍不成肉酱的保证,照例吃了一肚子据说是那个狐狸精少主亲自到各地搜刮、采摘的参药瓜果,上了脚镣和龙二走过凌空廊桥。时辰还早,龙二也没催促,边慢悠悠得饭后消食,我边随意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建筑。
“那是冰库。”瞧我好奇看着的大石洞,龙二笑道,“据说以前宁陵祖先来此时,还是一条大蟒的隐匿洞穴,崎岖蜿蜒,越是向下深入山壁,越是冷冽。不过,你莫想着能从那里下山,因为冰库只有这么一个出口,若不出来,冻死是迟早的事。”
“那边呢?”我指着冰库东面不远处的毗邻山洞问道。
“那处么,”龙二迟疑一下,笑道,“便是说与你又有何妨?那是少主的功房,里面的罡风无比强悍,不比九重天的任何一重差,虽然可通城外,洞口却在山腰,只有少主乘火鹏可以去得。”
暗自记下。转移龙二注意力,我笑道,“那只大母**?走近才知道,真的很难看。”
这半个月熟悉了很多,吵架斗嘴更是常事,加上方才冷隐阁替他求情。这样形容他们族唯一现存的上古鸟兽,少主的坐骑,龙二倒也没什么尴尬不悦,只是叹了一声,“百年前中原的那场国乱,兽鸟灭绝,便是陵迦神座下的风神后裔,据说只有我族皇帝陛下可以驾驭的圣鸟——风鹋,也随他一起战死沙场,除了这枚尚未孵化,流亡皇族带出的小型火鹏蛋,其他巨蛋,为防被敌人利用,都在兵败之日,一把大火,毁于一旦了。”
心好像被狠刺了一针。莫名的刺痛。
龙二说的应该就是那只叫御风的巨鸟吧。额头里的那家伙,这些天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也不懂能如何唤醒,还以为就那么自动消失了呢...
我随口道,“风鹋,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希奇啊,为什么只有你们宁陵皇帝能驾驭?”
龙二白来一眼,娇嗔道,“真是的,两百多年前的事了,奴家怎能全都清楚。再细,恐怕只有上祭司大人知道哩。”
我一个哆嗦。这样的男人,大概只有老母**一样的涟秋受得了。
心有些恍惚。涟秋,小非,你们在哪?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找到这无名岛来。
走过一段长长的青石砖灰高墙。
“赏罚堂到了。”龙二沉声道。
抬头。两座张嘴怒视的獠牙怪兽石雕,好像兽锁上的一种...
正在发愣。赤色火焰状物质忽然从二兽口中喷薄而出,周围的空气、空间似要扭曲,竟惹得云雾激荡,沙沙的细雨当头飘下。
“咿喂!”我抱头向内冲去。
“不用怕,”后面龙二道,“只是守护赏罚堂的圣兽原魄。但凡人过,都会惊醒圣兽的魂灵,那烈焰威力已弱,不会伤人。”
站在院落里宽敞的场地上。弯腰喘着气,我笑道,“是烈蝾吧?”
身后飘来一个略带诧异,洪钟般的男声,“咦,你这女娃是如何得知的?”
得意洋洋。我拿起一块小石头,在地上随手画起,“这算什么...本姑娘还知道...这是炎羝...这是雾獗...这是尘鳗...”
一只枯柴一样的手爪抓上我右腕。“快、快,到老夫书房来说!”
恭敬低头,垂手站立着的龙二顿时张大嘴巴,“秦堂主!我们是来...”
我眨着眼摇摇头。没准儿能逃过那一百杖责,和这赏罚堂的当家老头子混熟了,肯定没坏处就是。
“快来,快来!昊木那老家伙还老嘲笑老夫没见识。这下好了,嗯哈哈哈哈!”花白胡须,细翘辫子的老头开怀得招手笑道,“龙小二,你也来!半年没见,轻功退步了吧?哈哈!”
龙小二?!
龙二跺脚,咬牙瞪来一眼。
我忍着笑,被姓秦的老头半拉半挟得飞奔着,耳边呼呼风声,后面咬牙切齿却不得发作的憋脸龙小二。古怪三人行,来到赏罚堂后面的僻静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