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值得
有的人，你会为他感到可惜，有毅力，有努力，有信念，但是惟独少了一点点天赋。
在这个世上有许多这样的人，一辈子只能止步于此，只是因为先天不足，抱憾终生。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像林御尘那样惊才绝艳，或者像端木玲珑那样天赋禀异，更多的是像叶浅予、端木玖澜那样在滚滚红尘中挣扎的人们。
但是叶浅予很庆幸自己多了一份幸运，即使这样的幸运，也许将来需要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端木玖澜将蜡烛摆放在一个镂空的架子上，烛火安静的跳跃，为端木玖澜白皙温和的面容镀上了一丝朦胧的光华。
圣洁，高贵。
叶浅予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这样的词汇。
灼热的蜡液顺着光洁的蜡壁缓慢的滑下，如泪洒潇湘，点点斑斑。但是唯一不同的是，烛油滴洒的地方是端木玖澜那双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手。
端木玖澜此刻的表情依旧十分安详，双手有条不紊的打着质朴无华的手位。
烛泪混合着血水，一同滑落到端木玖澜蓝色的后天玄风之中，一时间如血染沧海，半江瑟瑟半江红，与天际的黄昏之色晕染，血染的风采。
毫无疑问，端木玖澜是想通过血液的红色为纯净的栀子香镀上一件凄美的嫁衣，叶浅予之前也考虑过这种做法，但是没过多久就被她放弃，一来血液的腥味会破坏香料的美感，二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淬炼。
十指连心。
端木玲珑缓缓闭上烟波大眼，敛去眼中的苦涩和心痛，哽咽着没有言语。
这个舞台似乎只为他一个人而建，无论是天资聪慧的端木玲珑，还是之前大放异彩的叶浅予，或者是高高在上俯瞰学院喜怒哀乐的导师，这一刻都成为端木玖澜的陪衬。
手落，香成。
端木玖澜这才注意到所有人的表情，惊诧，震惊，甚至还有欣赏和崇敬。
“端木玖澜，你的导师是谁？”赫长老很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培养的出这么坚韧的学员。
几乎同一时刻，所有调香系的学院都看向人群中的同一个方向——两鬓霜白，历经岁月风霜的老人。
斯密尔先生，这个怀才不遇，有志难申的老头。
难怪！也只有这个老怪物才能教出不一样的学生吧！
想来血色残阳和这个老家伙倒是挺登对的，只有他的学生才能调制出他犹如千年的孤寂，万年的感伤……
……以及英雄迟暮的悲凉。
在众人的注视下，端木玖澜无比自信的一步一步走下高台，他当然明白即使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恐怕自己也只能止步于此。
从决定参加的那一刻起，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果。
但是不后悔，就向对叶浅予说的那样，只是喜欢。
这一刻仿佛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赢得了所有的欢呼和呐喊。
很多很多年以后，叶浅予再次看到端木玖澜，已经是另外一番风景，他一身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华贵而庄重，静穆如山，很配他原本就挺拔俊秀的身姿。但是那时他双眼中一片灰蒙，丝毫不见今日之坚定澄澈，如刀削的薄唇微微上扬，残忍而冷酷。
他手上掌握的是cāo纵无数世人生杀夺予的大权，悲欢离合的归宿，俯瞰世人颠沛流离，红尘滚滚中挣扎。
——“这就是站在顶峰的感觉吗？”
——“真是太美妙了。”
——“你不会懂得，第一次尝试就让我深深的爱上这感觉。”
很多年以后，同这么冰冷的话语相对照，阳刚而热烈的宣言，是那么的让人感伤。
——“达不到你们这样的高度，也许是先天不足，也许是命中注定，但是我们的努力从来都不比你们少，你们可以指责我们是废物垃圾，但是没有资格嘲笑我们是游手好闲，我们也许穷极一生都是一事无成，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过庸庸碌碌，也许一辈子我们都在最下层，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向上的努力，只不过失败了而已，就像我今天这样。”
只能说是人世无常，转瞬间，沧海桑田！
水晶显颜器再一次被抬上来，六进三，这个比例实在是不高。
阮欣然，康乃馨和魏子轩的“血色残阳”比起预赛时的成品成色稍差一些，叶浅予用右手感悟了一下，果然是寒气侵入的结果，但是能弥补到如今的地步依旧有叶浅予需要学习的地方，根据最后成品的情况，叶浅予还是可以推测出他们的调制方法的，康乃馨，阮欣然和魏子轩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火烛阵，也就是用许多红烛排成特定的阵法抵御寒气。
但是从三人失落的神情来看，知道不敌端木玲珑等人，恐怕也只能和端木玖澜一样，止步于此了。
而林倩雪好像是采用了火力更加猛烈的方法，叶浅予看了一眼他桌子上的器具，好像是火凝杯，那么里面装的应该是岩浆了。
叶浅予不禁感叹，看来所有的人都为调香大赛下足了血本。
要知道，火凝杯可以抵御超强度的高温，一般是冶金师使用的，而且有市无价。
此时的叶浅予恶趣味的思考，如果这个火凝杯是林倩雪向林御尘借来用用的那就好玩了，火凝杯就算是林御尘也宝贝的紧，这件事情要是被慕容小朋友知道了，林御尘那里又要有一阵**飞狗跳了。
不知道自己赶不赶得上这样的热闹。
“咦？”赫长老发出了惊叹，不禁感叹端木玲珑嗅觉的敏锐以及超乎寻常的玄风控制力。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落日余晖，残阳万丈。
所有人被这样的大气磅礴的场面震惊了，所谓意境香料，就是要和人们产生强烈的共鸣，如临其境，有感而发，才是意境香料的精髓。
“端木同学看来真正迈进了香料的门槛了。没有拘泥与在火焰上方调制香料，而是选择随着香料的变化，在火焰四周游走，动中有静，静中含动，动静相宜，相得益彰啊！”
梅长老看了一眼若琳导师，怎么这个家伙教出来的学员都这么不简单，如果木易家族的人在场的话，恐怕得哭死。
林倩雪看了端木玲珑，心中微微有些发酸，自己一直追赶的对手，似乎不知不觉中把差距又扩大了呢！
端木玲珑笑容甜美，如月下芙蓉，风清月朗。
果然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叶浅予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轻敌大意。
终于轮到叶浅予，赫长老对于她的香料可是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叶浅予的瓷瓶外包裹着一层厚厚的蜡，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红烛蜡和棉护脂的混合物，不过外观绝对算不上好看，应该说还很搞笑。
林倩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的紧张，目光死死盯着叶浅予的香料，美眸中波光流转，红唇紧抿，真的很想看看这个少女配不配得上那个人。
赫长老亲手将叶浅予的香料倒入水晶显颜器，器壁上霞雾升腾起万丈金光，霞雾好似活的一样，缓缓流动，渐渐的，光影退却，繁杂的色彩沉寂，似夕阳落下了地平线，人世间归于寂静。
台上台下一片死寂，没有人马上回过味来。
端木玲珑眼中满满的暗恨和不甘，为什么她可以做到那么完美？
“看来只有你看透了我的用意。”赫长老徐徐道，“所有人是不是都以为水晶牌只不过是一个摆设？我想要大家运用的，其实是上面的雪域寒晶兽的魔核！雪域寒晶兽虽然名字听上去十分冰冷，但是它确是雪域为数不多的恒温动物，它的魔核自然具备了恒温的效力。”
所有人心中都漏了一拍，原来学院早就考虑到了难度系数，也早就为他们想好了解决策略，怎么他们就是没有想到呢！
“还有……”赫长老继续道，“红烛油涂抹瓶身，在倾倒香料的一瞬间香料还保留着灼热的温度，与空气接触一段时间后，温度褪去，造成了夕阳落日的效果，真难为你能想到。”
赫长老口气平淡，但是与他熟悉的人明白，他的话中包含着浓浓的欣赏。
林倩雪平时清冷的目光现在极度复杂的看着叶浅予，心高气傲如她，真是服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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