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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周,泰云学校里统一组织召开了家长会。
    在初三(3)班,除钱成万的家长打电话请了假,乔小红的家长是让实验中学校门口一个修鞋子的残疾人代表之外,其余家长都来了,有的家庭还来了两位家长。
    在教室里,到会的家长们先收看了程校长通过电视发表的讲话,接着听取了家长和学生代表的发言。最后,方心宁对班里一些具体情况做了分析。他把自己的工作总结为八个字,即“爱心”“诚心”“信心”“全心”,受到家长们的一致认可。
    会后,几个学生家长围着方心宁问孩子的情况,方心宁耐心地做解答。几位家长一直等到很晚,一定要跟方心宁吃顿饭表示感谢。这可是违犯学校纪律的,也是方心宁最反感的,所心他应付几句后,匆匆逃回办公室。
    方心宁记得在黑山镇中的时候,很少见这种情况,而在泰云,一些家长到学校除了向老师们了解一些孩子的情况之外,还常常会向老师们送一些礼物。他们大多条件好,又格外在乎在孩子身上的“投资”,好象不送点东西,就无以表达对老师的感谢。当然也有一些有这种想法的人:别人送了自己不送,自己的孩子就会吃亏。
    方心宁觉得,老师干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良心活”,对待学生总要讲一个公平原则,收受了东西,就坏规矩,毁了良心。
    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凑份子。肖叶蒙要结婚了。
    王利威开着他的宝马来和她一块儿去找程校长请假,招来大家羡慕的目光。
    “瞧人家,怎么说呢,帅呆了,酷毙了,只能让人羡慕嫉妒恨。”
    “嗨,咱这当老师的,要开宝马,这一辈子怕是没可能了。”
    “能开上花蝴蝶手动档也不错了。”这句话,逗得满屋子人哈哈大笑。
    花蝴蝶是辛县人对三轮出租车的称呼,很多地方称之为“摩的”。辛县的三轮出租车一般是用绿色帆布制作成蓬子,名之曰“花蝴蝶”,有时两侧的门帘因风而起,那就再形象不过了。三轮出租车往往与两轮摩托车一样骑跨式驾驶,而眼下又出现了一种车厢全封闭类似汽车一样驾驶的,就这位老师所指的“花蝴蝶手动档”,幽默中带着些酸溜溜的滋味。
    “辛县就发‘倒煤’的。”
    “什么倒霉蛋?”
    “是‘倒煤的’,就是煤炭贩子。”
    “可是,能挣钱就不错。”
    “干什么也得懂行才行,要不咱也去当那‘倒煤蛋’?还真未必能干出点儿样子来。”
    “那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你会哪样?少一样都不行。”
    “也得分干什么,有些事,咱们还真拉不下那个脸来去做哩。”
    “要我说,穷人,往往就穷在端个臭架子上。”
    “当年老师被称为臭老九,这‘臭’怕是就从这里来的。那真是臭穷臭穷的。”
    “我倒是觉得,只要自己过得舒心,就是最大的幸福。我们家邻居,那也算个有钱人了吧,两口子都穿名牌开豪车。可就是俩人见不得面,一见就死打。”赵芳说。
    “钱不能代表一切。听老人们讲,五六十年代的时候,都穷的丁当响,大家不也快快乐乐地过来了吗?现在,很多人比那时确实有钱了,可幸福感却没有了,因为**也更高了。有钱不能代表幸福。”
    “人们不都说嘛,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这虽然说不上是千真万确的真理,可也是老百姓一点儿一点儿总结出来的,颠扑不破。”
    “那也不能钻钱眼里,人们不是也这样说嘛,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
    “这种说法太过绝对,绝对是没钱人的酸葡萄。没钱就老老实实承认,却非得变着法子去糟蹋人,不过是平衡自己的心理罢了。”
    方心宁说:“时间是检验幸福的唯一标准。穷也罢,富也罢,幸福不幸福,盖棺才能定论。”
    此话一出,方心宁立即遭到围攻。每个人的嘴都是一把好使的冲锋枪。
    “那就是说,你现在说不清幸福还是不幸福,正在糊糊涂涂熬日子?”
    “躺在灵床上,谁还会去想幸福不幸福的问题?”
    “这个论调高不可攀,简直不食人间烟火。你不是一个人,你只能被称作‘神’,因为这样的论调,确实只有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对方势力太过强大,方心宁一时束手无策。
    纪红飞霍地站出来,说道:“现在的感觉就是暂时的,幸福不幸福有可能完全是假象,谁能预料明天会怎样?”
    马华也开口了,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们要享受今天。”
    大家的矛头一下又对准了纪红飞和马华。
    “哟,你们平时不言语,一鸣就惊人呐!”
    “谈点儿自己的观点好吧,别嚼别人嚼过的馍。”
    “哈,又和方心宁钻到一个战壕里去了。”
    “小男孩,小心别让别人利用了啊。”
    对方反击越来越凶猛,纪红飞一支手捂着嘴,另一支手则使劲地摇着,要求休战。马华看她难受的样子,坚持说:“享受今天不对么?”
    但是,方心宁还不想放弃,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嘛,所以坚持说:“幸福感最强的人,不是收入很低的人,也不是高收入人群,而恰恰是一些中等收入的人。在辛县,我们的收入还算可以,我们就属于那些幸福感最强的人”
    其他几位又被他的话激起来,比划着要击跨他,眼看有学生进来才闭上嘴。
    救了方心宁的是司文金。只见司文金来到办公室,手里拿沓稿子,问方心宁是不是该张贴到教室里。赵芳示意大家当着学生的面维持好老师应有的斯文,不要说刚才的话题了。
    方心宁接过稿子一看,原来是班委里安排大家写的积极迎接中考的决心书。
    方心宁说:“可以选几份贴出来让大家交流交流。只可惜,挺好的事,有人偏偏向教育局告了我们的状,说我们乱搞活动乱捐款。”司文金惊讶地看着方心宁,问道:“捐款的事是我带的头呀。”方心宁说:“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先不管它。”
    他心里想到两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自己既需要拼劲,还需要雅量。
    司文金一出公室,刚才没来得及把话说出来的几位马上进行反扑。一个说:“我是坚决不同意你”这话头刚一出来,司文金又回来了,把这位老师噎得很急。
    司文金对方心宁说:“那天有个老师把我喊了去,问过我一些去雁回岭村的事,还找了好几个同学去谈话呢。我以为他只是跟我们一样想去游学,就没向你汇报。”
    根据司文金的描述,这个人戴一副黑框眼镜,长脸,个儿不高,挺着一个大肚子,说话一顿一顿的,不是口吃,但也让人觉得听了不舒服。
    这个人会是谁?方心宁百思不得其解,任由那几位老师指手画脚地攻击,他似乎一点儿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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