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城市之殇

    一个星期后。
    这天城中突然传出一件大事：高氏集团原董事长高地仁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不冶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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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天雄是从本地的新闻直播里得知这一消息的，正在悠闲地吃着早餐的他一下手就颤了起来，盘子“嗒嗒嗒嗒”的响个不停。一直坐在他左旁的罗叔被吓了一跳，急忙按住吴天雄的手：“雄哥，冷静点。”
    吴天雄已说不出话了，嘴唇不停的哆嗦着，那只大鹰鼻一张一合，呼呼的喘着气，右边的吴母也紧张了：“雄哥……放松点，或许这消息是假的呢？”
    “一定是假的！”吴天雄眼珠一转，好象看到了一点希望，放声大笑起来：“我靠他奶奶的，大清早谁他妈的来造这狗屁谣言？医生不是说了，仁哥起码能活到三年之后么？那个医生还是本市最有名的心脏科专家了，难道他说的话也是放狗屁？哈哈……。”
    “就是。”吴母也放心不少：“早两天见到仁哥的时候他的气色还好得很，还答应了我们后天咱们一同到英国旅游去，除了骂骂高尔强那小子外顺便找医生治一下心脏病……，据说最新的技术能让仁哥这种病人多活上十年八年呢。”
    吴天雄完全高兴起来了：“老罗，你到外头打探一下……看看是哪个发昏的记者想钱想疯了，乱嚼舌头想挣多两钱就乱写，查出来后替我刮他几巴掌，奶奶的，现在的人为了钱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罗叔答应，急匆匆的离开餐桌，吴天雄的声音跟着追出门去：“老罗，记得要认真查清楚啊，仁哥真死了的话你也就不用回来了。”仿佛就是罗叔亲手害死了他最尊敬的大哥一般。
    “知道了。”罗叔知道这事完全不能开玩笑，通电话也是放心不过，还是自己亲身到高家走一趟为好。
    接下来电视中就开始播放高地仁的生平事迹了，对高地仁的前半生介绍得很粗略，事实上高地仁如何起家连电视台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后半截里倒是给予了高地仁极高的评价，例如乐善好施、改革创新，积极引领本市经济发展等等。
    吴天雄越看越好笑：“电视台真是他妈的臭屁，这种事也能乱开玩笑？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就算是愚人节也不能咒人死啊，一会儿等老罗回来后我带他一起砸电视台去，奶奶的，不发一下飚那电视台长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咳咳。”却是因为感觉实在太好笑，喝了两口的牛奶被呛得喷了出来。吴母急忙去替他扫背：“慢点喝。”她是妇人，掩饰得并没吴天雄那么好，神色间忧心忡忡的。
    吴天雄不停的咳着，一直咳到电视台播放完回顾高地仁一生的剪辑资料影片，这时老罗就赶回来了，满头大汗。
    看见老罗，吴天雄哈哈大笑，神色有点病态的兴奋：“老罗！我就说仁哥没那么容易死的是不？其实我也是开玩笑的，真不成还不让你回来了？……走啊，咱们砸电视台去啊。”
    罗叔没说话，冲到餐桌前，拿起吴天雄那杯喝了一半的牛奶就灌下肚去，竟是少有的失态。
    “走啊！干什么？”吴天雄兴致勃勃地拿起了外套。
    “雄哥，我刚从高家回来……，那是高尔强连夜发布的消息……现在高家已是名流云集，唯独没通知我们……。”高地仁也是罗叔最尊敬的人之一，罗叔说着说着也咳了起来，一下满面水迹，分不哪是牛奶哪是泪水，唯独那条大疤痕让人看起来更觉惊怖。
    吴天雄突然就静默了，故意装扮出来的兴奋再也维持不下去，神色间一下苍老很多，手中外套缓缓滑落地面……。
    吴母也瘫坐在椅子上，喃喃的：“难怪这些天隔三岔五的就半夜起风，原来真是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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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三岔五的起风与变天无关，只和大泉的作为有关。
    大泉已经于短短一星期内拉回了三个魂魄，除了文草知变成了曹植外，武冠宇也变成了关羽，还有章中经变成了张仲景。
    也就是说文圣、武圣、医圣都回来了，从遥远的古代回到了现代。
    干这种活是很累的，大泉每搞一次都要休息多天，幸亏菲嫣家有大把的野参，大泉和三女子也是累了就吃，醒了就拉魂，一星期下来三人又吃了几十斤的野参，虽然没受大的内伤，不过累得够呛的。
    关羽回来是件很自然的事，把武字头去掉后念叨念叨就象曹植一样蹦出嘴来了，而把章中经变成张仲景却费了一番周章，还是大泉突然想起早些日子里看医生见到医圣雕像之故。
    文圣在沉睡三十六个小时后终于醒了过来，晕厥的时间比当日被吸去了魂的时间还长，而武圣、医圣迄今仍在房间里躺着，和最后的两名患难兄弟一起睡觉。
    大泉他们在休息期间能量未完全恢复的日子里就苦口婆心的教导文草知，他们已经费尽喉舌了，短时间内要让文草知完全明白他是文草知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大泉也就在认真的教导文圣学汉语拼音，指着墙上挂着的彩色挂图道：“草知，我知道你的文言文很好，可是你得适应时代的发展啊，别看你是文圣，连拼音都不懂的话作个屁诗，来，跟我念：‘波、朴、摸、佛……’。”
    文草知哭丧着脸：“大泉！你别逼我了！这是哪个鸟人发明的东西啊！怎么完全把汉字中那种抑扬顿挫的音韵美感去掉了？南北朝期间出现的平仄可说是对文字语音的一大贡献，但怎么到了现代白话文又会完全变成这个样子？还把汉语中极有特点的仄声去掉了，来，我来教你发‘东董冻笃、钟肿种烛’的古音。”这几天下来，文草知已经看了不少文学汉字的书籍，他是文圣，与双姝不同，认识现行汉字比双姝快多了，所以对千古以下文学文字的演化有深刻的感悟，唯独讨厌学“玻朴摸佛”。
    大泉哪里知道“东董冻笃”是什么东西？又不懂用阴平阳平等等普通话的原理来反驳他，若不是汉语语音千年下来变化不大，以及官腔接近于现代普通话、口语接近于白话文等原因，大泉还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最初能听懂双姝的说话也是这个道理)，气愤的道：“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是我把你从遥远的古代拉回到这来的，你必须听我的!”
    文圣认真起来了：“我再一次郑重的告诉你，我是魏王之妻卞氏所生的第三子，你区区一介平民而已，就算不用跪拜，至少也当称呼我一声‘陈留王’吧……。”
    “完了。他又变成曹植了，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大泉大叫一声，比草知更头痛，跑回到桌上擂着桌抱着头：“他和精神病人有何分别啊，一会儿是草知一会儿是曹植，一会儿又两者混合的。”
    文圣现在就这模样了，回魂后竟然拥有两种记忆，杂七杂八的没个规律，时这时那的，连大泉也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实在头痛得很。
    “面对现实，知道不？”菲嫣接替老公的工作，小心的劝文圣：“你现在是文草知，来，跟我念一次：‘我是文草知。’”
    “我到底是谁啊。”文圣简直要疯了：“都几天了，我这个噩梦怎么还没醒？”
    大泉咬牙切齿了：“不行!你快跟我念书，不把你教成个现代诗人我誓不为人……来啊，跟我念：‘玻朴摸佛’……你不念信不信我他妈的揍你？”
    文圣捶胸顿足了：“原来我的噩梦里还有个大恶人。人来啊!赶快把我从梦中叫醒吧，我再不想这么下去了……。”
    大泉快被气坏了，举起巴掌便想刮醒他：“这不是梦!知道不？你到底念不念？。”
    双姝拦下了大泉，哈哈的直乐：“主人，你别打他了，让我们来教他吧。”
    大泉这才想起双姝已经自学成材了，也好，由得先一步回到现代的古人教导迟回现代的古人容易点：“你就不怕他继续骚扰你？”
    双姝笑了：“他的性格已发生很大变化了，比以前可爱多了……，起码不会没日没夜、没头没脑的纠缠我们——这还是可以接受的。”
    文圣一愣：“纠缠你们？我为什么要纠缠你们？我一生中所爱的女子只有甄氏一人，可惜她最终成了我的大嫂……想当年，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
    “我管你什么龙什么凤，总之你不把‘玻朴摸佛’念好你就是一条虫!知道不？”大泉拍着桌子大吼，怎么教育文圣是如此困难呢？真是书读得越多越反动啊。
    正闹哄哄间，有人拍门，大泉把文圣锁在了房间内，双姝开门去，放了神色黯然的罗叔进来。罗叔通报了高地仁离世的消息。大泉一下愣住，想不到那么高大威严、和蔼可亲的人就这么突然离去了，而菲嫣则扑成罗叔的怀里哭得哀哀的：“罗叔，我要高世伯、我要高世伯……。”
    罗叔摸摸菲嫣的长头发：“小姐，别再伤心了，雄哥已吩咐下来，现在咱们换衣服吧，到高家拜拜仁哥去。”
    ***
    高家庄园虽大，可在高家门前就听到了阵阵的哀哭声，罗叔说得没错，城市的名流基本都赶到了，车队已延伸出庄园外很远，有高家的人正在指挥停放，亦是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泪水。大泉把车子放好后，与三女子下车来时就听到了一阵阵惊涛骇浪般的哭声。
    前面的吴天雄比他们早一步下了车，一身的黑衣服，臂膀上缠着一条白带，从后背看去是那么的无助和单薄……，大泉及三女子快步跟上，吴天雄也不说话，迈开步子就往前……突然一个疏忽，险些扑倒在大道上。
    没有人笑，只有大泉和菲嫣以比罗叔反应还快得多的速度扶住了老爸，吴天雄点点头，也不看他们，继续往庄园里走去。
    每行一步哭声就响了那么一点，高地仁之死确实可说是城市之殇，老一辈的英雄人物都赶到了，回忆起高地仁的风采，都是哭得要生要死。
    吴天雄仍是最冷静的一个，这事很有点蹊跷，以高吴两家的交情，高地仁死去本应第一个就通知吴家的，甚至高地仁临终前亦肯定会想见上自己一面，可惜，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了高尔强对吴家已怀恨在心，根本已不当吴天雄是叔父辈的人物，根本就不把吴家放在眼里!
    所以在庄园门外前吴天雄吩咐了一句：“大泉菲嫣，你们多加小心，若果高家的人敢前来阻挡我去见上仁哥最后一面的话，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我弄进去……老罗，你时刻留意着，若有不对立刻请里面的老兄弟出面帮忙说理，顺便通知公司的人随时待命集结。”
    这命令很是突兀，看来吴天雄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看个究竟的了，三人同声答应了，大泉又向双姝发出了命令：“随时准备动手。”
    结果却是一行人直入高氏庄园里，根本没有人拦阻。
    ***
    还是有人出来迎接他们，是老陈!不阴不阳的对吴天雄说道：“雄哥，少爷重孝在身，正在守灵，未及远迎，多有失礼啊。”
    双姝狠狠的盯着老陈，当日就是他下达杀人命令的，真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揍上一顿。
    吴天雄也不问老陈为什么会突然重回高家，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高地仁一死，高家便完全是高尔强的天下，老陈能回高家并不属于自己干涉范围内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一早通知我？”吴天雄冷冷的盯着他，冷冷的问。
    “嘻嘻……对啊!是我不好，这事是我该办的，我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老陈还是嘻皮笑脸的，不过话没说完，突然看见一个钵大的拳头突然袭来了，这拳头很快，直打在老陈的鼻梁上，老陈顿时飞过一边，鼻血长流。
    吴天雄揉了揉手，冷冷一笑：“你不要以为我已经老了……这一拳是代替仁哥教训你的，记住!仁哥吩咐下来的事情一定要记得办理，知道不？”越说越是大声，这一拳竟是吴天雄亲自出手的，竟在这庄园里完全不把这庄园的第二号人物放在眼内!
    双姝那个痛快啊，好象这拳就是自己打的一般，一路向灵堂走去时都在暗暗偷笑。而大泉是暗暗吃惊，吴天雄已快六十了，可观之这一拳，比当日全国武术冠军的常胜也不遑多让，再看吴天雄先布置、再发怒、突然的出手……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大哥应该是怎么当的!虽然大泉从高家庄园回来后被老外说服，可一直觉得被人欺负了而不还手始终是不怎么好，现在才知吴天雄的豪气竟至若斯!对老外是越来越钦服了，悄悄对菲嫣道：“你爸好厉害啊。”
    “当然了……你试试不用聚量的法子？别看你年轻，我估计现在你也不是我爸的对手。”
    大泉一笑，不理他。而罗叔正在问吴天雄：“雄哥，你没事吧。”
    吴天雄叹了一声：“唉，人老了，刚才那一拳用了点力，现在肘处竟是有点疼痛。”
    ***
    灵堂就设在高地仁的原居室之处，灵堂前已早搭建一个草棚来，里面差不多坐满了赶来吊喧的人物，只有比当日大泉与菲嫣订婚时为多，都在排队等候入内。吴天雄等一出现自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有人赶紧起身让出了五个座位来，连双姝都有位置坐下。而高家打杂的人赶紧去搬凳子、往内通报。
    吴天雄与各人握了握手，聊上几句，知这些人的消息均是高家通知到的，没有人象自己这般看了电视急赶而来的，心中更是恼怒，不过他涵养甚好，也不开声与众人明说，心中只想好你个高尔强，你等着，今天是仁哥的飞仙日子，我不与你计较，日后需当联络各位老兄弟一起来评评这个理去。
    没有等上多久，就凭“吴天雄”三字几人也不用等上多久，很快就有人从灵堂里奔了出来，通知吴家众人入内拜祭，大泉等整理一下衣服，由吴天雄及罗叔领队，一起进入了灵堂之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挂于灵堂正中的大幅高地仁彩照图像，图上的高地仁气宇轩昂，潇洒稳重，而罗叔的情报没错，高尔强真的已赶回来了，正跪于灵堂旁边，与亲属等列成一队准备谢礼。
    此时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大泉等也不多言，也不发问，随着身旁唱诺的人对着高地仁的画像三鞠躬，而高尔强等也跪拜还礼。
    接下来是瞻仰遗容，本来吴天雄一直都表现得异常坚强，可一到灵台后目睹到安祥地静躺着的高地仁时，刹那间竟是泣不成声，老泪纵横，全仗着罗叔搀扶才勉强走了出来。
    接着在与亲属握手准备离去时发生了一件不合常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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