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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刮了两天春风,路边、厂区里人迹不到的地上,萌发出了一簇簇嫩绿的小草儿。小草儿叶儿纤细,浅浅的绿色,在地表上刚刚露出茸茸一层,娇嫩可爱惹人喜欢。阳光、绿草、春意,你身体里会不自觉地涌起阵阵无名的冲动,这冲动使你感觉你很有力量,在体内冲撞的你想要释放。在春日里走在有小草的路上,柯雷就是这种感觉,这可能就是小说中描写的萌动吧!
    小说中的主人公萌动的激情能找到释放的出口,现实中柯雷的激情之水,却在无缝隙无边缘坚硬的冰盖下死静。
    春意盎然,启发了柯雷想以团支部的名义组织团员青年进行一次春游的想法。他构想男女青年在山水间放情,大家一定会兴高采烈的。自从柯雷进厂以来,团支部还从没组织过团员青年活动哪!过去车间年轻人少,现在多了有人气儿,应该搞一次了。他决定向于顺松提出建议。
    三班工具箱围起来的圈子,是全车间最大的,每个工具箱的体积也都比别班的个大,似乎是随人的个头身量走似的。五吨锤是全车间最大的锻锤,在这个锤上干活的工人,个头身形都要比其他班的工人威猛。像桑云说的和猪一样能吃的宋朝民,班长潘洪祥,柯雷同入厂的傅平,还有那个和李珍有一腿的杜云武,不是身高就是膀大腰圆。柯雷的师兄弟傅平就属于后一种,这许是柯雷被分配到二百五十公斤锤,傅平被分配到五吨锤的原因。这也符合事物的规律,因为锻锤吨位大,锻打的锻件也大,需要cāo作的人也相应的要有力气。但三班的人里面也有个子小的,似乎有点儿例外。这个人叫蓝正。蓝正的身材和柯雷差不多,都是一米七零的个儿,一百二十多斤的体重。他原本在小吨位的二百五十公斤锤上,后来被调到五吨锤。这使他在三班工人中显得瘦小枯干,这是蓝正沾了他师傅迟维善的光了。迟维善调走了,邱明哲把气儿都撒在了蓝正身上。
    陷入了这样一种境遇,一般人会很沮丧懊恼,蓝正却没有沉沦,每天都是有说有笑。柯雷从没见过他沮丧的样子,他说话多暂都是笑模样,说个啥事儿时,话尾儿都带着一串儿笑声,似乎天生就是个乐天派。
    平时,班与班之间工人很少到对方班里。借工具或找人说事儿,完事儿就回来了。在上炉活儿和下炉活儿的加热间歇,大家都是在炉前的长板凳上歇息,这叫坚守岗位。尤其是学徒的,你不能没事儿瞎溜达。开始生产了你不在,还得师傅招呼你,那要被师傅看不上的。柯雷进车间时就养成了这种守谱的习惯。
    最近,柯雷时常到三班的工具箱圈子里,他把傅平当做宣传骨干,找他布置写黑板报、宣传稿件。柯雷发现傅平有积极性。作为团支部的宣委,应该发动团员青年来做,不能孤家寡人地啥事儿都自己去干。傅平还没入团,这也是为他创造表现进步的机会。
    柯雷发现只要他去找傅平,就会看到蓝正在自己打开了门的工具箱前,脸冲箱门里,双肘拄在箱中的隔板上,两手捧着一本书看。一次两次没在意,每次去只要蓝正在他工具箱前就是这样子,柯雷很纳闷。
    “看啥书哪?这么用功!”柯雷跟傅平说完话儿,往回走顺脚往蓝正身后凑了凑,边问边探头往蓝正脑袋挡着的箱子里手中的书看。
    “呀!是日语!老太太踹**窝——不(拣)简单(蛋)啊!”
    “嘘……轻点儿……”
    柯雷不知咋回事儿,一乍舌停住了话头。
    “闲着没事儿随便看看,别给我声张啊!”
    “没啥事儿吧!中日邦交正常化已经三年了……”
    “不是那意思,咱是看着玩儿的,这事儿张罗的谁都知道不好。”
    “啊!……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宣传的。”
    “……”蓝正没再说什么,只是冲柯雷咧嘴笑。
    这一点柯雷很自信,他不是个嘴没把门的人。
    蓝正的笑并不是他平时的那种笑,这笑含着对柯雷说明了,但只明白了表层不明白就里,却又不能告白的一种表达。
    中日恢复邦交后,两国有了贸易和技术交流。北华厂所属的第一机械工业部开始抓一些与技术交流有关的工作。为便于与日方交流,部里想培养日语人才,拟在天津部属的一个专科学校开办日语培训班。学员从全国部属企业的工人中,招收那些爱好日语且有一点儿入门的优秀青工。
    蓝正很早就喜欢日语,一直坚持业余自学。因为务这个,消息也灵通,他获知部里给北华厂两个名额。据他所知,全厂工人中只有他一人爱好学日语。得知此消息,蓝正非常兴奋,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邱明哲那儿是个关口。由于师傅的原因,他能让我去吗?师傅调走了,他还在我身上使劲儿,一直我都默默地承受了,这次我找他好好谈谈,赤诚相见。树怕扒皮,人怕见面。当面恳求他,他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我。何况行与不行我都要找他试试。
    蓝正找邱明哲谈了,坦诚了内心的想法:“邱书记,我还年轻,机会难得,能不能去就在您一句话,你帮了我,我会终生感激您的。”
    “好好……小蓝子,这次的确机会难得,全厂又很少有人学日语,你工作又干得不错,还年轻,条件都具备。好!我支持你,啊!放心吧!”
    蓝正原以为邱明哲会打官腔搪塞敷衍他,或不软不硬地刁难拒绝他。谁知,他竟然答应的如此痛快。蓝正被这意想不到的顺利高兴的有点儿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激动地冲邱明哲鞠了一躬说:“谢谢邱书记!”
    “好!你先回去吧!等开始推荐人选时,我给你报上去。”
    当蓝正异常兴奋地走出邱明哲的办公室时,他觉得灰突突烟腾腾的车间里充满了暖人的阳光。平时处于微妙状态的车间里所有的人,也觉着都那么亲切可爱。就连平时觉着yin毒的邱明哲,这会儿也觉着拉进了距离,也开始认为邱书记人还是不错的。他甚至想等这事儿行了,临走前怎么感谢感谢邱书记,请他喝顿酒?或给他弄两条好烟?牡丹了!凤凰了什么的!
    这些事儿都在蓝正心里装着呢!他跟谁也没说,他按捺住喜悦,工作还照样干。只不过抓紧了日语的温习,迎接入学的测试考核。
    城西南五十五公里的地方,有中国两座名山交汇处。这就是长白山余脉——张广才岭的西麓和东北方向蜿蜒过来的小兴安岭,在阿城县境内的汇合。这里自然环境独特,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群山连绵起伏,虽然山峰不算高,最高的黑石峰海拔五百零八米,但植被保护完好。有六十多种树木,五百多种植物,五十多种鸟禽和马鹿、梅花鹿、狍子、野猪等十几种动物。这里四季分明各具特色:春天,花香鸟语,生机盎然;夏天,山清水秀,林木葱郁;秋天,山呈五色,如梦如画;冬天,银妆素裹,风光壮美。
    这座山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玉泉山。这里是金代文化的发源地。玉泉山这个名字有一个动人的传说:
    八百多年前,这一带是女真人完颜部栖息的地方。山里有一猎户,家里只有兄妹俩人,他们的阿玛和额娘早早离开了人世。妹妹要出嫁了,哥哥给妹妹准备嫁衣,连续几天出门狩猎。一日,哥哥在山里转了一整天也没有打着像样的猎物,太阳要落山了,扫兴地只好往回返。正走着,突然一阵鹿鸣吸引了他。他心中一喜,有猎物啦!蹑足轻踪觅声而去,行不多远,发现一只梅花母鹿正围着一个地方绕圈子,边绕边哀叫。哥哥本想用弓箭射杀它,见此情景放下了弓箭,慢慢接近母鹿。那母鹿竟然没有逃离,扬起头冲着哥哥,眼睛流出了泪水,呦呦地鸣叫着。哥哥低头一看原来母鹿围着走的地方是个陷阱,陷阱里掉进了母鹿的三个小鹿崽儿。小鹿崽儿在下面正仰头朝上哀鸣!哥哥立刻跳进陷阱里,把小鹿一个个地举上了地面。当哥哥爬出陷阱要走时,还没有离开的母鹿衔住哥哥的衣襟,那三个小鹿崽儿围拢过来,每只小鹿儿都在哥哥的手掌上吐了一块玉石,然后三只小鹿儿在母鹿的引领下,消失在了丛林里。哥哥没打着猎物,只拿着这三块玉石回了家,把这三块玉石当做嫁妆送给了妹妹。当妹妹听了这三块玉石的来历后,十分高兴地收下了。几天以后,妹妹用灵巧的双手将玉石雕成了三只栩栩如生的小鹿儿。每到夜晚,三只玉石的小鹿儿灵光四射,给方圆几百里的女真人部落都带来了吉祥。大家都把它视为宝物,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玉石神鹿”。
    “玉石神鹿”的事儿,很快传到了官府,贪婪的官府派都统带着一群官兵来部落里寻找“玉石神鹿”。哥哥因为不交宝物,被官兵捆绑起来,打的遍体鳞伤。妹妹去山泉边洗衣服去了。官兵押着哥哥去找妹妹。在一处清澈的泉水冲出的深潭旁,找到了正在洗衣的妹妹。她见官兵抓了哥哥,焦急地扑过来问是怎么了?哥哥说:“官府要抢咱的宝物,死也不能给他们。”妹妹坚定地点点头,灵机一动,对官兵们说:“你们放了我哥哥,我就把玉石神鹿交给你们。”哥哥一听妹妹这么说急的喊起来:“不能给他们!不能给他们!”官兵一听立即放了哥哥,催妹妹交出宝物。妹妹看哥哥被放了,从怀里掏出玉石神鹿,挥手一扬,将它们扔进了身旁的潭水。入水的神鹿立刻变成了三只活生生的鹿儿,在水中起伏游动起来。官兵中几个当官的见状,纷纷跳入水中抢宝,结果都淹死在了潭中。当兵的吓得四散逃命去了。这时,三只鹿相互点头示意,一齐向泉水流出的地方游去。兄妹俩也跟随着来到了泉水喷出的地方。三只小鹿突然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只玉泉眼,泉水从这玉泉眼中流出后格外清亮,喝一口神清气爽。周围的人听说后都来饮水。
    “啊!太美了!”
    “好壮观呀!”
    “会当凌绝完了,大家短暂的沉静后,又立刻活跃起来,自动寻找自己团小组的人,喊着叫着分散开,向四周的山野奔去。
    “注意安全!不要走太远了喽!中午准时回来。”
    于顺松后反劲儿地冲着大家的背影喊。
    山发山洪了,知道俩孩子在河滩那,吓坏了,忙让邻居家跑得快的大小伙子去找,走到半路碰上俩人已经安全地回来了,母亲这才放心。到了东北,柯雷魂牵梦绕的还是老家的山水,见到山非常亲切。现在置身山中,柯雷全身心拥抱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山水。放开目光,一座一座地欣赏,山形、树种、花草,细细地端详。
    于顺松没有多耽搁,去转了转,半个小时的工夫就回来了。柯雷问他怎么这么快?他哼哼唧唧的说太累了!不愿多走。你快去吧!我可得歇会儿了。
    柯雷看着于顺松那呲牙咧嘴的样子,心里好笑,这老小子真是未老先衰呀!
    柯雷像松鼠一样,连窜带跳地跃离了山着就要走。
    “果树?他俩是不是在那弄果子吃呀!那果树是野生的还是人家种的?”于顺松皱起眉头问。
    “我刚才走过那儿,看见有拦着栅栏的地方,不像是野生的。”
    “那是不是他俩偷人家的果子被抓了?快去看看吧!”
    听于顺松这样说,柯雷想:这样事情就严重了!那不是捅娄子吗?他拉起汪蒴说:“走,咱俩去找。”
    “好!”汪蒴应着和柯雷飞奔而去。
    走到半路,他俩遇见了张少民慌慌张张往回赶,柯雷劈头就问:
    “你回来了!曹键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张少民沮丧着脸说:“出事了!曹键让人家给扣了!”
    “为啥事儿扣住了?是不是偷人家果树上的果子了?”汪蒴急着问。
    “是,就前边那片果树。”说着,张少民往来的身后一指。
    “那把曹键扣住是啥意思?”柯雷问
    “人家要……要罚款……”张少民迟迟疑疑地说。
    “罚多少呀!“
    “罚四十元。”
    “罚这么多?走!咱看看去。”柯雷说着让张少民领路,向他来的方向走去。
    “他们说了,不给钱不放人……”张少民边走边咕哝。
    张少民没有完全说实话。曹键和张少民在和本团小组的人走近这片果林时,其他人只是对这片果林一番惊奇议论后,便离开了。曹键拽了一把张少民,示意他放慢脚步留下来,然后遁入了果林。这是一片黄太平果树,树冠不高,在山林里很特别,结了比玻璃球大不多少的小黄太平果。曹键要上树摘果。张少民说“能行吗?别让人抓住?再说这果子刚长出来还没成熟,不好吃呀!”“咳!没事儿,揪几个尝尝,玩儿呗!来,你zhou着我点儿,我上去。”张少民只好把曹键zhou上了树。
    城里人没见过果树,吃现成的水果没有这种兴奋感,因而不在于果子成不成熟好不好吃,在山里突遇这么一片果林,玩的是这份儿好奇。还有一层,曹键心里想的嘴上不能说:摘一堆小果子拿回去,在姑娘们面前显摆显摆。看!咱没空手吧!果子都给你们摘回来了。那时,准会赢来姑娘们的赞扬声。
    曹键在树上摘,张少民扯开衣襟在下面接,提心吊胆地:
    “行了!行了!摘几个得了,快下来吧!”
    “别嚷嚷!再摘几个……”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大吼:“大胆!果还没成熟哪就上去给祸祸!”
    把张少民和曹键吓得半死。曹键一哆嗦,差点儿没掉下来。
    随着话音,过来四五个农民模样的男子,一个年岁大的,五十多岁,另外几个都是二三十岁的不等。其中两个小伙子上来一边一个抓住了张少民的胳膊。那三个男子则围到树下,冲树上的曹键喝道:
    “下来!麻溜下来!”
    曹键脸变了色,哆哆嗦嗦滑下了果树,脚还没站稳,两只胳膊已让另两个年轻的钳住了。
    对着被扭住的曹键和张少民,那个岁数最大的男子说:
    “这果树的果儿才那么一点点儿,你这一弄损失大了!说吧!哪的?我看你们不像是本地的,是城里的吧?”
    “我们是……是市里的……到这野游来了……大叔,饶了我们吧!我们城里人没见过果树,好奇……”
    “我们不知道这是你们种的,以为是野生的哪……”曹键嗫嚅着说。
    “你小子态度不老实。”押曹键的男子说着把曹键的胳膊往上扭,曹键哎呀一声头低下去,屁股撅了起来。
    “行了,少跟他们废话,收拾收拾他俩。”押张少民的青年狠狠地说。
    “听我的……”五十岁的男子制止道。然后对曹键和张少民说:
    “这样,我们不打你们,但要罚你们的款。”
    “罚多少?”张少民小心翼翼地问。
    “四十元。”
    “啊!这么多?”曹键睁大了眼睛说。
    “多?这些小果儿,你知道长大熟了时能接多少吗?罚你四十算便宜你。”
    “那我们也没那么多钱呀!”
    “那好办!扣一个放一个。不会是只你俩来的吧!放回去那个去凑钱,把钱拿来再放这个。”他冲押张少民的两个年轻人一挥手:“把他放回去。”
    张少民急惶惶地往回跑,这才遇上柯雷和汪蒴。在果林坡下绿树掩映之中,柯雷他们找到了曹键的关押地,一所白色的房舍。两个曾扭住张少民的小伙子迎上他们。张少民指着柯雷冲这俩人说:
    “这是我们车间团支部的……”
    “啊!你就是领头的?”其中一个样子粗野的小子问:
    “啊!我只是个团支部的委员,这次来这野游,我们没有管理好,年轻人来给你们摘了果儿,的确做的不对,还请多原谅……”
    “你给我少罗嗦!”说着,对方抬手照柯雷的脸上挥了一巴掌,虽然不重,但突如其来,打得没有防备的柯雷左脸颊一木,心中十分懊恼。想反击,但这是在人家的地盘,肯定占不了便宜。忍下去?这太窝囊了!曹键他们偷果让我挨打?但不忍又会把事情闹大。
    “你怎么打人?”汪蒴高声喊。抢到柯雷前边就要跟那人动手。柯雷忙拉住汪蒴对那小子说:“我没摘你们的果,你怎么打我?有话好说,动手能解决吗?”
    “好!不打,拿钱来。”那小子一手掐腰,一手冲柯雷伸出来。这时屋里又出来了刚才那几个人,为首的那个五十多岁男人说:
    “掏四十块钱,不掏别想让我们放人。”
    柯雷冲汪蒴说:“看样子不掏钱是不行了。”
    “那咋办?这钱太多了。”
    “那也得掏呀!不然这事儿闹大,娄子捅大了,回去后邱书记这关咋过?”
    汪蒴欲言又止。张少民怯怯地说:“这么多钱,我兜里也没那么多钱呀!”
    柯雷说:“这样,我这有十五元钱,咱们三个先凑上,把曹键救出来再说。”
    汪蒴和张少民齐声说好。汪蒴掏了掏,兜里有十七元钱,拿出十五元。张少民拿上十元,三人凑够了四十元钱,柯雷递给了那个五十岁的男人。他接过钱转头冲屋里喊:“把那小子放出来吧!”屋里应一声,门开了,曹键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走到柯雷和汪蒴跟前也没抬起头来说句话。
    “好吧!咱们走吧!”柯雷一挥手说。几个人刚移动脚步,身后有人喝道:
    “以后你们城里人少上这转悠,老实儿地在城里待着吧!”
    “哈哈!……”
    那几个人一齐怪笑。
    柯雷他们几个也不搭言,默默地疾步离开了。
    于顺松气得两眼翻白。他狠狠地数落了一通曹键和张少民,你俩太随便太无组织无纪律,尽给惹娄子;说柯雷这事儿处理得好;说第一次组织活动就出事儿,以后就别搞了!他急扯白脸地数叨了半天,曹键和张少民一声不吭,脸色青灰,像俩被抓现行的反革命。
    看于顺松唠叨的差不多了,有人张罗说:“开餐吧!啥时候了!快饿死了!”
    “是啊!”几个人跟着呼应。
    “哎!先等会儿,这罚款咋办?”
    柯雷和汪蒴都说再说了,先吃饭吧!于顺松思忖了一会儿说:“别再说,现在就把这事儿了了。那样,曹键和张少民每人拿十元,那二十元钱,咱们大家每人拿一块钱,咋样?”
    短暂的沉默后,几个人齐说:“行行行,就这么着!赶紧吃饭吧!”
    大家这才张罗着铺摆地摊吃饭。几个姑娘往地上铺开了几张包装牛皮纸,将带来的食品都放在上边。大家围坐在了一起。吃的你带一样,他带另一样,凑在一起,有十几种不重样,像一桌宴席,很丰富。大家的胃口大开,刚才不愉快一扫而光。唧唧喳喳争先恐后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姑娘们又传出了爽朗的笑声。看大家重又愉快起来,汪蒴一边嚼着右手的红肠,一边灌一口左手啤酒瓶里的啤酒,笑嘻嘻地跟大家说:
    “哎!我有个建议,今天这事儿小事一桩,咱们大家回到车间后跟谁也别说,尤其是咱邱书记,要不咱下回甭想再出来玩来了。”
    “好好!”
    “对!就这点儿事,没啥说的。”
    大家都一起附和,柯雷注意到高小兵嘻嘻哈哈的声音最突出。他坐的地方正是男女围坐圈子分界的地方。他的右侧是一个挨一个的男的,他的左侧是清一色的姑娘们。挨着他坐的果然是司丹红。看来高小兵和司丹红好上了。柯雷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妒意。司丹红给柯雷的印象也不错,她说话从来都带着笑意,不笑不说话,跟谁都这样。所以,跟她交谈如沐春风,让人愉悦。虽然个头在姑娘中间比是矮个,但肌肤却最白,加上爱笑,给人的印象觉着她是最妩媚的。她坐在高小兵身边有说有笑。她双腿并拢弯曲在左侧,身子重心微微往高小兵那侧倾斜,显出了她的凸xiong、细腰、肥臀、大腿连成的优美曲线,像美人鱼,吸引着你的目光,生出甜蜜蜜的感觉。哼!司丹红让高小兵弄去了!咳!你也别眼热了!高小兵比你长得潇洒,人家俩人又是到同一个班次,能天天看到,有那个条件。你呢?算没那个命!
    柯雷看着司丹红姣好的身子发了一会儿呆,当司丹红的笑魇面对他时,柯雷立时紧张地收回了痴迷的神情,马上融进喧闹的餐饮氛围中了。
    从玉泉山回来的第二天,邱明哲召开了全车间职工大会。
    邱明哲比往常开会早到了场。工人们洗脸换衣服陆陆续续走进会议室。有先到的和后来的开着玩笑。在等人的时候。坐在前面的邱明哲一脸严肃,翻看着自己的工作笔记本,不时地还拿起笔在上面写两下。开会了,邱明哲还是扳着脸,这使会场的气氛很沉闷,工人们悄无声息,静静地听邱明哲讲。邱明哲先讲了讲当前的形势,又讲了六月份的生产任务情况,提了几点要求。而后,他话锋一转,用一种出了大事儿煞有介事的口吻,说最近职工队伍中出现了一些问题,主要是思想作风上的问题。这些问题与当前形势和车间的任务,及职工队伍的建设都十分有害。今天我必须在这里严肃地提出来,引起大家注意。第一个问题是,有一种苗头,一种非常不好的苗头,就是青年人不安心工作,想方设法想离开锻冶车间。甚至想入非非地削尖了脑袋要去参加部里的什么外语学习班。部里的学习班是什么人去的?那是拔尖儿的先进工人才能去。你先进吗?不安心本职工作,立足岗位,xiong怀世界,你这是落后。你落后就没有资格去,竟然还好意思找领导要求给推荐?我看你还是安心岗位干好工作再说吧!这人是谁今天就不点名了。但这是一种苗头,相当不好的苗头。它会像腐蚀剂一样,腐蚀和瓦解我们职工队伍的斗志。我们不能任其自由泛滥,必须将其消灭在萌芽之中,维护我们职工队伍的革命性和战斗性。
    邱明哲说到这个问题,大家都面面相觑,这是谁呀?
    当邱明哲刚一提到有青年人不安心工作时,柯雷心中一惊,说我吗?我有什么地方表现出来不安心了吗?工厂抽我去文艺宣传队排练演出?那是厂子的公干。省里要我去说故事?那是省里的借调呀!其他时候我都在岗位上任劳任怨!啊!总外出离开车间,给人感觉就像是不安心?
    柯雷像闷葫芦似的在那忐忑,这时邱明哲具体地说到了是有人想参加部里的学习班,柯雷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柯雷如释重负,蓝正却掉进了冷水里。邱明哲提到外语学习班时,他的脑袋一炸,他不相信邱明哲是在说他,但这明明是在说他。其实他不相信的是邱明哲怎么答应好好的事儿没办?竟然在全车间职工大会上公布,还给他扣上了个不安心工作的大帽子,当做反面典型,他怎么能这样?
    日语培训班是去不成了,还背了个不安心工作的罪名。蓝正浑身燥热,让邱明哲搅动起的血直往脑门上拱,一双热辣辣的眼睛瞪向邱明哲。邱明哲后来说什么,他耳朵里听不进去了,耳朵里只是轰轰地乱响。恶视着的邱明哲的脸变了型,丑陋不堪。他心中涌起一股对这张脸的极度憎恶感。双腮跳起来两条肌筋,那是他紧咬牙关凸出来的。
    邱明哲又在说第二个问题,语气比刚才更加严峻,还带着点儿嘲讽和不屑。他说:“前天厂休日,团支部组织团员青年搞了一次野游,去了阿城的玉泉山。去之前我交待一定不能惹事儿。可有两个小青年嘴馋不老实,竟偷人家生产队没成熟的太平果子。被人抓住罚了四十元钱。四十元钱!一个二级工一个月的工资啊!钱太多了!去的人给分摊了一半儿。这事儿是很不光彩的,很砢碜的。从小的方面说,手不老实偷人家的东西,这是盗窃行为,说明偷果子的这两个小青年世界观没有改造好,有严重的问题,必须严肃认真反省自己的错误,要向团支部交一份检查。”邱明哲说出这番话后,会议室里起了一阵窃窃的议论声。邱明哲又提高了一点儿声音说:“从大的方面说,农民是我们工人阶级的兄弟,我们工人阶级是老大哥,怎么老大哥不帮兄弟,反倒去糟害兄弟呢?这影响很坏。但是,问题还不止如此。”邱明哲的语调又一转,“值得注意的是,出了这件事后,有人竟然要隐瞒和掩盖,公开地煽动大家回来不要跟党支部汇报。这是什么问题?有问题不请示不汇报,是严重的目无组织。这是一种倾向,这种无组织无纪律倾向的危害是很大的。是对我们工人阶级队伍高度组织性纪律性的挑战,是对我们队伍所具有的统一性和战斗性的一种涣散。在这里我们要对这种目无组织的倾向提出严重的警告。并且举一反三,不允许以后再发生类似事情。但是,应该提出表扬的是,我们有的青年同志觉悟很高,没有听信隐瞒党组织的蛊惑,回来就向党组织做了汇报,我们应该向这样的同志学习。这个青年同志是一个积极要求进步的入党积极分子,这件事说明他在大是大非面前经得住考验和党组织对他的考察,这样对党忠诚的积极分子入党就快嘛!”
    谁的嘴这么欠?邱明哲说出这件事时,汪蒴十分吃惊懊恼。想不到自己的一片善意,竟然被人当做邀功表现进步的牺牲品,以此获得了政治筹码,而我成了大逆不道的罪人,这家伙真是可恶!是谁?汪蒴脑子里在一个个地想,又一个个地排除。不只是他,去野游的人都在这么想。于顺松是个大老粗,这会儿也坐不住了。自己是团支部书记,把人带出去惹了事儿,自己没有跟邱书记汇报,让别人抢了先,这太被动了!他有点气愤这个打小报告的人,懊悔自己也在汪蒴的蛊惑下,没把这事儿及时地跟邱书记汇报。其实,自己也是有私心,人是自己带出去的,头一次搞这样的活动就出事儿,显得自己太没能力,怕邱明哲不满意和低估自己的领导水平。汪蒴说出隐瞒的主意时,自己也犹豫过,但最终这个私心占了上峰。为此,他也恼恨汪蒴出了这个馊主意,让他如此被动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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