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值得你这么做吗?
应该说，燕青思是存心想死，但也不是……她要是想死得无可救药，就得在割脉的同时大量服食安眠药，趁着最后清醒的有限时间上吊！如果三样一起来，估计她能死得比较痛快，而抢救即时再加上女儿的输血，燕门主母就被尽职尽责的医生们从死亡线上给扯了回来。
青思睁开眼，大动脉的几处切口还在隐隐作痛，不过除了头晕、口干舌燥，感觉上倒不是十分痛苦。她很清醒，她还记得刚刚做过的一个梦！她的小宝宝们对着她笑，一个跟小象一样满地乱跑，另一个像小英雄一样骑着一条黑白相间的雪橇狗！
苏醒之后，青思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检查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大得离谱，作为一位母亲，她感觉得到，孩子们都在！都好！就像是为印证母亲的感受，左边肚腹里的小家伙突然伸了个懒腰！青思猛地张大嘴，扶住肚皮，使劲儿吸气！紧接着，右边那个小家伙开始做第八套广播体操，青思哪受得了？她被剧烈的胎动嚇了一跳，可就像约好了一样，孩子们又突然安份下来……青思总算能够确认，她的孩子不但无比健康，而且精力充沛得很！
转过头，青思有些诧异，婉初在这儿做什么？她的女儿就躺在与她相临的那张病床上，婉初面孔苍白，挂着吊瓶！这是怎么了？她的女儿怎么了？
“哇哦！”
青思突然下意识地赞了一声！女儿的肚子……好大！婉初是那么娇小那么可爱的一个人儿，妊娠改变了她的体态，膨胀的肚腹造成了她的异变！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么一晃……婉初也要做母亲了！
燕青思在如此接近的情况下仔细地打量着女儿，心口郁结说不出的滋味。
还是那个问题，谁对？谁错？
如果婉初给英奇生孩子就是错！那她错在哪？错在跟她喜欢的男人谈恋爱？可这怎么是她的错？
如果青思给英奇生孩子就是错！那她错在哪？错在被人以simoncct攻陷意志？可这怎么是她的错？
如果英奇和一个母亲有过夫妻之实，在这之后又和这个女人的女儿拉拉扯扯！这总是错的吧？他的所作所为像极了那种无恶不作的继父，被广大孱弱的、无依无靠的继女们所憎恨！可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和婉初的情分是水到渠成。
青思想不通了，发生这种事似乎不是任何人的错，自杀也似乎是唯一的解决方式。她的女儿不能在母亲的阴影中过一辈子，可她真要是死了！婉初若是伤心过度、自责过多……到时又会发生什么？
母亲甩了甩头，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别看婉初性情乖巧，可到了不可理喻的时候她就敢冒天下之不讳给周英奇生孩子！若是青思真的因为这件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婉初的霸烈绝不会让她独活！她才不管英奇怎么想，更不会管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一抹脖子，跟着母亲也就去了！
青思想了想就觉得后怕不已！她选择自杀，自然是不想原谅婉初的肚子。她女儿的肚子太争气了！她恨得咬牙切齿！可长久以来，婉初都是孝顺、贴心、听话的好女儿，她爱她的母亲，她不忍伤害自己的母亲，现在伤已伤了、害已害了，如果母亲不原谅她，她可能会原谅自己吗？
死过一回，青思倒是把其中的因果缘由琢磨个通通透透。
可这又有什么用？母亲、女儿，周英奇！两个男孩儿、两个女孩儿、两对双胞胎！今后怎么相处？怎么称呼？怎么排这个辈分？
“妈……”
婉初打开眼，发出一声低哑的轻叫。
“妈……”
看清了！是她的母亲没错，婉初一发声就咿咿呜呜地哭了起来，青思完全听不清女儿在说什么，她只能苦着脸，尽力微笑，让婉初不那么痛苦。
婉初必是想说话，可她又开不了口。她的喉咙似乎发炎了，前后嗓壁针扎似的疼。她在病床上一通乱摸，可偏又摸不着那部从不离身的pda！婉初只能歇斯底里地哭，哭声难听得很，她知道，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别哭……别哭……”
青思想劝慰女儿，可一见婉初的眼泪，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情不自禁地陪着女儿掉起眼泪。
一切都是冤孽！她和婉初必是上辈子欠了周家一个天大的情分，连累她们母女要在这一世报偿周英奇那孙子！
话说回来，周英奇那孙子呢？
青思问女儿见到英奇没有，婉初哭着摇头。燕门主母咬牙大恨！你说这个倒了血霉的傻老爷们！这个时候你要是进来安慰一下痛苦流涕的婉初那该多好，顺带着她也能找个台阶下，女儿的肚子已经那么大了！她这个母亲又死不了！结果还不是得靠男人从中协调，可周家大少又在这时玩消失！
婉初哭累了，发不声，只是一下一下地抽着肩膀，不过最后终于缓过神来，不再哭，转而盯着母亲发呆！确切一点说是打量母亲的肚子，似乎是在比较和自己的不同。
“死丫头……”青思被婉初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朝女儿啐了一口：“问你呢！跟妈实话实说！几个月了？”
婉初脸膛羞红，她想把面孔埋进枕头，这时正巧碰到那部pda掌机，原来它被压在枕头下面了。
看着女儿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一行字，青思百感交集！一个半月，才一个半月就肿得那么大的肚子！看来这种必是他周英奇的没错！天底下也只有周英奇能在女人肚子里放下那种小怪物，而且一放就是两个！
“有什么反应吗？睡眠怎么样？晨起的时候挨得住吗？别不好意思说，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妈！”
青思打量着婉初，她的小女儿才二十出头，虽然婉初正处于生产的最佳状态，但青思还是觉得早了点，再说她是过来人，婉初却是头一遭，而且头胎就是两个，也不知她的身子骨受得了受不了！青思心疼女儿，这一惦记就把那些尴尬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婉初眨着眼，尽可能平静地回望母亲，她确实什么都不懂，而且吃不香、睡不塌实、在剧烈的妊娠反应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一个半月的孕妇不该有这些状况，可婉初甚至不清楚她的肚子已是怀孕半年的水准，她以为一个半月的孕期就该是自己这个样子。
当着女儿的面，青思还是觉得有些话真是说不出口！婉初的肚子触目惊心，她这个做母亲的一样是大腹便便，两个人仰躺在病床上，移动一下都困难得很！青思多半是因为身上有伤，刚下手术台；婉初完全是因为她的娇小体格根本无法带动腹中的两位千金小姐！现在怀着孩子都这么吃力，等到她生孩子的估计更得惊心动魄！
“妈想问个事儿……”
青思笑呵呵地望着婉初，她骂过女儿了，之前她也打过女儿了，现在还是出了这种事，她这个母亲还能说什么？不过有些话总得说，有些事也必须搞清楚！
主母指了指女儿的肚子：“他值得你这样做吗？”
婉初一味搅着手指，她突然灵机一动，探手指住母亲身上的一处刀口：“他值得你这样做吗……”
“我哪是为他！”青思苦笑，她的确不是为他：“我是为你傻孩子！这要是给外人知道了！你将来怎么见人？我将来怎么出门？咱们的孩子将来要被人指脊梁骨！”
婉初摇了摇头，她转而指了指母亲的肚子，手机屏幕上还是那句话：“他值得你这样做吗……”
青思感到极为别扭，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是自私的。
“无所谓值不值得！燕赵双门需要这两个孩子，你大哥的出息也就这些了，他能玩得开心一世也算是我的福气，毕竟是我的大儿子。你是女孩儿，聪明归聪明，可就是身子弱，外人一见就觉得你好欺负，家里的事业你是应付不过来的！我就想……再有两个男孩儿，这不是上天给咱们家的恩赐吗？老天待我燕青思不薄，可你干嘛紧赶慢赶地凑这个热闹？你当我真不知道你和英奇的那点破事吗？我是你妈，我早就看出来了！我这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吗？就怕你们搞得不可收拾、就怕你们搞得人尽皆知！现在可好！怎么办啊？我是真快被你们给逼死了！”
“不要……妈……对不起……”
“婉初啊！不是妈难为你，是你在难为妈！”
青思隔着病床向女儿伸出手，婉初连忙把自己的手交给母亲，母亲的手又冷又冰，相信不久之后还会留下一道割脉的伤疤。
“傻丫头！解决问题有很多种方式，我虽然和英奇有过……那种关系！可你知道，这并不代表我就会霸着他。他是自由的，他可以选择恋爱或是结婚的对象，但……”
“但就不能是我……”
婉初先于她的母亲按出一串字符。
“你还是不明白！”青思摇了摇头，晃了晃女儿的手：“你若是选了他、你若是从了他、你若是死心踏地的跟着他……妈能不同意吗？妈妈一个人把你和你哥拉扯大，为的什么？图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美满幸福？你若是觉得英奇是个好男人，值得你为他这么做……妈不怪你！也不怪他！命该如此！前些不是说了吗？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我和自家闺女一起还了他的，他该知足了！”
婉初呆呆地眨着眼，她听不懂母亲到底在说什么，她想理解成妈妈最终妥协了，可对方的话外音似乎还透着莫名的怨恨！
燕青思把一切归咎于宿命论也是一种自我调剂的好办法！这样说起来既好解释，又尽可能地避免了母女共侍一夫的尴尬。她有过一次失败的自杀经历，大梦初醒，一死了之毕竟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这样不但于事无补，反害了自己和两个无辜的小生命！
青思开始说服自己！她完全可以装糊涂装到底！尽管这种鸵鸟心理是极端的自欺欺人，但同时她也心知肚明——只要自己不说，世上没几个人知道燕门主母和她的女儿是给同一个男人怀的孩子。
“婉初！我再问你一次，你一准儿得回答我！他值得你这样做吗？”
青思似乎一应下定决心，但她必须再次得到女儿的肯定。
婉初想了想，她张了张嘴，但还是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阶，还是用手机比较简便一些：
“有了他……我做一辈子哑巴也没有遗憾了……”
青思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朝女儿笑了笑：
“有了他……咱们燕家算了吃了大亏了！”
婉初也笑，笑得肚子直疼。
青思想不开也要想开了！女儿快乐、健康，这就足够了！生下来的宝宝是英奇的骨肉，也是她的骨肉。这没什么，无非是解决名分的时候麻烦一点。不过……笑容忽然僵在脸上，燕门主母眉宇深锁，再无半点快意和轻松！
“不对！麻烦大了！”
青思突发惊叫！她生与死之间溜了个弯儿，此时已经回复昔日女强人的风度。保密工作一项都是燕门主母的特长，但她差点忘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特快邮件中的那套照片是谁拍的？又是谁指名送给她的？她是看到照片上的女儿之后才气得想要寻死，这个拍照的人一定知道各中细节！自家的秘辛被外人捏在手上！这怎么成？
“不行！我要灭口！我要杀人灭口！”
望着突然叫嚣起来的好妈妈。婉初被嚇得魂不附体，可青思却管不了这么多！她差点就把照片的事情给忘了！这件事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就会后患无穷！万一照片被媒体得到怎么办？万一那个躲在幕后的家伙把燕门的丑闻公布于众怎么办？
从现在开始，直到分娩，青思下定决心，她要给自己和女儿拟订一套万全的“坐月子”计划！这项计划最要紧的一点自然是保密！她和婉初要尽量避免与外人接触，尽量减少外人对母女同时怀孕这个问题的关注！不过想到这里，青思又有点惊异！
到底是什么人送来照片？是针对燕赵双门？还是针对那个四处沾花惹草极不安份的傻老爷们？“英奇！英奇！”
想到这里，青思开始扯着脖子叫嚷男人的名字：“周英奇！周英奇！你死到哪去了？你个痴孽呆傻的傻老爷们！你给我滚出来！你给老娘杀人去！你给老娘灭口去！你听见没有？”
英奇盯着面前那扇高大厚重的橡木门，他整了整衬衫领口，又在门前摆了个立正的姿势，然后才伸手敲门。这一敲就是三下，每下都短促有力，一派军人作风。
“请进！”
英奇进门，在室中心立正站好。在他看来，这应是一间巨大的会议室，不过由这栋老洋房的结构来看，这里应是主人家的舞厅。室内空间出奇的大，占地近三百平；屋宇极高，天花板到地面的距离足有三米半！地上铺着和大门一样老旧的红木地板，满室都是陈年木质部的沉郁香氛，并没行军礼，而是喊道：“首长好！”
英奇一边说一边向着方桌后面一字排开的多位将军十分随意地点了点头。他没有行军礼，他始终不曾忘记，在某个时刻，他不再是一名共和国军人。
除了一具宽大的长方桌，室内再无一件家具。方桌长十多米，面对英奇，并排坐着四位上将、九位中将，还有一个大校书记官！似乎……共和国的最高军控长官们是打算和前空降兵上士一块儿开个会，但英奇身边只有一把普通的木头椅子，面前有这么多位老将军……这又不像是开会，说是最高军事法院的简议庭才恰当一些。
“这里的人……你认识几个？”
说话的是古辉老将军，他是特意从地方军区赶回龙城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他把周英奇小朋友请到万寿路99号可不是了叙旧，而是给这个只会用生殖器办事的蠢小子和燕家的女人们找个有面子的台阶。
英奇仔细看了看，他认得坐在方桌最中央的古辉将军，还认得坐古辉将军左手边的共和国空军总司令，其他的人他是一个也不认得！不过看看这些老家伙挂在胸前的奖章和肩上的金星，估计每个人的名字都足够驾御几支集团军。
“这里有国防部长、三军总司令、以及总装备部、总后勤部、总参谋部、还有各军情报局的负责人！”
古老将军不太实在地把他的老朋友们介绍了一遍：“知道为什么把你请到这儿来吗？”
“知道！”英奇点了点头：“接受处分！”
“处分？”国家副元首微微一笑，这是一个聪明的小家伙，这个小家伙一上来就认错，搞得那几个想发火的人一点脾气也没有。
“那你是知道错了！可你错在哪呢？”
“我知道！”英奇再次点头。这回他深吸一口气，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劲头：“我没有保护好老板娘，导致老板娘为歹人所乘，身中simoncct难以自拔！我也没有保护好燕小姐，燕小姐年幼无知，为我所惑，结果……”
“你行了吧！”古老将军皱起眉头：“越说越离谱！”
英奇抓了抓头：“您老知道……我说得都是大实话！”
底下的将军们开始窃窃私语，话题的核心内容还是燕家母女和这个毛头小伙子的安置问题，不过还是副元首说得对，事情的确有点离谱，先是燕家母，再是燕家小姐！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周英奇可倒好，生的熟的一锅端了！不但端了，还视国家优生优育政策于不顾，双胚胎四颗受精卵！一对男孩儿一对女孩儿！这真够难为这小爷们！
“今天把你请到这里，处分是一定要处分，但是……还是先讨论一下对策！”
古辉将军朝英奇按了按手，示意这个小毛头可以坐下来了。
英奇以标准的军姿坐上木椅，动作一气呵成，无可挑剔，看得室内的老将军老首长们不断点头。
“这里没外人！说说吧！你要怎么办？”
英奇接着挠头，最近一段时间他可没少掉头发。
“报告首长！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副元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一众老家伙，他们又讨论起来了！这些人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把燕家的丑事变成一段幸福美满的佳话，尽管这样说有点“擦屁股”的嫌疑，但燕赵双门于共和国军事部门的地位极为特殊，这个家庭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国家常规武器储备和销售的各种细节。确保龙城燕门的安定和谐，就是促进国家军工事业稳定发展的前提和保证！
“不如这样吧……”一位大人举手发言：“母亲做大，女儿做小！都将就一点，就当便宜你了！”
“这……这能成吗？”英奇惊问。
“废话！这当然不成！”副元首断然否决：“这是笑话你呢！听不出来啊？这件事我做主了！国家需要你和燕家小姐于近期择吉日完婚！但要记住！婉初怀的是四胞胎，两个男孩儿，两个女孩儿，都在她的肚子里！你听明白没有？”
“我明白！”英奇点头，但他又断然摇头：“结婚……我有难处！我对象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