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拼

    九华山，海内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位于皖域池州青阳县境内。英奇一直都没问过，经野利多兰一提他才知道傲星娇阳姐妹竟是土生土长的青阳人。必然是沾染了大好山川的灵气，她们才得以生就绝世容颜，成就美神之名。
    野利多兰还告诉英奇，九华山北俯长江、南望黄山、东瞰太平湖，山中有寺庙80余座，现有僧尼600余人，是地藏王菩萨的供奉，在中土佛教中集地藏文化之大成。
    “不过……你相信吗？九华山上还有一间道观！”
    英奇抓了抓头，他不懂。谁也没有规定佛教名山上不准经营道观，可野利多兰在提起这件事时的表情却异常古怪，既像嗤之以鼻，又像难以置信。
    “九华山太极洞灵仙宫……真见鬼！真见鬼！怪不得娇阳能够克服天魔梵音，这一代的太极洞主竟然是她的亲姑姑，这可真是见鬼了！怎么会撞上这么麻烦的牛鼻子？”
    天山上的妹妹一手抓着发辫、一手拍着大腿，看她的模样竟是懊悔万分。英奇更加不解，他根本就听不明白！野利多兰似乎有点害怕，但又不像，可关键是灵仙宫是什么地方？太极洞又是什么地方？这个太极洞主怎么会是娇阳的亲姑姑？为什么娇阳有个入道的姑姑就能抵抗天魔梵音？野利多兰完全是在自说自话，一点都不为听众着想！
    英奇有点不耐烦，大早起来的非要让他过得这么别扭，当下也就没了好脸色：
    “多兰！话不能说一半，前因后果你总得给我交代一下，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瞎白话什么？”
    “谁瞎白话？”野利多兰冲着司机啐了一口：“为了一本琴谱，天山一系和九华山上的道士明争暗斗了七百多年，好不容易赶上小日本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搞得那些牛鼻子死的死逃的逃！满以为过往的恩怨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谁能想到我会碰上你和娇阳？冤孽啊！按照龙城的玩法儿，这是庄家门前大清飘胡单粘——我还自摸了！”
    “自摸好啊！”英奇大乐：“庄自摸加两番，三家无一幸免！”
    “贫！”野利多兰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搞不清状况的司机，她朝楼下唤了一声自己的小师妹：“琴娜！咱们走……带上eco！”
    英奇忙想阻拦。可野利多兰已经恶形恶状地横了他一眼：
    “我告诉你，不许拦着我！等你出发去九华山地时候我会带着eco去找你！就这样啦，咱们机场见！”
    “我去九华山干嘛啊？”英奇呆瞪着眼，eco已经从地下车库转到别墅门前。野利多兰坐上驾驶位，乌尔琴娜小朋友则坐在后排。未成年少女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周家大少。她看得很仔细，似乎是要看透这个男人的骨髓。
    “慢走！记得把eco送回来！”英奇对着汽车尾灯摆了摆手，等到eco转出私家车道之后他才暗自送了口气。请神容易送神难，尽管他已经答应要对野利多兰的事业伸出援手，可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这些乱七八糟地灵异事件。再说他习惯的处事方针是发现敌情、空中突降、垂直打击！战场上只有白刀子和红刀子。哪有这么多时间绕圈子。
    “九华山怎么了？美得很嘞！比黄山差不多了多少，再说你不想陪我回趟老家吗？我有好多年都没有回去过了！”
    娇阳走进门廊，站到英奇身边，探手轻柔地挽住男人的臂腕。
    英奇眨了眨眼。听美神的意思……这回是不去也得去了！
    “九华山！好啊好啊！好久都没有出门玩耍了！”
    悲晴兴高采烈地跳了出来，她从另一边挽住英奇地手臂。
    婉初一向与人无争，可她左看看右看看，英奇身边似乎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她连忙在手机上打出一串字符：“带上eco……咱们组团出游……我叫家里地航空公司准备直达池州的专机！”
    “yeah！”
    娇阳和悲晴齐声欢呼，她们把婉初揽进怀里，连带英奇也撞上了燕门小姐的胸口。三个女人为了突然到来的旅行兴奋得手舞足蹈，只有英奇莫名叹息。他不喜欢出远门儿。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每次出远门都意味着腥风血雨。
    悲晴驾上那辆奥迪轿车载着婉初回家了，一个要联系专机，一个要收拾出门用地行李。英奇和娇阳留在官邸别墅，小美神沉默下来，最初的欢喜过后是无尽的忧郁。
    两个人坐到沙发上，英奇开口便说对不起，他为自己的迟钝感到羞愧，也为娇阳地状况感到不安：
    “让我说什么才好呢？我甚至连你和傲星是哪里人都不知道，净顾着自己眼前的那些事情。”
    “没关系……”娇阳摇了摇头，笑得甜蜜：“就算我家在火星，我知道你和姐姐一样关心我，爱护我！这就足够了……”
    “可是……我没有为你尽心尽力！”英奇牵住娇阳的手，他很难原谅自己。
    “比这样！”娇阳轻吻了一下司机的面孔：“你差点为我送了命！难道这还不够吗？而且……我决定了！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跟我来……”
    英奇被兴高采烈的小美神扯上二楼客房，娇阳在自己的旅行箱里一阵翻找，然后便从一团衣物里取出一本笔记簿。英奇留神一看不禁有些惊讶，笔记本的纸张已经泛出褐黄色，封面上还印着“青阳县火车站安全无事故1000天纪念”的字样，而落款地时间竟是1984年！
    “这是什么？”
    娇阳笑得好神秘：“这是爸爸的日记！”
    “你爸爸的日记？”英奇大喜过望：“他有没有在上面写着钥匙能打开什么东西？”
    “我和姐姐都翻过无数遍了，爸爸在日记里说的都是些生活琐事，要么就是写的如何怀念妈妈，肉麻死了！一句正经话都没有！”娇阳仿佛对她的父亲颇有微词，不过看她把日记护在心口的样子还是把这件东西当作宝贝。
    “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英奇探手刮了一下小美神的鼻子：“哦对了！你爸爸妈妈……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娇阳的笑容陡然消失，不过只是眨眼的光景她便恢复过来，她侧身靠在司机怀里，眼睛望着天花板，似乎是在缅怀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我的爸爸……就像你！当过铁道兵，退役后也成了司机，开火车的司机！一年四季很少在家，家里只有妈妈、姐姐和我。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妈妈也是，生下我们姐妹之后更是累跨了身子。但她是好妈妈！会唱歌、会跳舞、会做超好吃的梅干菜……”
    娇阳停了下来，她用很大的声音吞咽着口水：
    “有一天！下海经商的舅舅突然回来了……就是方翔辉！他挣了好多钱，请了好多客人！爸爸妈妈也被邀请过去……然后……然后他们的车翻落山涧，我和姐姐等啊等啊……只等到他们的骨灰！我不止一次地想，若是死后下了地狱，一定要找方翔辉问个清楚明白！他到底怎么害死了我的父亲母亲！
    娇阳在哭，英奇也不说话，他只是紧紧拥住她，让她感受到温暖的情谊。在一具坚实可靠的胸膛里哭了一阵，娇阳便失去了全部体力，她枕着英奇的大腿睡了下来，手里还紧紧攥着父亲的日记。英奇小心翼翼，他把日记本取到手里，一页一页地翻看，妄图从字里行间发现有关线索的只言片语。
    突然！英奇脑海中灵机一动，他极为诧异！因为他在日记本中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标记。
    共和国军队用于记录战术手语的图例！英奇迷惑不解，他仔细端详这个类似拉丁字母的符号，符号就用钢铁写在页角上，这篇日记的时间是1984年9月19日，英奇绝对不会看错！符号标记的含义是“整队”，这是最基础的战术手语！
    接着往下翻，英奇发现许多页面上都有类似的符号，有些标在页眉上，有些隐于文字中间，不过日记的时间并不连贯，由84年8月份开始一直到86年6月份，总共也就300多篇的样子。文章有长有短，有的数以千字，有的只是短短几句。可这些于日记本身没有任何联系的手语符号是什么意思？傲星娇阳姐妹的父亲到底是想记录什么东西？
    ……文章有长有短，有的数以千字，有的只是短短几句。可这些于日记本身没有任何联系的手语符号是什么意思？傲星娇阳姐妹的父亲到底是想记录什么东西？
    “这个是左翼包抄……这个是散兵阵线排布……这个是蹲低……这个是左前11点方向……这个是两人一组突袭……这个是去处暗哨……这都是什么东西……”
    娇阳醒来，听到的和看到的就是周英奇跪在地板上发神经，不过最让她震惊的还是父亲的日记！这件宝贝已经解体，万恶的司机竟然撕掉其中的好多页，这些写满字迹的纸张散落满地。
    “你……你……你疯啦你？你被驴踢了啊你？”
    娇阳急得高声叫骂！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脚就把司机踢到一边，手底下不断收捡遗落在地板上的纸张，眼里已经满含泪水！
    “别哭！别哭！”英奇连忙上前阻止娇阳，可娇阳正在气头上，她恨不得把满清十大酷刑一一给司机使一遍，可周英奇皮糙肉厚，打在他身上的拳头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娇阳！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事情有戏！咱爸爸的日记有线索，你手上的那些纸张上都是一个一个的指示标记！”
    英奇探出两双大手牢牢钳住歇斯底里的小美神，娇阳虽然将信将疑，但她也是明白事理的人，英奇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再说父亲把84年到86年的日记一直保存下来绝对有他的道理！
    “你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得清楚一些？”
    英奇没有言语，他刚刚有了些思路，可又被娇阳的一顿暴揍打回原形。“到哪了刚才……我记得是这么回事啊……”英奇自言自语，他从小美神手里抢过纸张，在搜索记忆的同时把这些符号标记重新归类。
    “娇阳你看！”英奇指着摆开一片的40多张日记页：“这是由整队开始，再到行军、发现敌情、突然遭遇、投入战斗、战术规避，最后到战略转移的全过程！这些符号可以清楚明确地指挥一个排的士兵！”
    “我还是不懂！”
    “是啊！我也不懂！”英奇苦笑着点头。他仍在专注地打量着符号手语：“有命令，就能找到命令背后地目的！军人不会无的放矢，你爸爸既然是用战术手语做出标记，那么他必然是要达成一个战略目标。问题是把这些命令放在一起之后可以组合成很多种应敌情景！我不知道这样好所你明不明白！但假设一种应敌情景对应一种战术，那么你父母要传达的这些命令就包括了无数种情景，我们根本没法判断他地目的！”
    娇阳连连摇头，不懂就是不懂。她可不是那种不懂装懂的人，但她的这种态度也让司机极为气馁。
    “再动脑想一想。一个又一个军事术语符号命令！不可能是你老爸心血来潮画上去好趁现在难为咱们地！”
    娇阳听了司机的话，她捡起一份画入一小块符号标记地纸张仔细观察起来：
    “我和姐姐在检查爸爸的日记时也注意到这些看似多余的符号，但不像你发现了这么多！我们在三亚四处问人打听，甚至问到警察部门的鉴证专家那里，可人们都不认识这些鬼画符的东西！”
    英奇大恨。他随手便敲了一下美人妹妹地脑壳：“说的这是什么话！战术手语也是共和国军队保密条例上规范过的重要内容，和平年代只有一些处突应急部队才会使用手语，其他的二线部队三线部队根本就不会用！就算你把日记送给一个符号学专家，恐怕人家也不会轻易告诉你这些手语图例地意义！”
    “有什么了不起……”娇阳被男人说得气鼓鼓地嘟起嘴。
    “你姑姑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跑到九华山去做什么的宫的什么洞主？搞得野利多兰好像跟她有杀父之仇似的！”英奇不甘心地瞪着娇阳。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家庭似乎隐藏了数之不尽的秘密。
    “我怎么知道？”美神提高音量：“那次上九华山我还没有三块豆腐高，当时又病得不清，根本就不记事！再说自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姑姑，这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呢！”
    娇阳痛恨司机的口气，说完话之后她便干脆用日记纸张挡住自己的面孔，不去看英奇。时间已是下午，日头偏西，阳光斜斜倾射。映红了娇阳地面孔，也点亮了微微泛黄的纸页。
    “呀！英奇你快看！”
    娇阳突然发出惊叫！
    “这页纸上有一串……一串针孔！”
    “什么？”英奇大惊，他连忙从娇阳手里接过纸张，迎着光线一瞧！可不是吗？页面上贯穿一排极细的针孔，沿曲线排布。英奇再换一张迎向阳光，同样有一排针孔，再换一张，还是如此！
    “你爸爸是个天才！给我支笔！快快快！”英奇一边说一边兴奋地搓着手，娇阳已飞速由手袋里取出墨水笔，英奇接过，再把所有的标记了手语图例的纸张摆到洒满阳光的窗台上，针孔细极，若不仔细观察极难发现，再加上纸页已经老化泛黄，300多页日记压在一起的时候根本就察觉不到页面上别有洞天，英奇在沿着针空执笔连线的时候仍在不停地赞誉李家老父心思缜密！
    用近半个多小时，英奇和娇阳总算小心翼翼地绘完了手上的45张日记页，这样一来，一幅又一副曲线图便跃然纸上。两个人对着这些曲线纵横的纸张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娇阳打破沉寂。
    “这算什么？这些曲线我怎么越看越像股市里的指线图，一路上扬，起伏不定，还牛得很呢！”
    英奇笑得开心：“你爸爸那个年月还没有股市呢！但是有拼图游戏！”
    “拼图？你说这是一副拼图？”娇阳瞪大眼睛，现在连她自己都已对老爸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愣着干什么？开始吧！”英奇一边说一边笑呵呵地收拢了日记页，然后再把它们摊开在地板上。
    “可我们从哪开始啊？拼图游戏都有参照物的，咱们现在连个东西南北都摸不清！”娇阳仍然搞不懂，可司机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谁说咱们没有参照物？”英奇指住一张日记页上的手语符号：“你老爸的在天之灵为咱们带路呢！这个符号的意思是整队，那么这张图自然就是咱们的出发点！”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行军！”英奇说话之间又捡起另外几张纸：“不过现在咱们有点麻烦，这几张纸上的命令分别是左前11点方向急进、右翼穿插急袭、全队向前和全队靠向左翼！这都是指示全体作战人员的命令，图上用哪个都可以，但只有全队靠向左翼这页纸上的曲线能和整队这张的曲线完全接合，所以……第二张图就该在第一张图的左边。”
    英奇一边说一边放下第二张图，两张图上的不规则曲线在放到一起之后完全接合，娇阳不禁精神大振，她看着英奇往下依次类推，越来越多的曲线图回归了各自于整体中的位置。当放入最后的第45张日记页，地板上已经出现一幅完整的地图，图上的曲线严丝合缝，圈住了一大片未知的地域。
    娇阳一跳三尺高！连声高呼万岁！她和男人解开了父亲留下的一个迷局，可英奇却瘫坐在地板上，呆呆地看着满布地图的战术手语。
    娇阳抱住男人，狠狠地亲吻对方的嘴唇，这是她给英奇的奖励，可英奇竟然还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眉宇之中尽是狐疑。
    “不对！这不对！”
    “怎么不对？哪里不对？”娇阳仍是满面欢喜。地图不是已经有了吗？有了地图就能按照图上的手语命令抵达某个方位，那里一定藏着囊被黄铜钥匙打开的东西！若不是这样？自家的老爸为什么要煞费苦心经营一本日记？
    “我说实话你别不爱听！”英奇由地图上收回视线，他盯着娇阳的眼睛：“图上的符号标记可以概括为一次完整的、有始有终的战斗！只不过……若是按照你父亲留下的命令进行作战，我们在这张地图上的命运就是身陷重围！落入死地！”
    英奇一边说一边指住最终完成拼图的那张日记页，页面上的手语标记意为“上刺刀”，不过通常情况下的引申意是“决死阵前，永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