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农历七八月份,似火的骄阳炙烤着大地,滚滚的热浪挟裹着飞尘扑面而来,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一望无垠的庄稼地里,那一株株粗壮的枝叶茂密的玉米杆儿,它们把路家湾围成一道天然的屏障;红薯的藤蔓在绿绿的心形状叶子下,纵横交错的密密爬行在沟壑之间;带着绿意泛着金黄的大豆叶儿丛中,挂着的是饱实而沉甸甸的豆荚,豆青虫顾自勾着头寻找嫩的豆叶儿,只有那肥大靛蝈,不知疲倦地吟唱着嘹亮的秋歌。
    这天中午,路家湾的庄稼地田埂上,走来一个名字叫做夏荷的年轻女孩,二十一二岁的模样,她头顶一个宽大的白色遮阳帽,戴着暴龙太阳镜,身穿一套米色的安霓可古特尔名牌衣裙,右肩肩上挎着酱红色女式包,左手提一款华硕牌笔记本电脑,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在往前面走二百米远的地方,是一大块五百多亩地的鱼塘,波光粼粼的水面,时不时有鱼儿蹿跃起来,充氧机伏趴在宽阔的水面,像一只只巨大的龟壳;靠鱼塘东南角落的一偶,是一片大面积的莲花水域,此时的季节是莲花后期盛开的时候,微风一吹,只有数颗嫩嫩的莲蓬,隐现在碧绿的荷叶与粉红的荷花之间;鱼塘周围是十米左右一棵的半搂粗钻天杨,哗啦啦的叶子在风中欢快的舞蹈。
    到了钻天杨下,夏荷浑身上下透着十分惬意的凉爽,她休息了一阵子,用纸巾擦了擦布满灰尘的乳白色凉鞋,沿着田埂朝着村支部书记家中走去。
    村支部书记路鸣的家在路家湾村西头,靠近鱼塘的北面,是一栋二层小洋楼,外墙贴着干净明亮的瓷砖,院墙体是灰色的水泥涂料,红油漆的铁大门前,是一条光溜溜的水泥路,贯穿了整个路家湾,一直通向村东头的县道上。
    夏荷摘下遮阳帽和太阳镜,理了理稍微散乱的一头乌发,信步向路鸣家中走去。
    路鸣老爹路汉卿是一位今年刚刚退休的老教师。他正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编织渔网,一抬头看到夏荷进了自家的院子,就问:“闺女,你找谁呀?”
    夏荷很有礼貌的说:“我叫夏荷,刚从省城赶来,我是找路鸣路书记的。”
    路汉卿一听夏荷是从省城赶来的,他丢下正在编织的渔网,朝着屋里喊一声:“路鸣他媳妇,家里来客了。”
    路汉卿把夏荷让进屋里的时候,从楼上下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后面还跟着一个胖乎乎的五六岁样子小男孩。
    “这是路鸣他媳妇美凤,这是我孙子小乐乐。”路汉卿介绍道。
    夏荷礼节性的伸出手握着路鸣媳妇的手说:“你好,嫂子,我叫夏荷,是来路家湾报到的,以后我就是路书记的助理了。”
    路鸣媳妇哦了一声说:“你是咱们省城过来的大学生呀,快请坐,路鸣到镇政府开会去了,还没有回来呢。具体工作安排等他回来再说吧!”
    夏荷放下挎包和电脑坐了下来,说,怪不得我在村委会办公室没找到他呢。
    这时,只听路汉卿掏出老年手机给路鸣打电话说,喂,路鸣呀,你啥时候回来,咱家来了个省城大学生,她说她叫夏荷。
    老年机的声音特大,电话那头传来嗡里嗡气的声音:“爸,我知道了,你让她等着,我在开会,说话不方便,就这样,挂了啊!”
    路汉卿这才和夏荷打声招呼,到院子继续编织他的渔网去了。
    路鸣儿子小乐乐并不怯生人,他凑到夏荷跟前说,小阿姨,你陪我玩游戏好不好?
    夏荷轻轻捏了他一下肥嘟嘟的小脸蛋,说,好吧,阿姨叫你玩喜洋洋游戏好不好。
    说完,他拉着夏荷就要进路鸣的书房。
    这时路鸣媳妇训斥小乐乐:“你又玩你爸爸的电脑是吧,就知道天天玩游戏,小心打烂你的!”
    可能是小乐乐向来很惧怕他妈妈,憋着小嘴不吭声了,一副要哭的样子。夏荷哄着小乐乐说,来,阿姨的手机给你玩。
    小乐乐接过一个背面镌印苹果缺口的粉红色手机,兴高采烈地玩了起来。
    路鸣媳妇说,这孩子就知道天天到他爸爸书房里玩游戏,太调皮了,有次还把电脑里的资料给删了,被他爸爸打了一通。
    夏荷付之一笑说,越调皮的孩子越聪明的。
    二人你扯一句我拉一句的漫天无目的闲聊着起来。
    路鸣媳妇叫周美凤,她说:“妹子呀,你未来的婆家是哪里的呀?要是没有婆家的话,以后在俺们路家湾工作,看上哪个帅哥,嫂子帮你介绍介绍一下哦。”
    夏荷低头不语,过了片刻说:“目前没想过找男朋友家人,为此我曾经逃婚过,去年我大学刚毕业,就志愿到贵州的一个山区支教了小半年。今年初春,报名参加了省组织部的大学生村官考试,被分到咱们路家湾来了。”
    夏荷感觉和周美凤也没什么可聊的,周美凤觉得这样太冷场了,她提议说到楼上看看去。
    夏荷说,好,就跟着她到了楼上。
    周美凤带着骄傲的神气,看着自己家室内的布置对夏荷说,六七年前她和路鸣刚结婚那阵子,他们家里很穷,路鸣原来是退伍兵,后来在东莞打了两年工,也没有挣到钱,回到老家后,靠养鱼赚了不少钱,直到去年村委会换届的时候,才被镇政府举荐为路家湾的村支部书记。
    夏荷跟着周美凤来到路鸣的书房,书房布置的十分古朴古气。电脑桌椅,笔墨纸砚,应有尽有。夏荷看到笔架悬挂的毛笔,再看一下墙上的书法条幅落款处,赫然是路鸣的手笔。
    “路书记原来是个书法爱好者哦。”夏荷啧啧称赞地说。
    路鸣媳妇能夸自己的老公,也能贬低自己的老公,她说,狗屁书法家,一屋的墨汁味弄得臭哄哄的,还有,你看这画的画,像狗屎一样,涂了一大堆。
    夏荷发现一副山水写意画,远山青黛,烟霭沉沉的,只是润色的稍微差了点。
    周美凤喋喋不休的说完自己老公的优点,又开始喋喋不休的数落自己老公的不是,说路鸣挣钱太少,人家在外打工一年能挣个十万八万的,还在城里买了房子,而路鸣呢,把鱼塘教给小乐乐爷爷打理,自己拿着每月一千多块的村支部书记工资,一回来就躲在屋里,不是写就是画,就是不想着挣钱,没一点出息的熊样!哦,还有,我跟你说,夏荷妹子,路鸣他真丢人,有时还偷偷的看黄片,一到睡在床上,就想着干那事
    夏荷不明白周美凤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一个正常的女人,在人前夸赞自己男人,是很正常的事情;要是在人前数落自己男人的不是,甚至牵涉到夫妻之间的隐私,要么你这女人有神经病,要么就是男人有问题。
    夏荷表面呵呵附笑着,内心想,路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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