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可我犹豫的时间不能太长,因为我的犹豫将说明不管我什么样的回答都会有猫腻。
    “我”
    “郝挺,你看过三国吧,”在我刚准备张嘴回答的时候,秦默天突然又开口了,而且还问了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
    “看过一点,”我道,我不知道秦默天问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三国,在上初中的时候我就看过好几遍了,我很欣赏里面的司马懿,这个能隐能张,能屈能伸,足智多谋的司马促达。虽然死诸葛可以吓走活仲达,但司马懿的敛锋芒出尖刃,比诸葛亮的愚忠要智慧英明得多。
    虽然我们那有一句话叫‘老不看西游,少不看三国,’但我就是喜欢看,除了司马懿,三国里的其他人物和故事情节,我基本也都能了然于胸。所以秦默天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有底气的,只是我不能理解秦默天话里话外的意思而已,因为我相信她绝不是想跟我讨论三国演义这么简单,象到了她们这种级别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问一些废话。
    “学过杨修这死这篇课文么?”秦默天继续问我。
    “学过,”我道,杨修的‘园门阔’、‘一合酥’‘鸡肋’那都是非常有名的野史故事。
    “知道杨修是为什么死的?”秦默天的声音里听不到任何的感**彩。
    “这个好象中学老师给我们讲过,说杨修恃才傲物,锋芒太露;而曹忌贤妒能,容不得贤才,所以才会杀了杨修,”我道,这个其实跟三国已经没关系了,是我们中学课本里的一篇文章,当时我语文学得不错,老师讲解到现在我还记得。
    “那么曹身边有郭嘉、荀彧、贾诩、荀攸、程昱,这些当时就名动天下的谋士,曹忌贤,为什么不杀他们?”秦默天问我。
    “这”这我倒真没想过,因为当时上学时老师就是这么讲解,这么教的。
    “你还是守着你们老师教的东西是吧?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的教育中最缺少的是什么?”秦默天问。
    “应该是素质吧,”我是小学教师出身,我当然知道从国家到学校,大环境都是在注重素质教育,这当然难不倒我。
    “错,是说实话,”秦默天道,“我们现在的教育,都是所谓的正面教育,所以才会有大量的学生工作后不能够适应这个社会,其实社会有很多的阴暗面,只有我们了解了,适应了,我们才能在这个社会中更好的生存下去。”
    “是,”我应道,我承认秦默天的话是对的,但反过来说,这个社会说实话的人根本也活不下来,所以秦默天的话只能说理论上是她的,但她是老板,我只能赞同。
    “所以,你应该更深的去挖一挖,这个故事深层次的原因,”秦默天道。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我知道,秦默天要我去挖的东西才是她今天问我这个故事的真正用意。
    “其实在杨修之死这篇文章中,有两个方面道出了杨修之死的真正原因,”秦默天道,“一是曹建花园,嫌园门太宽,在门上写了个活字,众人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杨修道,‘门内添活字,乃阔字也,丞相嫌园门阔耳,’后工人改建后请曹再来看,曹大喜,问道:‘谁知吾意?’左右回答说:‘杨修也。’虽称美,心甚忌之。再后来,曹考曹丕、曹植军国大事,杨修又教曹植各种对答之策,被曹知道,见之大怒曰:‘匹夫安敢欺我耶!’,此时已有杀修之心。也就是说,曹杀杨修并不是因为杨修以鸡肋之由假传军令,也是以自己上通天文下通地理通贯古今而恃才傲物,更不是曹忌贤妒能纳不得良臣,而是曹的两句话,一是谁知吾意,二是匹夫安敢欺我耶,”
    说完,秦默天往靠背上一靠,开始眯起眼睛,象是要休息的样子。
    可此时,在这早春的天里我已经汗流颊背,就是个傻子我现在也明白秦默天是什么意思了。
    看来,秦默天早就知道今天那个村主任肯定是我的亲戚或非常熟悉的熟人,而且,郝县长为什么会到公路路口去迎接也肯定是我给说出去的。还有就是视察现场的选择,包括中午的接待,这些都应该是我跟郝县长说的,否则郝县长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在招待所接待市里来视察的副市长。
    而秦默天这么跟我说的意思就是,我不该猜测她的心意,更不该欺骗她。
    我的心狂跳,我想不到秦默天这个看似话不多的女人,居然如此的厉害。
    秦默天一直惜字如金,很少这样大篇大篇的讲话,可今天她却跟我讲了这么多,我明白她这是在点醒我。
    那么她以前的惜字如金又有多少是她真实能力和性格的体现呢?也许她深谙官场的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的经典规则,少说多做。以低调的行动来掩饰自己的魄力,这样可以让那些已经或准备将她作为政治假想敌的对手们有所松懈,而且她也确实做到了,上任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是市府里最低调的存在,没有人将她列为可能的竞争对手。毕竟在市府里、在市委内部,有那么多高调的副厅级高官存在着,这么多人中,谁会成为未来江城的主宰,谁也说不清楚,既然大家都在挤着这一趟列车上少得可怜的个别位置,为什么不先将门口的人挤掉,而是费尽心力的去挤这个排在队伍最后面的秦默天呢?
    也许秦默天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而且也这么做的,所以她的计划执行得天衣无缝,没有人会相信秦默天这个低调的甘愿排在队伍末端的人,会对他们的冲击构成任何威胁。
    而且,一直以来,秦默天从不参与江城市各位厅级高官们排座座分果果的游戏,她就象一个游侠一样成了一个所谓的中立派,哪边都想争取,哪边也争取不了的人。
    如果我的这些猜测成立,那么秦默天一定是个真正的官场奇才,而这样的人不怒则已,一怒则冲天。毕竟能掩的,她会掩得很深,除非掩无可掩。
    也许正因为她是蓝珊珊的阿姨,否则我的秘书生涯恐怕就要结束了。
    “秦市长,我,”我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却又知道现在的辩解,一切都是徒劳。作为她的秘书,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跟她保持一致,而不应该为了还郝县长的人情而提前泄露她的行踪,更不应该在郝县长面前说她的喜好。
    施拥军曾经跟我说过,秘书与老板是利益共同体,秘书的前途与老板的前途密切相关,所以秘书就得思帮老板化解掉所有可能的陷阱,即使自己无力,也要使陷阱对自己老板的伤害最小化。
    可现在,我为了还郝县长的人情泄露了秦默天的行踪,甚至还有欺骗她的嫌疑,那么她以后还会相信我么?
    我的心里很忐忑
    回到市里的时候,秦默天就让我下班了,一如往常一样,让张跃伟送她回家。
    秦默天到底有没有生我的气呢?抑或她会不会在心里已经打定主意重新换一位秘书?
    被老板抛弃的秘书下场是可悲的,甚至比那些老板出了事的秘书还悲催。老板出了事,只要秘书本身没问题,说不定还有被其它领导看中,东山再起的那一天,最差也能搞个原地不动或异地任职的待遇,就象施拥军,虽然老板进了局子,可他依然能做个市府办副主任,只是权力上比较掣肘而已。可一旦一个秘书被老板抛弃,那么老板是不会给他安排其它去处的,只能呆在办公室里做个写文打杂的办公室秘书,这样的秘书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因为你的老板还在台上,没有哪个领导会去起用一个被其他领导抛弃的秘书。且不说你这个秘书本身到底有没有问题,就是为了避嫌,避免与抛弃你的领导产生嫌隙,也没人敢用你。
    虽然现在就让我离职,我也不用怕养活不了自己,刘婕在建安公司的股份,刘婕开的那一个书店可以保证让我们吃穿不愁,可真要是我刚进市府一个多月就被老板抛弃,那我这人也太失败了。
    在床上碾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怎么了,郝挺?”本来已经睡意朦胧的刘婕被我给搅和醒了。
    “没什么,”我不想让刘婕为我的事担心。
    “郝挺,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呢?”刘婕道。
    是啊,我们是夫妻,遇事应该商量的。可自从刘婕出事后,我就一直将她看成个病人,其实刘婕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现在虽然身体残了,可智力没问题,也许她能有很好的办法来弥补。
    于是,我将今天的事给刘婕说了一遍。
    “哎呀,这种事你可以请教别人啊,你才做秘书这么几天,王新可是做了几年,而且还是省里的领导,对于这样的问题他应该很容易解决吧,”刘婕道。
    对呀,我怎么把王新这家伙给忘了,王副省长成了省里的一把手,我光打电话祝贺了一下,这一阶段一忙把他老先生都给忘了。
    看看时间才十一点钟,这家伙是个夜猫子,现在肯定还没睡。
    “喂,王新,我郝挺,”拨通电话,我自报家门。
    “靠,你还需要自报家门啊,别说看到了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就是没有,你那标准的男中音我也不会听差一个分贝,”王新道,这家伙现在越来越贫了,也难怪,人生得意需尽欢嘛,他现在老板成了省政府一把手,他这个副省长秘书也成了省府一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有事?”
    贫归贫,作为省府一秘,王新的敏感性还是有的,这么晚上,我不会**的无事打个电话扰他。
    “我今天把老板给得罪了,而且老板貌似很生气,”我道。
    “靠,你家伙想死啊,得罪什么人不好,偏偏得罪自己的老板?”王新道。
    “是啊,我也正郁闷呢,可是唉”接着我就将秦默天视察,我事先告诉郝县长的事说了一遍,在跟王新说这些时,我特别强调郝县长帮了我几次,我难得有机会帮人家一下,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没想到秦默天会一下子就猜出来是我。
    “你是说你老板当时就在车子上给你讲了杨修的事?”王新问我。
    “是啊,老板问我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么?然后还跟我说,曹杀杨修并不是因为杨修假传军令、恃才傲物,更不是曹忌贤妒能,而是曹的两句话,一是谁知吾意,二是匹夫安敢欺我耶,”我道,“王新,你帮我分析分析,老板这意思是不是说我揣摩了她的意思,而且还欺骗了她?”
    “嗯,郝挺,我明白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了,看样秦市长很喜欢你,对你不错,”王新道,“如果是一般的秘书,估计老板不会这样说,直接让你滚蛋就是了,而她既然这样说了,就是在提醒你,既往不究,下不为例。不过你小子真得注意了,碰到这样的老板是你的造化,有些老板是将这些事情全放在肚子里,到时候直接一脚把你踢开,秦市长现在这样其实是在教你如何做好一个秘书。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做好一个秘书,最重要的是要悟到老板的心思,但却不是将老板的心意跟其它人乱说。”
    “是啊,我本来只是想还郝县长一个人情啊,”我郁闷道。
    “还人情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有一条,作为秘书,千万不要拿跟老板有关的东西去做利益交换。因为老板的一切就是你的一切,还是那句话,作为秘书,与老板是一个利益的共同体,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王新道。
    “唉,看样我还真不是干秘书的料,”我道。
    “得了吧,你小子还是没找回自信,其实你一天秘书没做过,这么长时间却一点纰漏都没出已经很不错了,稍加打磨,你小子就是个非常优秀的秘书,恐怕秦市长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喜欢你小子的,”王新道,“好了,不跟你说了,明天还要跟老板参加活动,先睡了,放心吧,听我的,没事的。”
    “嗯,谢谢你呀,王新,听你这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我道。
    “滚蛋,跟我还谢,过一天一起喝酒啊,”他在电话里笑骂着说。
    “好啊,随时奉陪,”我道。
    挂断王新的电话,心情是好了许多,也许王新说得对,既然秦市长当面批评我了,那么就说明她并没往心里去,否则她完全可以直接将我给开了。
    果然,第二天上班,秦默天就象昨天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照常的跟我说话,安排各项事务。
    可就在上班没多长时间,我注意到外面好象有人要进来。
    我并没有站起来迎接,只是有眼角瞟了一下。
    这是施拥军告诉我的,他说市府领导们的办公室大多在这一两层,每天来来往往的找他们的人不知道要有多少,如果每一位来来往往的人经过门口你都去看的话,那么只要看到领导或熟人,你就不得不与他们打招呼,这样,你一天的时间可就在打招呼中度过了。
    要是再有那么些个熟人很不自觉的到你办公室坐坐,而老板正在里面办公,这样既耽误你做事,也影响老板的工作。所以,最好的是假装埋头看文件或写东西,而只用眼睛的余光瞟一下门口即可。
    如果是真的进到自己办公室来的,你再抬头细看,毕竟真正到你办公室的基本都是真正找你或你老板有事的。那时你再站起来迎接不迟,这样可以给人一个你正在认真工作的印象。
    但这一眼一瞟,却让我心里一惊,立即起身,并恭恭敬敬的叫了声,“龚市长好!”
    自从做了秦默天的秘书,我已经多次见过龚一飞,在我的印象中,龚一飞应是那种比较锐气的人,特别在市府中,他有着一把手的威压。可惜的是,常务副市长张贵仁却并不买他的帐,两人常常在市府会上意见相左,搞得他头疼不已。但其它的副市长,还是比较维护他的威信的,特别是象秦默天,本就是低调的存在,对于一把手的吩咐当然是尽心尽力完成。
    “小郝,怎么样,干得还习惯么?”我没想到龚一飞没有问‘秦市长在不在?’而是先关心我的工作,心里不禁一热。
    “谢谢龚市长关心,还好,”我道。
    对于这类的关心,我只能用还好来回答。说没问题,很习惯?那你也太显摆自己了。如果说不行,我还是这不习惯那不习惯的,那么只能说明你的工作能力太差,所以,还好是最好的回答。
    “嗯,年轻人,稍微锻练锻练就好,”龚一飞点点头道,然后才问,“秦市长在么?”
    “在,”我连忙答应,然后走到秦默天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秦市长,龚市长找您,”
    里面立即传来椅子挪开,鞋根及地的声音,秦默天亲自过来打开门,“哟,龚市长,您来也不说一声,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我过去就是了,”秦默天可能也想不到龚一飞会不打一声招呼,直接过来找她,而不是打电话让她过去。
    在一个机关里,一般情况下,一把手都是要维护自己的权威,有事他们都会让秘书打电话或自己打电话让副手到他们的办公室谈事,很少这种主动到副手办公室的。
    “呵呵,在办公室里坐的时间有点长,想活动活动筋骨,正好路过你门口,看到门开着,就进来打搅一下,”龚一飞笑着道。
    “那快请进,进来坐,”秦默天连忙让了一下,将龚一飞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都是成了精的人物,秦默天才不会相信龚一飞这个鬼话,龚一飞当然也知道秦默天不会相信这种鬼话,但人与人之间特别是官场上有时需要这么个借口,即使这个借口并不高明。
    就象一个男人想与一个女人搭讪一样,‘今天的月亮真圆啊,’这是个老得不能再老,俗得不能再俗的话题,但往往还是能起到搭讪成功的效果。如果你没有这一句,上来就对一个女人说这道那,人家只会认为你是个神经病。
    秦默天将龚一飞让到了她办公室的大沙发上,而自己则坐在了一端的单人沙发上。
    我连忙给龚一飞倒茶,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龚市长,请喝茶,”
    “嗯,谢谢,”龚一飞点了一下头。
    谢谢?秘书给市长倒杯茶,市长还会说谢谢?这在以前好象从没有过,以前也有不少的副市长会到秦默天这来商量事情,但对我这秘书说谢谢的还真没有。因为各位领导都有秘书,他们认为来人秘书奉茶水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他们是老板,我就是为他们这些老板服务的,一般也就点个头,或者微笑一下而已。
    接下来,我又将秦默天放在办公桌上的茶杯拿到了她面前的茶几上,并续上水,然后掩上门出来。
    里面,我不知道龚一飞在和秦默天在商量什么,反正我知道绝不会是闲聊这么简单,但我却没有去认真听,因为我觉得作为秘书,其实有时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我进去给他们两个人添水,看他们好象正在商量什么事情。
    龚一飞道,“这个事老张那还有点想法,我会再去跟他沟通,但还是希望秦市长能给我点支持啊,”
    “龚市长,您是我们的班长,而且这是造福子孙万代的事,我一定支持你的决定,”秦默天道。
    “是啊,要是大家都能想到子孙后代,我们的环境就不会这样的,”龚一飞道。
    给他们续完水,我就退了出来,他们后面的谈话我并没有听到,但我估计肯定是龚一飞有个什么意见,而张贵仁持反对意见。
    我早就听说,在市府龚一飞和张贵仁一直是貌合神离。本来前任市长出问题后,最有可能进阶的就是常务副市长张贵仁,只是没想到省里面空降了龚一飞,张贵仁的进阶梦被彻底打碎。
    虽然龚一飞有市府一把手的头衔,但张贵仁却是在江城从一个乡长助理一直干到常务副市长的,一步一个脚印夯得非常实在,在他的每一个进阶过程中,都培养了大批嫡系部队。所以,在江城,张贵仁的话有时比龚一飞更好使,再加上在市委与市府的权力争夺中,龚一飞也处于下风,所以龚一飞其实这个市长干得并不轻松。
    以前,秦默天在这两位市府核心人物的争斗中大多是表现中立的角色,不过从今天她答应龚一飞的许诺来看,她似乎开始有了支持龚一飞的迹象。
    秦默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呢?我不知道。
    龚一飞在秦默天的办公室里聊了有足足一个小时,然后才开门而去。
    几天后,听到一个消息,市农委主任樊少杰被双规。因为他在全市农药经营中收取大量农药企业的贿/赂,将一些剧毒农药和国家明令禁止的农药改头换面下销给各级植保植检站,再分发贩卖给老百姓,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并有多个农村施药机械手在施药过程中中毒,有的甚至已经死亡。
    而提出对这些剧毒农药源头进行调查的,正是分管三农工作的秦默天,市府一把手龚一飞亲自下的令。
    紧接着,龚一飞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免去樊少杰农委主任的职务,由农委副主任靳少堂暂时主持工作。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的张贵仁可能还没搞懂秦默天为什么会对樊少杰动手,秦默天一直是个中立的人,而且在市府会议中也很少有自己的主张,可现在,她居然主动配合龚一飞清除自己的党羽。
    不仅张贵仁,连我这个跟班秘书都没搞懂秦默天下的是哪盘棋,秦默天不是一直保持中立的么,怎么主动掀起了波澜?
    我没想到的,或者说张贵仁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在樊少杰被掀翻后仅仅半个月,市园林局局长于波再次被掀翻,而出手的却又是秦默天,当然,秦默天拿到手的都是实据,张贵仁连想保的机会都没有。
    樊少杰、于波都是张贵仁的嫡系,而且是张贵仁阵营中的骨干分子,一下子被打掉俩,张贵仁的阵营里立即人心惶惶,可张贵仁却无法反击。
    因为龚一飞刚来不久,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嫡系,张贵仁想找目标也找不到。秦默天更是一直保持中立,手底下也没有什么铁杆,这让张贵仁很抓狂。我能看到,这几天张贵仁到市府来时总是阴沉着脸,象死了亲爹一样。
    张贵仁是那种本土成长起来的豪强,他绝不会任人揉捏,也一定会绝地反击,只是他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反击点而已,我不禁替秦默天捏了把汗。
    可现在让我出汗的事不是张贵仁的报复,而是我自己的罪孽。
    这一天,我象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办公室,替秦默天收拾好办公室,泡好茶叶,拿来一天的活动计划,正坐在办公室里,秦默天走了进来。
    “秦市长早,”我站起来叫了一声。
    秦默天没象往常一样,嗯的答应一声,而是直直的望了我一眼,然后对我道,“你跟我进来。”
    我心里蓦然一惊,难道发生什么事了?是张贵仁的反击?还是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的心都是咚咚直跳,因为自从我跟着秦默天做秘书以来,我从没见过她这样对我说话,也从没见过她身上有这样的寒气,以前唯一见过的,也是那天在咖啡馆。
    “秦市长,”我木然的象个犯了错识的小学生一样站在她的办公桌边,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更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在迎接我。
    秦默天直直的盯着我,眼里似乎有一股怒气,可这怒气中却又带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
    “秦市长,我”我抬头看了看她。
    “珊珊怀孕了,”秦默天慢慢的吐出这几个字,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蓝珊珊怀孕了?翁的一声,我的头立即象被炸开了一样,怎么会这样,蓝珊珊怎么会怀孕?难道她离开江城的前一天晚上
    对,一定是那天晚上,怪不得那天晚上蓝珊珊表现的很奇怪,不仅主动热情,而且一直爱干净的蓝珊珊在我们疯狂做/爱后,居然连洗都懒得去洗就睡下了。当初我还以为她是因为性/爱的激烈,累了不想动,现在看来,她当时就已经下了要怀孩子的决心。
    该死的,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要采取避孕的措施呢?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蓝珊珊已经怀孕了,我知道秦默天是绝不会骗我的,她也没有必要骗我。
    “你打算怎么办?”秦默天盯着我已经失神的眼睛问。
    “我”我发现现在的我想说一句话好难,我打算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家中可还有个刘婕啊。
    如果是其它女孩,我可以给点钱解决问题,实在不行最多将她养在外面,现在对我来说包养一个女孩,经济上应该不成问题。可问题是她是蓝珊珊,她是能随便包养的么?何况她还有个做副市长的阿姨,而她的这位阿姨却正是我的老板。
    “唉,自己好好想想吧,”秦默天叹息了一声,貌似她也很无奈。
    “秦市长,我”其实我知道现在说一切都已经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蓝珊珊打掉孩子,可蓝珊珊既然有意让自己怀孕,她会愿意打掉孩子么?
    “要不要我放你几天假,去北京看看?”秦默天到底是女人,还是有女人的慈善,抑或是她内心对蓝珊珊的关爱。
    “嗯,我会跟珊珊联系的,”我定了定心神,既然一切已经发生了,那么我就应该沉稳面对,“不过,我觉得我现在不适宜离开,”
    “哦?为什么?”秦默天有点惊异的看了看我。
    “最近张市长的心情很不好,所以”我没有把话说完,我想秦默天能明白我的意思,现在的她应该正处于张贵仁的疯狂报复之中,我在不管怎么样可以尽一份力。
    “郝挺,你很聪明,”秦默天说了句话,然后又道,“其它的事你不用管,做好你的秘书本职就行了,”
    “秦市长”我怕秦默天再误会我的意思,我想告诉她我并不想干涉她的行动,我只是担心她,可我却说不出口,我一个小秘书,担心她又有什么用?
    “出去吧,我还有事,”秦默天挥了挥手。
    走出秦默天的办公室,我的心里开始翻腾起来,我该怎么处理蓝珊珊这件事呢?这个蓝珊珊,唉
    既烦着蓝珊珊这事,又担心秦默天可能遭到的报复,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几天后,省里居然向江城市委市政府发文,任命秦默天为江城市委常委,市政府副市长。
    这是怎么会事?我真是完全的蒙了,我想不仅我,估计张贵仁会更加的抓狂。
    本来,秦默天只是一个普通的副市长,与张贵仁这个具有市委常委头衔的常务副市长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虽然秦默天一下子出手弄翻了张贵仁的两个嫡系,但那是在市长龚一飞的帮助下,张贵仁正准备利用自己手中常委的一票对秦默天进行反击,掐断秦默天与龚一飞的联系,打掉秦默天这个为龚一飞冲锋陷阵的爪牙,没想到,秦默天突然就成了常委了,与他共同握有了常委的一票。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张贵仁要想动秦默天,恐怕心里得好好盘算盘算,因为听说这次的常委任命,是龚一飞提出,新晋省长王册批准的,有人猜测,这可能是王册在培植自己的势力。
    新晋省长王册本来只是省里的一个副省长,虽然一直呼声很高,但曾一度在与省委常务副省长的竞争上处于弱势,但最终王册还是成了省府第一人。
    王册以前只是副省长,连省委常委都不是,所以他并没有多少的嫡系,现在他成了省府一把手,一定会培植自己的势力,秦默天也许就是他准备扶植的第一个对象,毕竟以前的那些市委市府的一把手们更多的都有自己的背后大树。
    一个不是常委的人,在任命地方与直属机关一把手的时候,基本是没有话语权的,他们只能在某些副职或比较偏门的机关上动动脑筋。但只要有了手中那一票,那么依附的人会自动的归集到旗下。因为那一票决定着许多人的政治前途与命运。
    可问题是,秦默天一直是个中立而没后台的人,为什么省长王册会在省委常委会上主动提出来任命她为江城市委常委呢?仅仅是因为龚一飞的推荐?那么龚一飞的话为什么在王册那会那么管用呢?
    而且,在这个时候任命秦默天为市委常委,说明省里对秦默天的工作是认可的,此时张贵仁要想再动秦默天,显然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但张贵仁会这么隐忍下去么?我不禁替秦默天担心起来,因为张贵仁是本土成长起来的官员,他的手下已经渗透到江城市各层各级的机关单位。
    秦默天却象个没事人一样,弄掉了张贵仁的两个铁杆,却依旧照样如常的工作,正常的下乡去视察与调研。
    这天我们来到江城市下属的滨河县,滨河县的县委书记仇和生也是张贵仁的人,我甚至将这看成了是秦默到要动张贵仁第三个人的标志。
    可当我们到达滨河县的时候才被告知,因为滨河县与美国一个郡为友好成市,仇和生和县长都正在接待外宾,根本无瑕来接待秦默天,所以只安排了个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孙成利来迎接秦默天。
    我知道,这也许是仇和生想给秦默天一个难堪,毕竟秦默最近给张贵仁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作为铁杆,怎么也得为主子出口气。所以才会借着外宾来的这个借口不出面,甚至连县长都不让出面。
    开什么玩笑,一个市委常委到县里来视察工作,县里居然党政一把手都不出来迎接,甚至面都不露,不能不说是很让人脸上挂不住。
    可我发现,秦默天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在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孙成利的带领下,继续该视察视觉,该调研调研。
    今天,我们看的主要是滨河县的存粮大库。
    滨河县是江城市经济最发达的区县之一,由于土壤质地和地理位置的关系,滨河县早就不再种植粮食作物,而主要是苗木、花卉和果园。所以,滨河县所有的粮食都靠外地供应,为了不让滨河县几十万人因为运输问题或市场价格波动影响到吃饭问题。滨河县特地建起了几个粮食大库,这里贮存着全县一个季度的口粮。
    正是因为这大库关系到全县人口一个季度的吃喝问题,所以秦默天特地亲自跑到库里去看了看,还呆了足足有半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她不停的东走走,西看看,然后还与看守粮食大库的人好好的聊了聊。当然,聊的无非是现在库里有多少粮食,库房是如何看守的,库房粮食的进出等。
    虽然秦默天的这些问话看似轻描淡写,但我总觉得她的问话中似乎隐藏着锋利的刀刃,而对象正是仇和生,甚至她后面的张贵仁。
    当天,视察完粮食大库后,秦默天就赶回了市里,而且在从来到去的整个过程中,秦默天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没有因为滨河县书记县长的缺席而感到任何不快。
    难道秦默天的真的不在意这种官场上的繁文缛节?不可能,身在官场,都得有个官威,如果连下级都对自己不屑一顾,那么还有谁会对你有起码的尊重?何总秦默天刚新晋市委常委,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那么秦默天为什么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带着疑惑,跟随她一起回市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但我终于发现,在官场,我还太稚嫩,我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表象,因为一场更大的风暴就要降临,而现在,正是暴风雨降临前最宁静的片刻。
    暴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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