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当黄世通的处理决定上报给教育局,并经教育局回复后,学校也已经放假了。
今年,省里组织了次精英教师研修班,我们学校分配到了两个名额。作为区里、市里刚刚树立起来的教学标兵,我是必须要去了。只是我没想到另一个名额会是张伊伊,而且这是校长孙如才主动提出来的。
孙如才先在会上提名我,在我提名被通过后才提出的张伊伊,而且他的理由也比较充分。张伊伊是我们学校最近新进年轻教师中教学质量最好的。
其实要说张伊伊教学质量到底如何,恐怕还真很难说,就凭我的感觉,应该算是一般。但上次在区教育局举行的教学技能大比武中,张伊伊却得了个青年组第一,这里恐怕她的外形与嗓声给她加了很多分,至于后面有没有什么其它作,我就不知道了。
也正因为是这个青年组第一,使得孙如才的提议没有人反对,其实对于有些事情,只要与自己切身利益无关,没有哪个人会逆着一把手的意思,我也不例外。何况孙如才刚刚也提名了我。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种一把手提名基本都只是走个过场,除了副手们有自己想特别提拔或重用的对象,抑或是与一把手本就水火不相容。否则,一把手的提议没有不通过的。
学校虽然只是个相对清水的衙门,但它的功利和所有的权力机关是一样的,权力在这里是相对的集中,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后面有曹阳,恐怕孙如才根本就不会提议我,即使我是副校长。
当我打好包袱,准备去省里参加研修的前一天,我接到了顾小雅打来的电话,“郝挺,我导师和她丈夫到省城了,你看我们是不是明天去一下?”
“明天?”由于顾小雅说她导师的丈夫一直没有确定哪一天来省城,所以我还没来得及跟曹阳说带杨丽丽去省城看病的事。
“怎么,不行么?”顾小雅听出了我语气中的意思,确实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郝挺,我知道这有点意料之外,但我导师的丈夫是院士,他的行程安排得是非常满的,就这还是我跟导师求她跟她丈夫说利用他休息的时间给你朋友瞧一瞧,如果错过的话,恐怕下次很难有这个机会了。”
“嗯,好吧,那这样,晚上我给你电话行么?”我还没跟曹阳说这个事情,我不知道曹阳有没有空,我更不知道杨丽丽会不会愿意去省城。她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好时还能跟我说上一两句话,要是情况差些,连曹家文她都不理。所以我必须留个余地,一旦杨丽丽不愿意跟我去省城,我也好跟顾小雅解释。
“那行,你晚上尽量早点给我电话,我还要回复给我导师,”顾小雅道。
“好的,”我道。
挂断顾小雅的电话,我给曹阳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我帮杨丽丽请专家的事,曹阳说他也不确定杨丽丽会不会愿意去。刚开始杨丽丽病情轻的时候他还带着她到各地去看病,可越看越重,杨丽丽也越来越不愿意见人,现在杨丽丽已经根本不愿意再去医院,连日常生病都是曹阳请人到家里来。
另外,他还在外地参加一个省里组织的区县级领导会议,根本走不开,所以如果杨丽丽愿意去的话,还得我陪着一起去,不过他可以给我安排车。
我回说我正要去省里参加一个研修班,要在那呆一个星期,如果杨丽丽愿意的话我可以带她去见一下专家,然后让曹阳派的司机当天再把她带回来。曹阳让我直接去找杨丽丽,因为杨丽丽有时还会跟我说一两句话,跟曹杨根本一句话都没有。
当我到曹阳家的时候,杨丽丽的情况却并不好,她根本不愿意跟我去省城,更不想去看什么医生。无论我怎么劝说,她就是不吱声。
没有办法,我只能放弃劝说,可能遇到精神疾病方面的专家也确实不容易啊,何况人家是个院士,杨丽丽如果不愿意的话,这大好的机会岂不是错过了?可她是个病人,我根本不能勉强她,没办法,我只好将杨丽丽现在服的药每样拿一点,我想当面咨询下院士杨丽丽的病该如何医治,这些药是否对症,会不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治疗。
做好这一切,我给顾小雅打了个电话,我说虽然杨丽丽不愿意去,但我可以帮着代为咨询一下,还是希望她导师的丈夫能给我点时间。
“到时候再说吧,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听完我的话,顾小雅道。
“你陪我一起去,那多不好意思啊,太麻烦你了,”我道。
“麻烦什么呀,我都好久没见我导师了,她难得来我们省城,我当然得去看看她了,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只是顺带着捎你过去,”顾小雅道,“当然,你如果觉得麻烦我了也行,明天中午的午饭你请客,”
“当然没问题,”我道,说完了这事我才想起,明天不仅我一个人,还有个张伊伊呢,本来我们两人说要一起乘大巴过去的,现在我乘顾小雅的汽车过去,那么张伊伊就得只身前往了。于是我问道,“不过,我们这还有一位同事,你看能不能载她一起过去?”
“啊?还有一个人,男的女的?”顾小雅问。
“女的,怎么了?”我觉得奇怪,就我同事而已,男的女的有关系么?
“哦,我明白了,”顾小雅拖长了声音道,“郝挺,这可是一个星期啊,你肯定是利用校长的职务之便安排的个女下属,想趁机下手是不是?”
“靠,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嘛,”我知道顾小雅是开玩笑,所以并没有生气,如果是别人的话,我肯定会发火,毕竟张伊伊是我同事,要是这种玩笑被当成真的传到学校里,那对我的声誉会有极其严重的影响,不过她是顾小雅,说话从来不知道避讳的人,所以我跟她说话也就放肆了许多,“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明天你可得小心了,”
“切,我怕什么啊,到时候看谁先求饶,”顾小雅在电话里笑道。
她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我似乎有点那种感觉了,所以我一时居然没接上她的话。
“怎么?是不是心动了?”电话那种的顾小雅好象看到了我的表情一样。
“谁说的,我还得准备东西,明天出差呢,”我连忙回答道。
“哈哈”顾小雅大笑着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我和张伊伊乘着顾小雅那辆红色的马自达跑车顺利的到达了研修班举办地,昨天我就跟顾小雅说好她先将我们送到研修班举办地,然后我们再去见她的导师和导师丈夫。
在路上,顾小雅收起了她一贯大大咧咧的性格,而是处处显示出一个女知识分子的矜持和高贵。我现在才发现,顾小雅的大大咧咧是分对象的,在外人或说不熟悉的人面前,她就是一位真正的专家,一个温浪淑德的高知白领。而在我和余敏面前,她简直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女汉子。
张伊伊先是**于顾小雅眩目的跑车,然后又**于顾小雅的尊贵与艳丽,后来,却又用复杂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我。
我知道她那眼神里是什么意思,可我不在乎,我虽然只是个小学教师,说高点是个破副校长,难道我就不能有几位漂亮的,有钱的女性朋友么?
“谢谢,”直到下车后,张伊伊才对顾小雅说了声谢谢,这一路上她基本没怎么说话,而我也因带着她一起上车而后悔了,因为有她在我并不能跟顾小雅胡吹瞎侃,所以我也就很少说话,这一路上显得太沉闷了。
“不客气,”顾小雅道,然后转头问我,“郝挺,你是登记以后跟我走,还是回来再登记?”
“这样吧,我先报个道,拿下房间钥匙,然后再出去,”我道,我怕人家大院士不见得我们一去就有空见我们,要是等上个半天一上午的,到时错过了报道的时间。
“那也行,我在车里等你一会,”顾小雅道。
“好的,”我拿下行李箱和张伊伊一起向报到点走去。
“郝校长,你这朋友看样挺有钱的,”离开车子稍远一点,张伊伊道,“而且非常漂亮有气质。”
“是啊,人家是我们市医院的专家呢,”我道,我知道她的意思,所以直接说出了顾小雅的身份。
“怪不得,”张伊伊道,然后她不再说话,而是快走几步到报到的台子面前开始登记。
很快我们就领到了房间钥匙,我们一个六零三,一个六零四,走到房间时我们才发现,我们俩的房间正好门对门。
“小张,我还要出去办点事,如果研修班里要开会什么的,你就帮我请个假,”放好了行李,我敲开张伊伊的门对她说。
“知道了,郝校长,”张伊伊点了点头。
“这小丫头是不是暗恋你?”当我再次坐上顾小雅的车,她突然对我道。
“你瞎说什么呀,就我一个同事而已,”我道。
“切,我瞎说,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是医生,望闻问切是我们的基本功,而且望排在第一位,知道什么叫望不?就是看人的脸色,这小丫头看到我的车和人之后,就死死盯着你的眼神我就明白了。这小丫头肯定暗恋你,甚至跟你表白过,不过你拒绝了她,所以她在看到我的时候才会吃干醋,”顾小雅道。
“怎么可能,”我嘴里这样说着,心里不得不惊叹于顾小雅对人神情的把握,她从张伊伊今天的神色就看出张伊伊可能曾经跟我表白过。
确实,今天春节的时候张伊伊那么做明显就是想委身于我,当然我知道她那是有交换条件的。不过我当时确实委婉的拒绝了她,我没将她搂在怀里,而是推开,这就是最好的拒绝。她还是个女孩子,脸皮当然不会厚到直接要跟我上床,换句话说,她才不会有顾小雅这么开放。
“你也太不懂女人的心思了,”顾小雅说着,一踩油门,车子窜了出去,而她的嘴里却哼起了一句歌词,‘我的柔情你永远不懂,你无法把我看得清楚,我的柔情’。
在路上,顾小雅去了一下省城的商场给她导师买了一条碎花丝巾,然后又在水果店取了一些水果。
“小雅,这些东西是不是太少了,要不我去给你导师的丈夫买个贵重点的东西吧,毕竟我这是求人家办事呢,”我道。
“呵呵,送东西也要投其所好,我导师现在是跟她丈夫一起出来旅游,他丈夫是出来讲学,你给她买贵重的东西他们带着还嫌烦呢。再说了,他们也不缺钱,堂堂的院士,他想要什么没有?他们看重的不是东西是否贵重,而我们这尊师重道的感情,她到我们省来了,我陪着她玩玩,这就是最好的礼物,”顾小雅道,“你是教师,你应该知道吧,当自己桃李满天下的时候,到哪都有学生,是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也许是吧,可惜我刚刚工作六七年,而且还是教小学的,所以我的学生都还没走上社会,根本谈不上什么桃李满天下。再说了,现在的学生一般记得的都是自己大学或中学的老师,谁会记得我这个小学老师啊。
不过顾小雅确实说得很对,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天地君亲师,也将老师摆在了很高的地位。
东汉时期,有位名叫魏昭的人师从当时的大儒郭林宗,郭林宗体弱多病,魏昭就以侍父之礼侍之,为之洗脚捶背、做饭烹菜。有一次,郭林宗病中要喝稀饭,魏昭细心的为之熬制米粥,可当他将粥端给郭林宗时,郭林宗却呵责他‘为长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魏昭什么也没说,就去再煮了一次,哪知得到的仍是一阵呵斥,魏昭没有生气,继续重新去煮。第三次、第四次。终于,当魏昭再一次将粥端到郭林宗面前时,郭林宗笑曰,“吾始见子之面,而今以后,知卿心耳”,意说以前许多求学者,他们求学的心并不诚,所以总是敷衍我,仅仅想投入我名下,借我声望罢了。今日与你想见,我才知道你是诚心一片,我愿意收你为徒。后来,郭林宗正式收魏昭为徒,并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教授给了他,魏昭终成继郭林宗之后的又一大儒。
我不知道顾小雅导师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作为在学术上有如此造诣的人,应该对于金钱虽不视为粪土,却绝不会看重。因为太注重经济利益的人,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学者。因为真正做科研的人要讲心沉进去,如果太注重经济利益,那么在他刚刚成名的时候他就会去追逐名利,而再也不能埋头做事,这样的人不可能成为院士。
当然,现在的院士也有很多种,听说最近几年的国家两院院士增选,有过一半的人都是政府官员、国企老总,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对学者称呼的最高荣誉?
顾小雅导师的丈夫就是个师院的医生,他没有任何的官场职务,甚至连一些学术委员会的名誉主席什么的都没有,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学者。
至于院长,那是名誉的,谁都知道名誉院长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我听从了顾小雅的建议,另外买一了盒茶。
茶,是中国人都喜欢的东西,自三皇五帝开始就有神农以茶解百草毒的故事,至唐宋时期就已成了‘人家一日不可无’的普遍饮用之品。但喝茶却又很讲究,研究表明,做苦力活的人喜欢喝苦味茶,做脑力活的人喜欢喝淡香茶,至于象顾小雅导师丈夫这样的人,应该就不能称之为喝茶,而应该称为品茶。
虽然我并非博学鸿儒,但我也喜欢品茶,人曰品茶有三乐,一曰‘独品得神’,二曰‘对品得趣’,三曰,‘众品得慧’。
不算昏暗的灯下,独自守在书房里,沏上一杯茗香,让茶的氤氲在空气的流动而荡漾,然后轻翻纸张,让淡雅的书香和着清新的茶香,绝对有一种泌人心脾的感觉。茶香如炊烟袅袅,云淡风清般摇曳你淡淡的思绪。而书香而恰似溪水般涓涓流淌,带着身心劳碌的疲惫,让入完全沉醉于书海,从中汲取无穷的力量。在漫天轻松与惬意中让享受与获知相融,这正是知识分子品茶的最佳境界。
果然,诚如我所料,当顾小雅导师的丈夫看到我拧来的正宗安溪铁观音,一点没因为我的不能免俗而愠怒,反而欣喜的与我论起茶来。
“怎么?小郝也爱茶?”在经过简单的介绍后,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顾小雅已经急不可耐的跟她的导师聊起了她们所熟知的熟人趣事。而她导师的丈夫则跟我聊起了茶。
顾小雅的丈夫姓阮,一个中等个头的小老头,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看起来精神矍铄,而且红光满面,一看就是个懂得保养的人。其实不管是什么人,要想在某一行干出菲人的成就必须得善待自己,如果一味的穷自己毕生之精力去追名逐利,最后名利双收之时自己却已没有身体,甚至没有生命去享受的时候,那么这一切追求的又有何意义?
阮院士很温和,没有一般鸿儒大学的怪戾脾气,说话的不经意间让我仿佛想起了那座‘大肚能容天下事’的弥勒。
“额,闲来喜欢自己泡上一杯茶,独饮茶香,”我道,“不过,我这不能算得上品茶,只能算喝茶,”
在这样的大学鸿儒面前,我知道我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知识与阅历实上不得台面。
“哦?其实品茶的最高境界恰恰是独品,孔子曾曰,‘一人乐,众人乐孰乐?’,也许在很多事情上,众人乐才是为最高境界。如父母官、政策制定者,他们不就能以一己私利而决定着行政施政,必须体现社会的公平。但品茶不一样,茶为清香淡雅之物,古人品茶有三点三不点之说,正是概括了心境、环境与意境在品茶中和重要性,”阮院士道。
“是啊,未尝甘露味,先闻圣妙香,品茶意在细啜、浅饮、回甘、留意,所以我更喜欢一个人一盏茶一本书的意境,”我道。
“嗯,不错,品茶最重要的是与知茶人才能共品,今天咱们吃饭喝酒就免了,咱们先品一品这茶,得我与小友相识之趣,”阮院士道。
我知道,顾小雅在来之前就已经跟她导师约好,中午是要请他们吃饭的,看样阮院士中午不准备去了,因为品茶不是喝茶,品茶有一系列的礼数与方法。
阮院士是个精于茶道之人,观形、听声、察色、闻香、品韵,一步一步,一丝不苟。我不禁在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这是我在省城百年老茶店花大价钱买来的真品,否则老先生这么一品,那可就全糟了。
“听小雅说你是有事要问我?”一轮品茶结束,阮院士开口道。
“是,阮院士,你是精神疾病方面的泰斗,所以我想请教你一下,我一个朋友的病情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反复,我一直不得其解。”我道。
“哦?精神方面疾病有反复是正常的,你先将她的症状描述给我听听,”阮院士道。
我将杨丽丽的症状一五一十的说给阮院士听,还将我如何利用母爱去开导杨丽丽的事都说了出来。
“嗯,想不到小郝你还精通这些啊,对于抑郁症病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集中注意力在她关心的事情上,少去想那些引起她抑郁的诱因。不过,她这样反复也确实有点奇怪,按说一般反复也不会突然的变轻加重,精神病治疗是个漫长的过程,大人与孩子不一样,孩子的心智还未发育完全,一个外界的诱因很容易使他产生或摆脱精神疾病的困扰,而成人一般都需要很长时间,如长期压抑或长期心理治疗。哦,对了,”阮院士道,“你把她吃的药带来了吗?我看看是不是她的药有什么问题,因为有些医生开药往往同一类的药会开很多种,以为这样能快速治病,素不知是药三分毒,特别是这种精神方面的疾病,心理疏导才是最重要的,药物治疗仅是起辅助作用。”
“药我带来了,”我连忙将从杨丽丽家拿来的药从包里拿出来,幸亏我当时考虑得全面一点,想起带点药过来。
阮院士从我手里将药一样一样的接过去,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在一种药上停了下来,将这种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还将胶囊给拧开,取出里的粉末仔细的看、闻,甚至还用舌头去尝了尝。
渐渐的,我发现阮院士的脸上刚才一直存在的微笑不见了,似乎有点凝重。
“喂,老太婆,你不是说让小雅陪你去逛逛风景的么,怎么还呆在这?”阮院士没跟我说话,而是向顾小雅的导师道。
“不是等你呢嘛,你跟小郝在谈茶论道,我们再说会体己话,等你们一起出去。再说了,现在已经近十一点了,快到午饭时间了,吃了饭再去也不迟。”顾小雅的导师道。
“你们去吧,我跟小郝还要再聊聊,别耽误你们逛街,中午小郝就跟我在酒店里便餐吧,”阮院士道。
顾小雅导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显然觉得他这是临时变卦,不过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做。
“那行,小雅,我们出去逛街,中午就在外面随便吃点,”顾小雅的导师说着起身,去找自己的包和顾小雅一起走了出去。
“小郝,你确信你药没有拿错?”让顾小雅她们离开后,阮院士脸色凝重的问我。
“没有啊,这是我从她开下来正在吃的药瓶里拿的,你看每张纸上我都写上了药品的名字,”我道。
“你取药的事还有谁知道?”阮院士问。
“怎么了,这药?”
“你先告诉我,”
“只有病人知道,我跟他丈夫是好朋友,”我道。因为杨丽丽不肯来省城,我才临时决定取点药带来的,这件事我并没有跟其它人说,连曹阳都没有。
“你等一下,”阮院士说着,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小张,你到我房间来一下。”
很快,一个年轻人来到了阮院士的房间。
“小张,你将这个带到你们实验室做个鉴定,看是不是齐拉X酮,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结果,”阮院士道。
“好的,”小张接过药,很快离去。
一个小时后,小张的电话打了过来,确认就是齐拉X酮。在这一个小时里,阮院士再没跟我说药物的事,反而拉着我扯了一些家长。
“小郝,我再问你一次,这个药你确认是从你朋友正在吃的药瓶里拿出来的?药瓶上的商品名也确实是你抄在纸上的这个名字?而且你朋友的症状也正如你所描述的症状?”阮院士脸色重新凝重起来。
“是啊,我可以确认,我还给她拿过几次药片呢,”我道,“如果说出厂日期我抄错,这有可能,但药品名和厂家一定不会错,其它几种药也一样。”
开什么玩笑,作为教师,我们一直跟学生强调要细心,当然,我们自己也会非常的细心,我怎么会将药品名字抄错?但人不可能总是万无一失,所以我想在日期上倒是会有点小错误,但名字绝不可能。
“如果你确信你药没拿错,症状也没有描述错,药品名也没有抄错,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阮院士停下来,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道,“这药是有人故意换掉的,也就是说,有人想谋杀你这个朋友,”
“谋谋杀?”我心里一抖,说话也觉得思维跟不上,怎么会扯到谋杀了?
不过我相信阮院士的话,其实他刚才一直反复问我是不是拿错了药,有没有将杨丽丽的症状描述错,有没有抄错药名等,都只是在向我确认一些细节,其实在看到药的第一时间他已经有了个起码的判断。他应该知道作为教师,我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但他要确认,确认到万无一失,这也是他们这老一辈科学家的严谨。
现在,经过我反复确认我这边没有问题,再通过他自己的鉴别与小张实验室得到的结果,他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这个药是有人故意换掉的。
“是,这个药不是米P明,虽然外面药名和胶囊都是米P明的,但里面的药粉却是齐拉X酮,这两种药虽然胶囊内的粉剂非常相近,但细细辨别还是可以分辩出来的。”阮院士道。
我不知道这些药有什么差别,就算是米P明,我也是抄药名时才去注意,以前给杨丽丽拿药时,我根本就连名字都没注意过。你想想,一个病人天天吃的药,谁会去注意那名字,甚至怀疑到药里面的成分有问题?
“阮院士,那这药?”我现在知道这药肯定是大有古怪了,但我不是医学专业的,我不知道这个药名分别代表着什么意义。
“米P明是治疗抑郁症的药,而齐拉X酮却是治疗狂躁症的药,”刘院士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用治疗狂躁症的药换掉了治疗抑郁症的药?治疗狂躁症的药是用来抑制人狂躁冲动的,而治疗抑郁症的药却是用来让人神经兴奋的,这”
“不错,米P明可以对中枢神经系统起作用,正常人服用后出现安静、嗜睡、血压下降等现象。而抑郁病人连续服药后会出现精神振奋现象,这也是米P明让抑郁病人有更多与人交往与积极参与到各种事务中的作用。可齐拉X酮的主要作用却是抑制神经系统兴奋,使精神病人出现安静、嗜睡,减少病人的幻听、妄想和动机缺乏等。这两种药的作用机制正好相反,如果抑郁病人吃了治疗抗狂躁的药,那么就会使病情加重,甚至精神更加抑郁,最后产生厌世自杀的倾向。”阮院士道。
厌世自杀的倾向?也就是说,如果抑郁症病人吃了治疗狂躁症的药,病情逐渐加重,最后恐怕往往以自杀结局,而正因为是病人有严重的抑郁症状,再加上是自杀,警方就不可能加以深查(当然即使查,只要不被查到换药也无碍),那么最后凶手就可以杀人于无形,从而逃过法律的制裁。
能做到这样的除了是个心机颇深的人,应该还有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否则谁会想到以这种方法杀人呢?
可现在的问题是谁会是想杀害杨丽丽的凶手?
曹阳?这是我第一时间会想到的,也是最有可能的。因为一个人要想谋杀一个人,他就必须有动机,而杨丽丽病了这么多年,曹阳已经深受拖累,虽然在人面前曹阳表现得对杨丽丽很关心照顾,但谁也不知道他在心里是不是已经受够了这种折磨。在不堪重负的情况下,起杀人之心这完全有可能。
不过,我跟杨丽丽的圈子、曹阳的圈子都不熟,不排除还有其它人的可能性,但这些人必须是与曹阳或杨丽丽亲密接触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机会接触到杨丽丽的药。
对,一定不是曹阳,我从心底里对自己说,其实这句话自己说得都觉得有点苍白,凭什么不是曹阳?就象无法说服自己曹阳是杀人凶手一样,我也无法说服自己曹阳不是杀人凶手。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人了?”看到我在沉思,却没有应答他的话,阮院士问道。
“啊,不,”我当然不能说出我的怀疑,因为我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我是在想,谁会是那个换药的人,”
“对,这很关键,现在你必须知道是谁换了药,而且还要想办法阻止,毕竟这是一条人命。啊,不,应该是两条人命,甚至是多条人命,”阮院士道。
“多条人命?”我问。
“如果这换药不是一个人所为呢?”
对啊,如果换药不是一个人所为呢?可他(她)是谁,他们又是谁?
此时,我的脑子已经乱了。
茶香已尽,阮院士在默默的收拾着茶盏,“小郝,这种事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建议你立即报警,”
“阮院士,我觉得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其它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我问道,其实从心底里,我现在不想报警,因为我怕这可能是曹阳干的,毕竟目前为止在我的心中他的嫌疑最大。
“你是不是在忌讳什么?是不是想到了某个人,但你却不想这个人出事?小郝,我理解你,但你要记住这是刑事案件,如果你知而不报,那就是包庇。好了,我不多说了,吃饭时间也到了,主办方有招待宴,我就不带你去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阮院士道。
说着阮院士站起了身,我只好站了起来,其实我现在的心里很复杂也很矛盾,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报警。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刚才阮院士将顾小雅和她导师支走,是因为他一接过药打开那胶囊,他就已经确信那里面并不是米P明,他这么做是不想这事有第三个人知道,也就是说他在让我选择报警还是不报警。如果顾小雅和她导师都在的话,那么这么多人,难保谁不会失口说了出去,何况顾小雅还跟我在一个城市。
我知道象阮院士这样治学科研非常严谨的人,做事都会想得比较周到,他已经给我留了空间。
“那就谢谢阮院士了,我先走了,”我向阮院士点了点头,离开了他住的房间。
现在我该怎么办?虽然已经早就过了午饭时间,可我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却并没有一丝饥饿的感觉,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心里装着事,食不甘味。
自我工作以来,我碰到的多是对我这小学教师不屑一顾的各位头头脑脑,唯一帮助,而且是真心帮助我的只有曹阳。可现在他却陷入了谋杀自己妻子的嫌疑,而我却是唯一的知情人,我该怎么做?
浑浑噩噩的,在街上转了大半天,一直到天黑,我才接到张伊伊打来的电话,“郝校长,你在哪呢?研修班晚上要开个会,你能赶过来么?”
啊?对啊,我是来参加研修班的,不管药是不是曹阳换的,我现在身在省城,我又能做什么呢?还不如先放下,等研修班结束了,回到江城再慢慢搞清楚。
想到这,我立即道,“啊,我在外面有事的,刚办完,我马上就回来啊,”
“好的,那我先到会场去啊,再过十分钟就要开始了,”张伊伊道。
“好啊,你去吧,”
当我上了的士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了,因为我无意中沿着省城兜了半个圈,我又回到了宾馆附近。
世事就是这么难料,你以为距离越来越远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你已经离目标更近。这就象我们的生活,我们总是在拼命的追求着幸福,我们花大量的时间去挣钱,花更多的精力去努力走上高位,可真等我们达到了目标,我们才发现,拥有了那些的我们却并不幸福。颓然间,我们放下了所有,每天清茶淡饭,夫唱妇随,儿孙绕膝才发现,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其实即使拥有全界,只要心是空的,你就并不幸福。哪怕失去所有,只是心是满足的,我们就是幸福的。
就象现在的我,齐小倩在时,我虽然经常受到她的呵斥,甚至说是折磨,但每天到家里我能听到人声,还有她和孩子欢闹的场景,可现在每当我一个人回到家里,面对着如死般寂静的四壁,我就会发现自己的心无法安放。
也许以前的我就是幸福的,只是我生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当我赶到会场的时候,会场里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全省各地来的足足有两百多人,我连忙在最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不经意间我用眼睛扫了一下主席台,噫,主席台上这人我怎么好象在哪里见过,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