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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西月之请

    青回城的瘟疫还是蔓延,若大的温柔乡富贵窝倾刻成了人间地狱。街上路人皆形色匆匆,偏僻的巷子里随处可见正在饱受瘟疫之苦的人。活着的,死了的,都双目紧闭,让人分辩不清。在清府深院中竟时常能听到府外的阵阵哀号,秋风凄楚,说不上的潇煞。
    喜儿没几日便好起来了。只是叫嚷着死也不让我走,我只好去楚夫人那儿哀求,最终楚夫人答应喜儿可以随时来找我这才把喜儿哄下了。
    天渐凉,清曲差人给我送来了几身厚实点的衣衫。盯着那些衣衫失神了好一阵子,从喜儿到楚夫人,从楚夫人到清曲,心中的暖流越汇越多。心底开始有一种奇异的快足开始蔓延,府外民生疾苦,府内依旧如常。
    这日喜儿一下学堂便飞快跑来了锦园,嘴里叫嚷着清曲找我。我告了楚夫人跟喜儿一同回了芙园。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越过竹间小径直至快到了竹径尽头的芙园喜儿才算止住了一直飞奔的脚步。
    入了芙园的门,视线穿过芙园与清园中间的门洞便看见清曲与一一袭红衣的人座在凉亭。只觉那抹红衣有点眼熟,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躁不安。喜儿喊了一声,清曲与那背对我的红衣人皆向这看来。视线与那眼角绽着妖冶桃花的狭长眸子相对时似是受了万重蛊惑般,不由的喃喃道,“西月……”
    “还真是故人啊。”清曲一声清渺的呼喊让我回了神。我忙上前福了身,“那日在文园昏倒正是这西月先生将我救起。说起来还没好好谢过西月先生呢。”
    “格桑姑娘请坐,区区小事不想格桑姑娘竟还记挂在心西月实在受宠若惊。”西月幽若深泉的声音响起,飘入耳朵,仿佛也飘入了人的心,心头像是被羽毛覆盖暖暖的又痒痒的。
    清曲也摆了摆手,我便上前坐下了。垂着头只觉得西月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看,不由又觉得心中闷堵。清曲让人取了些果子来,我胡乱抓了一个啃了起来。
    “我记得你不喜吃梨子,今儿怎么吃起梨子来了。”清曲笑吟吟的说道,他这样让我想起了前几日来访的褚秀,褚秀也是这般笑吟吟的,可是心里并不是这么回事。清曲今天是怎么了?
    我抬头笑笑,“并非不喜吃梨,只是每次看见梨子想起离别二字。”
    “还是那么傻的固执……”幽若深泉的声音很轻,轻得甚至说过之后让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那莹润的蜜色薄唇仿佛根本未动,一袭红衣,仿佛就守在那里一直未曾离开。心又开始扑嗵扑嗵的疼起来,羽毛变成了利箭,锋芒毕露,一点也不留情面的刺向心肝脾肺肾。一汪又一汪的难过便就此流出……对,是难过……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泛着的深入肌肤的难过。
    半晌也没人去接西月的话,仿佛他真的没说过那话一样。周围的气场变有些不对劲,清曲一直把玩着手里的玉杯,琼脂玉的杯子跟他修长透白的手指简直是绝配,只有这样的双手才能衬得起这琼脂玉杯。西月也不说话,拿起了一只梨子也开始啃食起来,喃喃道了一句,“把梨子都吃了就不会再有梨了。”我失了神,脑海里那唯一记得的一抹红影会是他吗?若是,那他为何不与我相认?心里开始生出一团团的乱麻,这番麻乱让我不舒服,我收了神继续认真的啃起梨子。
    “西月与我是旧友,今日来探看问起你来,我便差喜儿把你叫来了。”沉默了半晌清曲冒出了这么句话,清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恩”了一声便继续啃我的梨子。眼角瞄了西月一眼,他依旧在瞅我,挂满风情的媚眼似是含了一抹笑意。一笑倾城又倾国,百花粉黛无颜色。
    “西月你与桑儿是旧识?”清曲终是问了起来,今日竟是最话少最沉得住气的清曲在不停的打破沉默。突然话多了,硬生生地让人觉得不习惯,甚至产生有丝怪异的感觉。
    西月满是深意,一副岂是旧识这么简单的表情,磨蹭了半天才说道,“那日文园邂逅也算是旧识吧。”话都是事实,可从西月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从生**蛋到炒**蛋,完全变味了。怪怪的,恩,就是怪怪的。
    清曲嘴角挂上那抹标志性的笑意,又是半晌才说道,“果然旧识。”手还在不住的把玩手中的琼脂玉杯,接着又道,“桑儿,你绣的清荷图落在我这儿了。”
    我像是终于感觉到有我什么事儿了,笑道抬头道,“我说怎么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等会儿回去的我带回去,还差最后一抹绿了。对了,那绣图怎么会在清园,我记得好像没拿来这边。”
    “前些日在喜儿房里看见的,想是你忘记带走。后来喜儿染了瘟疫终日用药,怕是这绣图日久沾了药味就拿到清园来了。”
    还未待我道谢西月就开口了,“清曲你什么时候变得对女人这么贴心了,我们这才几日未见而己。啧啧……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清曲揶揄地笑了笑,那如绝世圣莲的容颜沾上了几丝红意,让人看得如痴如醉。那般绝世的容颜,总让我产生距离感,我用力的想拉进这距离,却发现总是徒劳,就如同仙凡永隔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好一番郎情妾意,倒让西月觉得坐在旁边有点多余了。”幽若清泉的声音响起,一番话说得清曲脸上的红意更浓,我亦跟着脸红起来。瞄了清曲两眼,他此刻正不自然的盯着手中的琼脂玉杯,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清曲,第一次见他脸上别样的风情。心中感念,这会是因为我吗?等了半天也没见清曲回话,我便开了口,“西月先生莫要乱讲,我只是这清府的下人,若非清曲公子把我救回来恐怕连这条小命也没了。”
    “上天不公啊,西月怎么就没有救此妙人的机会呢……这梨子味道真不错。”西月的话越来越露骨,早知如此我跟本就不应该过来。他这又是为什么呢?与我只见过一次,这番酸言酸语肯定不能是为我……那清曲?他……断袖?思及此我不由深深的看了一眼西月,这张女人看了都要嫉妒的脸,不是没有可能啊……
    “格桑姑娘这样看人家,人家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西月的一习话彻底让我从臆想中回了神,不由打了一冷颤起了一身**皮疙瘩。
    一直沉默的清曲开口了,“桑儿,你若是觉得冷就先回房吧。”闻言如获大赦,慌忙起身欲辞。起身间只觉身上一暖,眨眼间身上便多了一件红色狐皮裘衣。“时候尚早,格桑姑娘再坐儿,也好与西月聊天叙意。”瞥向西月,那凤眼之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我不自觉得坐下了。又被蛊惑了……
    觉得一道清冷的目光投来,我转头看向清曲,那深如寒潭的眸正紧盯着我身上的狐皮裘衣,情绪掩得太深,总是在我不能触及的深度里。身上阵阵暖流袭来,狐皮攥在手里顺滑细腻,这狐皮袍子真是宝贝。
    喜儿也不知去了哪里,照常说她应该早就爬到我身上了,今天打从把我领到清园便不见她踪影了。这喜儿该缠人的时候不缠。
    “能入了清曲的眼想必格桑姑娘自是心灵手巧绣工超群。西月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格桑是否可以替西月绣一条锦帕。”西月一句话硬是让正在喝水的我呛了一口,咳嗽不止。两只手同时落在了我背上,我干咳了声闪开了两只手。
    “格桑手拙,绣品实在拿不出手,还请西月先生另请高明。”气氛突然之间变得尴尬起来,这种尴尬让我觉得连呼吸都有点狭促。
    西月捻起落在石桌上的一抹竹叶,略带揶揄地说道,“清曲,你家都是这般难求的人物吗?”
    被西月的怪腔调弄乐了,脸上浮出深笑,半天才道,“桑儿的事自己自己做主,我从没把她当下人。”
    西月也没接话,就捻着那竹叶,如同刚得到的无比好玩又新奇的玩具一般,在我又要出神之时那幽若深泉的声音传来,“伊人犹在,唯我相誓……仅此八字,西月要回文院了,改日来取锦帕。”
    我抬头之时西月己然起身,尚未与清曲道别就匆匆离去,生怕我再次拒绝一般。瞄向清曲,他看着西月离去的背影犹如深潭的眼底又带上了让人永远也看不清捉不透的心思。
    时间让人与人之间分出了岔路。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亦仿佛此一刻可一直沉淀恒远,而众人在命运的路途上早己脱离了既定的轨迹,开始了肆意交织纠缠,错乱丛生,虐枝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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