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2005-11-0122:25
[10月28日母亲]
润儿与世儒出去后很久还没有回来,拨打他们的手机无人应答,直接拨电话去饭店的房间。
“我爱她,我无法接受将爱静静地埋葬,去等待岁月将之腐朽,所以……”
“可是爱始终不是一个人的,不是吗?”
“我爱她,难道错了吗?”
“爱本没有错,但以爱的理由强加于人,则是无法忍受的,尤其对于女人。”
世儒的声音沙哑而脆弱,用一种无以言说的沉寂诠释着近似癫狂的心情,向我诉说了一场源于爱情的“突发事件”……我知道这更是一个早已筹划的阴谋,但我不忍再行追问下去。我不希望再次触及我的女儿身陷别人欲望的旋涡而无法逆流回转的艰难。我啜了一口白水,将悲伤与愤怒一并咽下。几缕头发划过脸庞轻微的刺痛,缓缓地坐下来。焦灼渐渐退去,平静再次不战而胜。我已不再彷徨,我已可以理性地分析,虽然我在此刻开始讨厌我被世故磨砺的成熟。
润儿已经离开了,并且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回家。
搜索着她可能去的地方,以及能找到她的线索。
记忆中郭小姐曾讲过他们一同书写的小说,上面应该可以找到端倪。打开电脑,非常幸运,ie的缺省页面正是连载着他们的小说《妖精女儿》的论坛,看着长达二十八页的回复,连载已经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我再一次如此近地欣赏我的女儿,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她注定所独有的羞涩与执着在沉静的文字中,像一脉汩汩流淌的温泉,深深地浸入我的骨骼,平静的背后是涌动着的对爱情的渴望,使我时不时地感受到震颤。一滴滴眼泪顺着脸庞滑下,灼伤了我的皮肤。我第一次感觉到眼泪会有如此炙人的热度。这让我想起了从前,隔着温柔的天色,与润岩那个温婉的初遇,我曾怀拥了对上帝的感激,抱定一桩未知的幸福与爱情珠联璧合……
那一幕一幕在眼前辗转留连,不忍伴随落日的余晖一点点隐去。一丝秋风夹带着片片黄叶,冒失地闯入,孤单的树干渐趋消瘦,默默地对视着没有丝毫宽容的凛冽寒风,让我心慌。岁月的脚步层层贻尽,只有眷刻爱情的深深痕迹在心中突显。润岩,papa,润儿,我。我一时恍惚了,定了下神,注意到右上角有一封信的动画反复地跳出。通常我不会去查看女儿的隐私,可是我的潜意识背叛了我的原则,不由自主地点击,信件已经打开了:
润儿:
papa和郭襄都在我这里,请见信速到
非常巧,这封网上信函,是一位叫“普梵”的网友所写,告诉润儿赶快去他家,并在末尾处附上了祥细的家庭住址。我不敢想象将他的病情交付于一些没有丝毫护理经验的莽撞青年,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于是一刻不敢耽搁,马上联系上医生,一同赶往信中所写的地址。
[10月28日郭襄]
匆匆赶到医院,却没有遇见润儿。更失望的是,据病房里的老太太讲,刚刚有一位小姑娘来过这里,问过papa的去向,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后转身走了。
我从那扇熟悉的窗户向外望去,树叶一片片都变成了金黄,耀眼得让人心慌。秋色还是那么迷人,阳光一点点地隐去,最终将被黑夜无情地扼杀,而城市里拥动的茫茫人海,润儿已经在这十几分钟的间隔中错失。她会走向哪里,我们又能以什么方式去寻找她?难道这又是天意注定?
这让我想起那个画树叶的老画家的故事。一个一生没什么大作品的老画家,一次陪同夫人去探望一位故人的孙女,可怜的女孩已病入膏肓,骨瘦如柴,斜靠在床头,痴痴地看着窗外飘落的树叶。
“哎,树上的叶子又少了一些,如果一直能看到它们多好啊,哪怕只有一片。”画家与夫人相视无言,唯有内心唏嘘不已。秋天很快过去,树叶几近凋零贻尽,叶落满地,一派凄惨景象。又一场秋雨到来了,横扫了最后一抹希冀。画家想起了病中的女孩将因此而陷于绝望,在大风的雨夜,爬着梯子在窗户的玻璃上一笔一笔仔细勾勒了逼真的树叶,却因为感染了肺炎而离开人世。当冬天来临时,百木尽谢,窗户上的最后一片树叶,也成为他最后最成功的作品。
上天可以让一切无情肆意演出,可我们总可以颤抖着爬上梯子,把已经飘落的最后一片树叶,再画上来。我相信,这就是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