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2005-08-2800:08
[8月27日papa]
“众比丘和比丘尼眼中的佛祖,其实就是在法会中的那个到时候去讨饭,回来席地而坐吃饭,吃完洗碗,一身干净之后就盘腿而坐闭目冥想的和尚,并且辩才无碍。”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有平常人,方有执着心。
8月4日,许先生,大使馆,港口,机场,出入境管理局。
非常不喜欢长久地找一个人,而且没有任何线索。放在古时候,叫做“杳无音信”。
每几天,会收到她在十天前发出的e-mail。如果她是在闹着玩开一个玩笑,我必须装作早明白了这一切,随时准备对着跳出来的她,目不直视地说“乖,别演戏了,我跟踪你很久了”;如果她真的如续文里所说,走进了西非的部落,简单分析一下,她既然可以成功地发出e-mail而不是求救电话,证明她已经脱离危险,而我不再需要上她的当,跟随十天前的足迹去妄图“英雄救美”;还有一种可能,她以玩笑的心情离开,却不巧真的遭遇了麻烦,十天前她逗我玩而写出的危险,确有可能在今天明天不期上演……这个不祥的预感,隐隐地扯痛我的心,随时下一个决定重返非洲。
“papa”与“润儿”的分别执笔,想是现实与理想的较量挣扎吧。
“普梵”率直而精彩的评论,几已可不动分毫而直接成为续写的内容。面对连续剧般的情节不可思议地发生在自己身上,责任、逃避、工作、社会、感情和性、勇敢与理智,当一切堆积,就可以透明到折射。
事实上,8月4日,是事先预定在非洲度假的最后一天。
8月3日的晚上,从未吵过架的papa跟润儿发生了争执,只为是不是应该在明天回去。争执中,润儿将订好的机票折成两个纸飞机,从窗户飞走了。她想,这样就可以永远把我留在非洲,留在她的身边……可是我带着失望的神情侧身睡去。
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黎明就要到来。
润儿真的在梦醒之间的半夜起来,她真的以为,只要一直向西走去,就可以一直留在晚上的梦中。
2005-08-2922:19
[8月29日润儿]
夜晚在梦魇般的荒凉中挣扎,思念浸入无限蔓延的时光。因了腹中的胎儿像是有了可以填补的实质,落魄的流浪不再像浮萍般脆弱,飘飞的失落也不似风絮般慌张。渐渐地所有心情都已经用完,只觉疲惫不堪。身边的床依旧保持着凌乱的姿态,像一个模具,无限复制着伤感。四位夫人早已离开,此时方注意到阿沃伊一直在忙碌。我重新提起警惕,审视他的热情,看他仔细擦拭一只粗糙的木桶,而后不断往里面加着勾兑好的温水。空气中已散发了潮湿的味道,淋湿了我将近昏迷的思绪。他感觉到了我的眼神,抬起头朝我笑了笑,示意我洗澡。我惊慌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我,虚弱的身体早已没有力气,被他抱起放在木桶里面,他握住我的肩膀,突然在我的额头吻了下去。我用力地推开他,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倒退两步。在那双茫然而羞涩的眼睛里,我读到的竟是真诚。不知道为何,那一刻我突然失声痛哭。他慌张得不知所措,转身推门而去。
刚要安静下来的灵魂被伤悲否定,在夜色中崩溃凋零。月光疼惜地洒下来,用一袭雪白的轻纱将我覆盖,安抚着我瑟瑟发抖的身体。我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只想放弃自己,停止此刻的狼狈,让生命的遗憾更加纯粹。缓缓地闭上双眼,手不停地撩拨水纹溅在脸庞,听它在身上洒下来阵阵年华似水的声音,任这层千疮百孔的幸福挥手道别最终拉上帷幕。水纹渐渐涌上来一种久违的温暖,他的气息、容颜、忧郁的眼神、明亮的微笑,触手可及,而又离我远逝。
“润儿,念首诗给你。”
树暗林深月凝
鸟语莺啼雀鸣
蜿蜒里一脉相知
满夜秋色缓步无声
沙沙作吟细雨凉风
只为林中私藏
“papa,要你解释噢。”
“小时候写的缘分场景。”
“那时你几岁啊?”
“十来岁吧!”
“树暗林深月凝鸟语莺啼雀鸣”
我不断地低声朗诵。
“papa,这场景好像一幅图画,我们改一改好不好?”
“嗯,怎么改?”
满夜秋色缓步无声
沙沙作吟细雨凉风
只为林中画私藏
“我加一画字,就像居于树林中,在支起的画架上,绘下这幅自然美景。好吗?”
“好,颇有意境,只是不够上口啊!”
“嗯,再想想。”
“只为林中画私藏。这样如何?中间加一停顿,有限制的留白。”
“嗯,我再读来试试。”
我不自觉地读出来。水波荡漾着,都是爱的痕迹,来自曾经,来自眼前。它们都被同一种激情所驱策,但一个是鲜活,一个是苍白,虚虚实实亦幻亦真地折射着影子,交缠纠结着令我着魔的光芒。我抬头看一眼皎洁的月亮,你知道papa在哪里,你不能言说,但是,我知道你能看到他。请你告诉他,我想他了。我气若游丝地对着空气诉说着对他的承诺和实现诺言的艰难,右手无意间滑过左腿,膝盖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愈合,那时明月曾陪他守在我的身边。
“papa,我的腿伤好了,走路会很难看吗?”
“不用担心,我可以照顾你。走路难看免得四处走动,还少掉许多危险。”
“嗯嗯,可是我好怕再摔倒,就真的不能再走路了。”
“润儿,不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papa,你要记得啊,我通常摔倒时都是向右侧倒下。”
“好,我一直在你右边,放心了吧?”
“嗯。”
“睡吧!”
“亲亲。”
我摸了摸脸庞,笑了笑,习惯性地要侧过头,却是看到阿沃伊推门而及,身后还跟着他的一位夫人,瞬间的甜蜜被现实的荒凉映衬得更加苍白。我大声地对他叫喊:
“请允许我离开!”
“我需要离开这里,请带我离开!”
他最终没有讲话,看了看我,转身而去。过了不多时,他的夫人走进来,将床重新整理好,将我扶起来睡在旁边。我想,更多的是在监视我,担心我逃走。
就这样一直过了五天。在这五天里,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阿沃伊会准时带了新鲜的棕榈汁放在门口。他似乎也不再出去抢劫,中午会煮了掺杂了肉的玉米粥给我,有时是鸡肉,有时是牛肉,有时又会是羊肉。然后,呆在角落里,像个孤独的孩子,安静地看我吃下去,默默走开。心里在某一瞬间萌生渴望时,也会突然深深地看我一眼,但随之就是羞涩地躲闪着我恳求的目光。晚上他会照例将水装在木桶里,示意我洗澡,只是他不再冒失地抱我。我每天还会重复同样的话:
“请允许我离开。”
“我需要离开这里,请带我离开。”
同样的他会转身离开。我以我的独立存在着,就这样过着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