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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2005-08-2500:47
    [8月24日润儿]
    夜幕很快降临,整个部落像被抽了真空的容器,紧紧地堵了塞子,空空的,连空气都没有,难以呼吸,只有流泪。浓重的玉米粥味道飘然而至,族里人特别杀了一只羊作为庆贺,引来孩子们的阵阵欢呼。阿沃伊尝试用各种方法唤醒我因失落而空洞的眼神。无奈我的心,因丰盛的爱情曾剧烈跳动过的心,早已脱离人间,在天堂中流离失所。细数狼狈,我知道我在支付梦想的同时,得到更多的是对任性的愧疚。我曾经于颠簸的思想中尝试努力,却得不到任何灵魂的救赎。所有的声音都在告诉我,我是真的离papa越来越远。我终于明白,我要的永恒只是消失后的空白,而我的爱一直留在他身边,而我又是如何的,再不能回头找到它。
    阿沃伊压抑了内心的惊涛骇浪强,挤出平静神态,垂下头,坐在我身边。我漠视和无视地对峙着他的悲哀与无奈,挑战他无能为力的心情。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无声地宣扬着这伸手间的距离是一生都不能逾越的障碍。过了一会,他走出去,又迅速跑回,手里已多了些用弹壳粘制的飞机、坦克。也许他认为,这些可以代表工业时代和现代文明的东西,可以使我有片刻的欢愉。
    不过这确实让我想到了我的童年。那是一次随同父亲去布隆迪乡下的路上,在破旧的捷运车上,中途上来一个大男孩,手中也是抱着一个弹壳做的坦克,吸引了人们艳羡的目光。我现在仍然记得当时的情景,我拉着父亲的手不停地晃,父亲无奈之下问他讨买。那个男孩走过来婉转地拒绝,神气溢于言表。告诉我下次会送一个一模一样的给我。小时候并不懂这是应承之词,再看一眼那个心爱的坦克,寄希望于下一次,似乎得到它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心中也是一阵欣喜,只是很快就忘记了。直到现在,又碰触到相仿的记忆。看着坦克在他的手中翻转着制作的繁杂,童年的往事让我重新点燃了信心。我突然很想回家,我想我不应就此放弃。抬起头,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神,尝试着牵动脸庞制造一些表情,内心不断地揣测着将离开寄希望于他,我会有多少的把握。照理我更应该恨他,作为始作俑者,是他的一次冲动导致我陷入困境,可是我知道在这里,也只有他可以给我的自由一点点的可能。
    他看上去对我的表情变化显得很讶异,不过随后即憨拙地笑着。我开始食用他端进来的食物,我知道逃跑需要体力。我保持谨慎的态度,尝试使用简单的英语与他交流,想要更详细更准确地了解这里的一切。夜色渐渐深下来,如鬼魅般盛开着幻觉。族长的四位夫人再一次光临,意外的是后面跟进了一位吉普赛女人,黑色的斗篷中裹着竖条纹彩色的阔褶长裙,用曼迪语讲述着什么。阿沃伊表情复杂,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心猛然收缩,下意识地拉着布襟,目送着阿沃伊离去。吉普赛女人打开随手的小包,在里面取出一只烟锅,寸许长的指甲藏满了油黑的污垢。烟丝燃烧起来,缭绕过那张用过太多油彩又干裂皴皮的脸。四位夫人走过来按住我的身体,我意识到她们想要在我身上做些什么。我知道挣扎并没有效果,但还是不能停止。我的脚踝被嵌入在她们的手心于指甲中,感到一阵阵刺痛,甚至可以听到骨头间挤兑的声音。我拼命地叫喊,直到一位女人用一块肮脏的布团塞入我的口中。我求助般看着这些愚昧的人们善意的眼神,不远处吉普赛女人在她的小包里面掏了一个油纸包……我忍耐于肮脏带来的恶心,努力地想要看个究竟,油纸里面包裹着一个刀片,上面沾染了干燥的血迹。她鼓起嘴吐了一口口水,用手在上面拂拭。我几欲呕吐。她缓缓地走近我,拿捏着嗓子用来自地狱的声音唱起鬼嘶般的歌谣。
    我的心在逐渐变凉,我明白她们是在祭祀西非部落的古老传统,成人的女子必须经过净身——切割除去阴唇,方可以婚配嫁人。我紧张得发抖,全身被汗水打湿。早已无力洞悉环境和处境,木讷得就像浸入水里潮湿的雕像。我的手使劲抓握一片布角,也许是在追忆那不可弥补的甜蜜,也许是在缅怀将不堪回首的错过,眼睁睁地感觉眼角边晃动着的泪滴止不住地淌下来。不知道想要怀念什么,曾经几回回梦里缱绻的天堂原来不属于奢望,可是现在我早已遗失了飞翔的翅膀。就这样离去吧,忘记吧,不再回头。因为此刻除了顺从那曾经可怜过的命运,我一无所能。随着她一步步地靠近,摇曳的火光,和澎湃的音乐,使我感到一阵阵战栗,我的心中一片空白,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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