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05-02-0216:38
凌晨两点,我念着刚学的咒语,不知道可能穿越时空的我浸入他的梦里,我仔细设想明天怎样问他才不至过于唐突与慌张。原来念咒语是不能有杂念的吧,心越念越慌,拿起电话拨zy法师的工作电话,迎接我的只是那根电话线架设得悠远与静寂。匆忙地翻着电话本,更迫切的是要翻过我纷繁错杂的心情。胡乱地拨了十几个电话,已不记得有多少版本了,无非是:
“怎么了啦?”
“我想他了!”
“哇,打电话让他过来陪你啊!”
“他把我当做女儿的。”
“哇,好恶心的男人噢!”
然后就变成了她们的个人秀:
“cd有一件新款大衣,不错的噢,”
“新年有什么计划噢?”
“arden的手表新款啊,看了没有?”
“台北今天有雨噢。”
“我在吃番石榴。”
我很佩服我们国人在聊天时的才华,到后来我的闺中好友们讲什么,我已经没有什么确切的概念了,只有音响里面传出来的《心经》隐隐在心底流淌。匆匆拎起一件外套,驱车在虹梅路兜了一圈,远远看到哥哥在这边时常住的地方,一套老式洋房,有两棵很大的法式梧桐,夸张的树冠很远即可跃入眼帘。哥哥每每来上海,喜欢静静地坐在靠梧桐树最近的那间卧室的窗边想事情。换了一张cd《烟花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面倒是难得有了一份清静。幼年时去寺庙拜菩萨,一直想知道她在想什么?现在想想,也许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就这样空洞又意味深长地望着,想的是我们自己。
试着拨了一个电话,一位心理医生,半年前在新加坡转机时见过一次。他坐在我旁边,我在看zy法师的书籍。而他似乎很感兴趣,五个小时的飞行,累得要死,在传输厅等行李的时候,他突然走过来递给我一张名片。“小小年纪,喜欢这些书,难得,我和这位法师是至交。”当时按在手机里面,从来没想到会真得有用。拨过去,等待。
“hi!”
“你好,真是对不起,我有打扰你,这样晚的夜里。我曾经认识你,飞机上,偶然,zy法师,书,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记起来了……”
“你怎么了?”
沉默。
那一刻我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那是属于我的晦涩莫测的少女时期应该深藏于心底的秘密,即使是正常的心理咨询也使我难隐自己的尴尬。“我只是想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排解一个人的思念之情,比如对故土的思念?”
“不需刻意,随兴而发!”
“如果假设是具体至某一个人?”
“噢,是假设?”
沉默。
“开始下一段感情,最快也最有效。”
“我认为大凡人很肮脏,我指心灵。”
“做居士,出家。”
“只有他是干净的,噢,sorry,我是假设。”
沉默。
过后直听电话那头一声长叹:“一切随性,一切随缘。”
当我泊好车上楼的时候,突想明白了他的话。走进二楼会客厅,过道一排感应壁灯烘托着橘黄色的光环将满室晕染,这个小厅因为有一块安哥拉的长羊毛地毯的随意铺放而倍显舒适。我懒懒地坐下来,打开音响,《六世达赖喇嘛情歌》,是他喜欢的调子,我曾经在这种陶醉人的音乐的陪伴下入眠。在音乐的层层包裹中,仿佛他一直在我身边。小厅恰到好处地感染了一点他的因素,气氛有一种不加营造的温馨与静谧。它无可厚非地映射了我此刻的内心生活在空间上的表情。
茗炉下的酒精燃烧起来,火是温暖的。那种温暖很特别,好像可以熨烫人的心境。我喜欢这种最原始的泡茶器皿,可以将生活无限制地细分,有忙忙碌碌后的充实感。对我来讲,对往事的怀念远远大于对未来的期冀。我只有将百无聊赖的寂寞附着在这样那样的生活细节中,倾诉我对他的思恋之情,以化解成长时期心中的苦闷和哀怨。
今天是小年,小阿姨早点回去了,平时喝茶会先稍许吃一点鲍鱼粥,空腹喝茶经常会茶醉。因为习惯了高山乌龙,虽然它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摧残着我的胃动力,却一直是习惯,潜意识的不舍。想着去厨房简单做一点听装速食,却也懒得动,是心懒。想想伤也好,醉也好,人生难得几回,就此随意了。
我取出一套自己私用的茶具,细心擦拭。茶具里面还是首推顾景舟的僧帽,取自一种特殊的矿材,不均匀地撒满金砂颗粒,日久茶养壶,壶亦养茶,时间与耐心辅育出的香醇。只是现在传世的大概均属赝品,而且准确来讲实非紫砂,实为紫泥壶了。内地的茶道与台湾、新加坡都有不同,更多了一点花哨的东西。第一次去北京的味芳茶艺喝茶时,对茶艺小姐若有其事娓娓道来的所谓韩信点兵之类说辞诧异之余,真不知应该由衷地佩服中国语言的博大精深,还是得意于我们伟大民族善于作秀的聪明才智。老板是一个台中人,蓄着大胡子,穿长衫,做得一手很好的大面羹,那时乐得常去。想想内地文化完全没有侵蚀的,大概只有泡沫红茶与珍珠奶茶了。前者特意去和一位茶道中人学过一招半式,要用到调酒器,一直没有那样的力度,也只做到八成,不能尽美。想做给他,亲手做给他,然后看他喝下去。那应该是属于比较简单的幸福了吧,有这样的可能吗?恍恍然我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丝不确定。
我细心地拣选着茶粒,高山乌龙一定也要高山泉水方可,现在手边只有一种农夫山泉,水质酸性略大,入口稍涩,不甚协调。看着茶在水中沉了又浮,浮来终沉,它在轻敲我的心声,哺育一百篇《心经》?好久没有抚古筝了,有近一年没摸过它了吧。曾经以为抚琴应于高山之巅,瀑布之畔,才可以淋漓酣畅地挥洒自己的心情,现在想来解析心情随处皆可,随处亦不可。在幽静的夜晚,能坐下来随意拂来,是另外一种意境,不需要拘泥于任何约定俗成的曲子,随心而抚,丝丝俱为心声。
是看佛听佛多了,还是什么,竟然感觉飘飘然,亦如脱世。
“papa,有一天你真得成了佛,我怎么办?”
“与佛同乐。”
“那岂不成了欢喜佛?”
沉默。
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哭得惨淡而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