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久违的心跳
小年一过,商户们都知道,这周内,生意最为火爆。磊磊还睡着,富根就起床了,眼红红的肿肿的,他算了一下,自己这夜最多睡两个半小时,就匆匆往店里赶。到店了,门却开不了,锁眼被人堵上了,锁孔里塞满了火柴棒。他从兜里掏出挂在钥匙上的小刀儿一点点的往外抠,却还是不行。一会袁芳和翠妮来了,问是什么人这么缺德?富根没说话。翠妞心想,肯定是那个漏斗鼻子干的,但她没说。最后,还是让翠妮回家地下室里拿来了家伙把锁砸了。三人进屋,好一阵忙活,忙的差不多了,五点半了,批发户们都来了,嫌老板娘这次做的货少,相互照顾着匀摊了下。西庄要的最多,本是要三百张的,这次只给了他二百一十张,富根说:“要加量,最好提前说一声,这次也怨我,没准备好,对不起大家”并和来的人,一一通告了自己的新手机号。又把范姐家的钥匙交给翠妮,让她去把磊磊接家去。袁芳说:“翠妮不知范姐的家在哪呢,我去吧”拿过钥匙,骑了电动车,走了。
小年后的第三天,岳父母回来了,接到家时天已大黑,一家人聊了好大一会弟弟那里的事,又开始谈家里的事。富根说二老回家过年的年货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回村就说一声。袁芳和老人说了还房贷和买新车的事,还当众告了富根管闲事的状。爹就说了几句话,袁芳就不让他说了:“我知道你就向着你这个破女婿!”娘在一旁说“这不是向不相的向题,我觉得磊磊爸‘谱排’的对,还是多开一个门头的好”爹说:“没事,临来,你弟还给我五千呢,小芳不是说你郭叔给的那一万还没动吗,这不就有一万五了,实在不行,我就回村,找信用社贷点款,今年,村里分大棚指标,镇上还给大棚补贴,我早晚得用钱,把大棚建起来,咱不用种,给你叔种,去西安前,你小叔就和我商量过这事,他挣赔每年都给咱六千块,你婶也同意”袁芳说:“刚还了贷款,又再贷新的,我听说,信用社的贷款利钱比农行的高很多呢,早知这样,我就不先还人家农行的贷款了”爹说:“谁不说来,以后想着,大事还是多和富根商量商量”袁芳看着爹说:“你满脑子里就你这个半边儿,啥事也不想想自己女儿?”爹说:“谁说爹没想着你来,富根,你把你手里的手机,给磊磊妈用,我这有个新的送你”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个精制的盒子来。袁芳上去就抢,爹却伸手递给了富根
其实,在袁芳父母回来的前一天,范林青的姑父母到了岳母家里,和林青兄弟做了次长谈,知道林青哥这么做是为了仕途稳顺,不会让当地的百姓把他看成是个流水官。林青也理解了哥的苦处,家里奶奶和妈的养老事宜也做了个恰当的安排,这事就算过去了。哥嫂一家回了安县,她继续让娘带着龙儿,说单位年前集中结账需要加班,自己起了个大早,凌晨四点就奔家来了。她走的飞快,一路上想着富根对她的好处和即将到来的缠绵。她也没想到,富根那天四点前就走了,原因是想看还有没有人堵他店里的锁眼。林青回到家,只见磊磊还睡在自己的床上,知道今天见到富根的可能性不大,估计等会会有人来接磊磊,是富根还好说,若是别人来了不好解释。也没叫醒磊磊,带上门下楼,去后街小摊上吃了“一个小时”的早点。不到六点,就提前上单位去了,到那时单位的大门还没开。
这种结果,多少让林青有些失望,不过,并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她给自己三天的时间,毕竟还有一天,更何况她设置的个别小机关估计是要起作用的,比如她发现她写的网址从枕边被他挪到电脑跟前,她觉得这不是在拉他下水,而只是想在“事发”前给他增加点小激情,那样状态会更好些。至于磊磊的到来,她真的没考虑很多。她决定,今晚十点就回家,给富根一个突然袭击。
现在,数字电视慢慢的多了,频道也多了,观众没多。各频道的节目主持人都挖空心思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观众眼球,以增加收视率。范林青最喜欢看那些现场PK的节目,参赛参演者,等着评判宣读PK结果的那一刻,是最让人激动不安的,也是选手们最为忐忑的时候。她觉得她今天就象是个参赛者,她是和谁PK?说不清。是袁芳?也不象。反正富根象得胜一方将要获得的一份巨奖。她认为,凭心智,她应该是优胜者。这,无可争议,非她莫属!
下午五点下班,她回到娘家,和娘提前把过年的饺子馅“喂”上。“喂馅”这是奶奶过年的传统。把肉馅儿提前切了,这肉肥瘦要搭配,比例要得当,肉丁不要过大,和姜花、葱丫、花椒、八角、酱油、料酒和在一起,搅均,装进用开水烫过的瓷坛里,七八天,再拿出来包饺子,那味儿特好,不仅一个香,而且腊味儿浓。做这事,她得过奶奶的真传,做起来和奶奶一样的地道。不过,这次她装着心事,活没做完,就跟娘说了个理由,不到八点就从娘家回来。也没进家,而是去了一家休闲美容院,在那,大方的消费了二百六十块钱,让服务生按摩到九点半,洗漱完闭,这才慢慢回家。路上她想好了,如果这次磊磊还在,她就约他去另个房间。
到了家门口,她掏出钥匙,一种少女似久违的心跳却按奈不住,手还在抖。她就劝自己,抖什么?有这种必要吗?这是你的男人,这是孩子的亲爸,你怕什么,他就在你的床上等着你呢。她鼓足勇气,轻轻的开门进去,开了客厅的灯,见卧室的门轻掩着,就悄悄过去,前楼工程吊臂上的大灯,将卧室里照得透亮,里面却没见人。富根没来?也没见到磊磊。他没在这床上睡?去龙儿房间了?她转向龙儿卧室,想直接推门而入。又觉得这样不妥,停了片刻,开始敲门:当、当、当,门里传出一种声音问:谁?是谁?是富根吗?她一听,知道坏事了,这里面肯定不是富根,就忙道:“谁在里面啊,是我,我回来了,和哥一块回来的,家里有点急事呢,你不用起来了,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怕吓着你,我拿点东西就走!”门开了,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老人的脸,是袁叔。就说:“袁叔啊,辛苦你了,你睡吧,没想到我哥回来了,还是一家子都回来了,龙儿姥姥住的地有,就是被子不够用,我回家来抱几床,这就走,你回屋休息吧”袁叔也把小卧室里的灯开了,披了件衣服人没出来说:“要不你别往娘家抱被子了,叫你哥一家在这睡吧,我回去就行,天还早”林青说:“别了,都和家里的人说好的了,家里人还都在等着呢,你回屋吧,我这就走,我哥和嫂都在楼下呢,他们开车来的,到那也不过七八分钟,我走把门给你锁好就是”袁叔说:“这两天有坏人捣乱,把店里的锁给堵了,富根要在那守着,看谁在发坏呢,又不放心这里,就让我过来了,他说,要抓着坏人啊,就来跟我说,我还以为坏人抓着了。那我就回房再睡去吧?”林青说:“袁叔,睡吧”见袁叔点头,就自己跑卧室里抱出两床被出来说:“叔,我先走了,你看,让你睡不安稳了”叔说:“没事,下楼时慢点,楼道里我来时有个灯不亮了”林青应着下了楼。出楼道时,差点哭了。还好,刚出门便过来一辆的车,招下手,便抱个被子上了车。司机问:“上哪?”她说:“回娘家,去西高庄”。司机又问:“这么晚了怎么抱个被子?”她没说话,司机见她在流泪就劝说:“大过年的,有什么过不去的,两口子拌嘴闹两句是常事,别太在意,你这抱个被子一走,我那老弟心里也不好受”她说:“你开车吧”司机就没再说话,车向西去了。
林青喜欢读历史,刚进高中那年,爷爷曾跟她说过,“类人猿”与“类猿人”这字一反一正,对考古的人来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是猿,一个是人”天壤之别。这两种头骨放在一个桌子上,空间距离不到两公分,但它们间的时间距离却相差上千万年。直立行走,制造并能使用工具是它们间的最大区别。这两种头骨的出现,标志着人的发展和进化经历了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相比之下,从人到人类有了它的社会属性。人类社会的发展时间并不算长。卡尔.马把它分了好多阶段。抛开社会的阶级性不谈,人只所以能从百万物种中脱颖而出,智力与理智是其中的关键。前者是人类发展的必然,后者是人类社会续存的基础。智力是在劳动发展中提升的,理智是智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现代社会,人没了理智也就灭亡了。有人算过的,现在全球的人,人均每个人的腿上都绑着280多公斤TNT炸药,你说人要不理智了,这地球不被原子弹的蘑菇云、核电厂裂变给变没了?当初林青听这话时,没太全听懂,但有一样她是明白的,就是说人的理智很重要,她觉得自己是属于足够理智的那种。
和徐长龙的婚姻在走到尽头前,她这种理智用她的话说:“已达到极致,近乎到了非人地步”。徐长龙当局长的第三年,她感觉到他变了,变的让人不可思议。那会她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为了他的前程,她耐心的劝过他,她没和哥谈起这事,一是怕哥除了他,二是担心哥又批她没本事,她选择了理智,将苦水咽在肚子里去。有一天他在饭店定了酒菜差人送到家,竟带着两个年轻女人来和她一起吃酒。她再次选择了理智,三女一男同桌共饮。酒罢后他要求四人同床共枕,那两女人竟赤身裸体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拿茶壶就打在他的头上,拿把菜刀逼他三人滚出去,要不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人都被她赶跑了,她一人在屋里疯了会,最后决定给哥说。她没摸起电话呢,哥来电话了。哥说:“徐长龙可能要出事了,他自己并不知道,据我了解,公职是保不住了,进不进局子还看他的造化,他涉黑涉赌涉黄还涉嫌挪用公款,我临时帮不上忙,我可能也在被调查之列,但你放心,哥是没做任何违心事的。对长龙之事,你要理智,千万莫冲动。我知道,他这事没救了,你告诉他反而不好。你先去医院开个证明,请个长病假,带龙儿回咱娘那住些日子,静观其变吧”她听了哥的话,选择了理智。
长龙事发后,她没有抛弃他,她说:“只要你痛改前非,即是你进了监狱我也等你,咱们从头再来”。徐长龙没领她的情,反倒说:“我的事你早知道了,上边查我,你还不跟我说,还谈什么从头再来?你滚,我进去了,也不缺女人,我有的是哥们,你和你哥不救我,他们救我,你滚,猫哭耗子别在这假慈悲!”事后,她把所有存款给了他,把另一所房子卖掉为他补窟窿,他依然我行我素,成了个扶不起的阿斗,还时常遭到他的毒打。无奈,为了龙儿,她选择了离婚。她觉得,她已足够理智的了。
这么多的日子里,她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徐长龙的影子在她心里慢慢的淡化,富根又重新占据她的心灵。她精心布置的一个理想的圈子,只为了实现个不大的期望,网撒下去了,结果是竹篮子打水,富根却不在网里,她有点不理智了,摸起电话拨了富根的手机:“富根,今晚九点,工业路南首第二个电线杆下,我等你,姐有急事,不准告诉任何人,一定要来!”富根还没说话呢,她就挂了。
富根刚挂了范姐的电话,手机又响了,“喂,喂”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他以为又是范姐,就说:“姐,我还没和你说话呢,你咋接着挂了?”对方说:“哟,这又改叫我姐了,叫姐叫姐吧,叫姐更亲”富根这才听出是张嫂从老家打来的电话。就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听错了,张嫂啊,年货置办齐了没?”张嫂说:“现在年好过,有肉有鱼就成了,没什么好置办的,我有个小事想跟你说呢。店里的钥匙你立全哥不是给你留下了吗?你抽空进店里看看,在立全的小床上还有没有一把钥匙,要有,就是我们租赁房里的,俺俩来的匆忙,那小房子的窗户可能没关,我不放心呢,虽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大过年的要让人进去了总也不好,你如有时间,就到那看看,窗户关了没?”富根说:“行,这事就交我了,你还是在家好好过年吧,让立全哥别再喝的太多了,要不他又唱三句半了,哈哈”。话刚说完,店里就进来一个人,富根一看,认识,是对面的张院长。就说:“院长啊,你可有日子不来我这小店了,是啥风把你吹来了?”院长说:“快下班了,这一天又算过去了,你走得开不?还想着上次和我一块来的那个王教授,就是我同学,叫小胜利的那个?”富根说:“想着,记得呢,我怎么会忘记他呢,和你一样,那么个有学问的人”张院长说:“就他,又被咱院里请来给人手术呢,上午手术就完成了,我没让他走,今晚他提出,要放我的血呢,不让别人陪,指名道姓要叫你做陪,不知富根兄弟赏不赏光?”富根说:“来吧,上我这来,你甭请了,我请他,咱三再一起喝个痛快”院长说:“这回,这家伙腐败了,要吃鸡,地方找好了,不能在你这,你若有空咱这就走怎样?”富根看了下袁芳,袁芳没什么反应,岳父却过来说:“去吧,这里有我们呢,和这些领导们一起,院长、教授的,能学东西。别说人来请咱,就咱请人也行,还磨蹭啥?你去就是”又转头问张院长:“张院长,有什么事嘛?”张院长说:“要说有事嘛也有点,但那不叫做什么事,富根不是跟范人和老师是大熟人吗?王教授有个关于范老师的事,想问问他知情不?就这样,走吧,走吧”富根没什么话说,被张院长拉扯着走了。
富根走了不一会,修车的张豁子来了,进门就问,看她闺女来这吃皮了没?说她和漏斗鼻子一块出来的,说是往这儿来吃饭的?袁芳娘说:“她来过,吃了就走了,你说那漏斗鼻子没来。”张豁子没多说话拿着个长长的锉刀转头走了。张豁子前脚走,鸭嫂后脚跟进来,趾高气扬说:“他是不是来找他闺女的?”袁芳娘说:“是呢”鸭嫂说:“你说这俩口子,一个是个兔嘴豁,一个是半哑吧,生了个女儿却长的人模狗样的,还挺俊,今年十九了吧。我听说,那小三十的漏斗鼻子看上他女儿了,想认他做丈母爷呢,他不干,他女儿也不同意。那小闺女和开网吧的那个小刘子打的火热呢,他们俩人的年龄也相当,还能跟他?没职没业的就知道耍个青皮”略停顿了下又补了句“耍青也不是正宗的”。袁芳说:“肥嫂啊,我可真服了你了,你说咱县城的大事小事,你咋都那么清楚?”鸭嫂说:“我千里眼,顺风耳呢,哪有逃过我的事?可人说的好呢,明刀好挡,暗箭难防,再过日子也怕出了家贼。我也觉得我厉害着呢,可不也走了眼,让自己家那个烂下货瞒了我两年,我才知道他和那个的事?”袁芳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虎还有个打盹的时候呢”鸭嫂说:“哼,今天上午,你看到没?俺儿回来了,他说要替我把俺家那个烂下货摆平,还前阵子在你店里打仗,砸了你家的碗又到我那闹事的漏斗鼻子,一块收拾了,看他们还嚣张不?以后让他看到老娘就浑身哆嗦!”她张嘴还要说话,这时,有人咋呼买烤鸭了,她才双手提起着裤腰兜着个腚往外走。袁芳看她离去背影就想笑,特别是她那腚,象硬挂上去的一整块猪大油,分不开瓣儿,一走一颤的,不小心就掉地下的样。
袁芳问娘道:“上午是看到鸭嫂儿来着,他叫个什么来着?”娘说:“大名不知道,乳名好象叫什么小松”袁芳说:“对啊,是叫小松。还小松,你看到胖成啥样子了,头小,腿短,肚子大,象个陀螺”爹说:“人长的丑俊的没啥,你看他,大冬天的,敞着怀,胸毛都到脖子上了,还好撸起个袖子,没看夏天时候?胸膛、胳膊、后背全刺了些张口瞪眼的东西,有啥用?”袁芳看了看墙上的表,冲隔间里喊翠妮说:“翠妮,别加柴了,到时间了,皮熟了”又跟爹说:“别看这小松长的这样,听说人还真有两下子呢。十九岁那年就当工头出去包工程,黑白道上都有朋友,现在主要在沂水发展呢,楼房都买两套了,比他爹强呢,他爹不才只有两辆货车吗,现在跑运输不怎么挣钱”翠妞这时出来插嘴道:“不挣钱还敢养小老婆?”袁芳说:“小孩子家,听大人说话,别乱插嘴,你快骑车回家趟,把磊磊接来吧,今天咱都在店里吃,不回家另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