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翠妮（二）

    富根沿街往西，再往南奔了商业街，他的心思却不在风筝上，刚才对袁芳说他给张立全车加过二百元的汽油，心里多少有些歉疚，因为和袁芳生活这么多年，在钱财上他还是第一次和她撒谎，虽然只为二百块钱，当然那二百块给了翠妮，他并不觉得后悔，却又想不出为啥救那女孩的更恰当的理由。鸭嫂曾说“宁信这世上有鬼，也不信男人那张臭嘴”这谎言大概是男人的专利，不，女人有时也撒谎，他知道范姐范林青和他在一块时就常和许队他们撒谎。范爷爷说“善意的谎言是一种奉献，一种牺牲、一种爱和责任。象电影《上甘岭》上，有个战士明明没喝水，他说他喝过了，把省下的水让给另个战友喝，这就是善意的谎言”。我是对袁芳撒谎了，可要能救出那个小“翠妮”来，不也是一种奉献和爱吗，只不过他觉得这倒不是一种非他莫属的责任。
    一条长长的商业街转了个遍，他没见到有卖风筝的，问谁谁都说：“这都快要下雪了，还放风筝？”有个别“好心”说他知道哪儿有：“维坊，那儿是个风筝城，一年四季都有卖的”这话他听着生气，就到商场里去碰碰运气。商场里，人也不多，他从一楼到四楼兜了一圈，人都说没有，就坐那电滑梯下来，远远看到商场出口上挤着一堆人。他过去，挤在人堆里，听着看着，才知道这是对面福利彩票站的人在这搞促销“刮刮乐”活动。花二元，给你一张小纸卡，即开即奖，现刮现兑，就掏出那十元钱，递进去说：“我来一张”
    他按人说的办法刮开了，刮出两只“小狗的头来”兑出两块钱，没赔。他说：“再来一张”刮开，没奖。他说：“再来四张”刮一张没奖，刮一张还没奖，都刮完了也没见一个“狗头”出来，他生气的扔在地上。要走时，想我回去怎么和袁芳说呢，不如拿回去让他看看，不就十块钱吗，就算捐款了，他又捡起那几张票。临出商场门口时他问那卖刮刮乐的：“没刮出狗头，刮出四个小狗熊来有奖不？”那人一惊说“我看看”接着周边的人都围上来说：“哈，哈，你发了，这不是狗熊，这是四个小熊猫呢”富根也不知自己发了多少，也挺兴奋的，一个人说你得兑一千二。彩票站的人说：“不，一千六”当时就点给他十六张“毛主席”。有人让富根现场请个客，给大伙买盒好烟抽，他装作没听见，数了钱低头就跑，差点碰在对面的柱子上。
    他跑出几十米，就收了脚步停下来，想，拾一千多块钱就兴奋成这样？这样是不是太没出息，将来是干不成大事的，还想开第二个店，还想当大老板，这样可不成，便又装出没事样的方着个步往前走。可走了几步，他还是禁不住又跑起来了。这次他倒没往店的方向跑，而是跑进一另一家商场里，买了大包东西，也没再去店，直接回了家。
    富根回到家，见磊磊一个人在看电视就说：“你妈把你锁家里，就是让你看电视啊？不是说让你做寒假作业吗？做不完作业怎么给你买风筝？”磊磊说：“俺妈让俺一天做四页，这是第一天呢，做到第四页就行，我做完了，爸爸，你给我买风筝来没？”跑过来就扯富根手里的大包，富根把包一下藏在身后说：“别动，拿你作业来我看任务完成了没？这里面肯定有你喜欢的东西，去拿作业”磊磊从房间里拿作业出来，心里忐忑着交到爸爸手里。富根翻到第四页看到上面的题都做过了，就一下抱起他说：“我的好儿子，真听话，打开包吧，里面有你要的东西”磊磊打开后看到里面有一个大大的玩具盒，他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奥特曼变形金钢，要好多次了，妈都不给买，说最多给他先买个风筝，考前五名后才给他买这个的。当时就欢喜地跳了起来，还没忘记在爸爸的脸上吻一小口，也没敢跟他爸爸说他的作业只做了第四页，前三页没做。富根今天心里高兴，往铺上一躺，想：“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发”无意中拾了一千六百元，要是一万六呢，要是十六万元呢？要是正想着呢电话响了，他顺手从床头上摸过来了一听就是小袁的声音：“你死哪去了，买到买不到的也不回来说声，我寻思你就回家了，店里忙不忙也不管！快过来，立全哥今天晚上让咱上他店里吃水饺，你现在带磊儿一块过来就行了，你来这里招呼着，我去和那张嫂子去包饺子”
    富根带着磊磊从中心路上往前走，嫌磊磊抱着个奥特曼边走边玩跟不上脚。就说：“我不管你，我先走了？”小家伙就忙不迭的跟他跑。富根刚到理发店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电线杆旁。是她不？不可能吧？就急步走过去一看，确实是她。她也看到了他。她说：“大哥，我”
    他说：别叫大哥，叫叔，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来找你呢，我没处去，那会你们喝酒谈话时我听说了，你开店呢，我来给你打工，我不要钱。
    那你怎么知道我地址的？
    前几天我在你驾驶证上看到，驾驶证写的是城管二队我到那去找你，一个看大门的爷爷说，你在富根凉皮店当老板呢。
    你去凉皮店了？
    去了，没敢进，我老远瞅着你没在里边，就在这等你，想你早晚肯定是要出来的。
    店里的人没见到你？
    没有
    哎，你现在到我这儿来怎么能行？我怎么安置你？这样吧，天不早了，我先给你找个住处，住下以后再说，走，跟我走。磊磊问“爸爸，咱去哪儿”富根说：“别问跟我走”他们很快拐进一条巷子，找了家小旅社。那旅社一个瘦高的女服务员说：“她没身份证，不敢留她，她那学生证更不行，现在查的严，学生是更不能在外留宿的”。富根就只好跟服务员说好话，服务员说：“要不，我去给你问问老板吧”等老板出来，富根用自己的身份证做了担保，支了三十元的住宿费，又多支了二十元的保证金这才算完事。富根要给她五十块钱，那女孩子不要，说那二百还没用完，她还有钱。他硬是塞给了她并嘱咐道：“出去买包方便面，吃了后，把门关严，我不来，你别出来，外面乱着呢”女孩子点头。富根临走时老板问：“你晚上几点过来？别太晚了”，又瞅了磊磊一眼说：“你这人也是，以后做事还是想周到点好，咋还带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么大小回家都会和学舌了”富根说：“老板，别误会，她叫我叔呢”老板说：“还有叫大爷的，这年头，我不管那么多，只要不被人查着，我只管收费住宿”富根无奈的摇了摇头，和儿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