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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的天使躺在坟墓里

    八小时的飞机回到了北京。两天的工夫我就把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其实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就是协商几个产品的价格,然后签个正式合同,都是老主顾了,一切比较顺利。
    忙完公事,我直接坐飞机去了武汉,又转车去了宜昌小文的故乡。因为三峡的动工,宜昌这几年发展很快,已经没有了原先山沟贫穷的迹象,替代的是一栋栋老楼,一条条宽道。但山清水秀的风景依然保存着。
    没惊动小文的父母,我先去看小文。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买了她最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又买了一束百合。小文最喜欢百合。她说百合是高贵、圣洁的象征,还有股淡淡的清香。
    高贵、圣洁,那不仅仅指百合,还有我的小文。
    来到那片白色圣地,有种很凄凉的感觉。一排排冰冷的墓碑,一片片枯黄的秋叶,让我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首词《葬花吟》: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哪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初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掊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小文就下榻在这里。孤独的,寂寞的。
    小文的墓碑跟她人一样,高贵,圣洁。
    “小文,我来看你了。带了你最喜欢的百合,你在天堂也能闻到这淡淡的清香吧。”
    打开生日蛋糕,点燃22支蜡烛。
    “你说22岁的时候,要我陪你单独过。要吃那种巧克力的蛋糕,挺甜的,你吃一口。”我知道小文能听见,她一定在天堂对我笑。而我却不能看见了,眼泪已经模糊了我整双眼,整个脸。
    “我没哭,你走的时候叫我不要哭。我真的没哭,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了。”这该死的眼泪,越说它流的越厉害。
    “你怕冷。风这么大,让我抱着你吧。”紧紧的抱着小文的墓碑,把脸贴在上面,冰冰的,凉凉的。我使劲用脸摩擦着,泪水顺着墓碑慢慢滑落,掉在地上,渗进土里。
    靠在墓碑上,眼泪流干了,我渐渐入睡,进入了梦乡,进入了我跟小文的世界。那里面有阳光,有鲜花,还有笑容。
    2000年,也就是3年前,我第一次坐飞机,从北京到莫斯科的国际航班。都说国内航班上全是空嫂,漂亮的空姐全上国际航班了。这一瞅过去,好象传说中的空姐也不咋地。除了个子高点,腿长点,衣服整齐点,再没别的吸引人的地方。泱泱大中华,美女如云,怎么就不找几个更对得起观众的空姐。这可是国际航班,出门在外都代表着祖国的形象。好在那些《花花公子》看多了的外国人,不懂什么叫真正东方美,糊弄糊弄他们应该问题不大。
    傻不拉几的我,只顾看空姐了,抓着安全带怎么也插不上。
    “各位旅客,飞机起飞了,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甜美的声音已经从广播里传出几遍了,我还在那里干着急。
    “我来帮你系吧。”看我着急,旁边的那个小姑娘伸出了手。那只手很干净,白皙的皮肤,吹弹即破。
    也不知怎的,安全带到她手上,就听见咔嚓一声,系好了。
    “你可真神。”我满是敬佩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其实那里面不仅仅有敬佩,更多的是惭愧。那种在美女面前对自己不太对得起观众外表的惭愧。
    她只冲我微微的笑了笑。
    可以说,那是我见过最纯洁、最高贵的笑容。即使是不懂事的婴儿,见到这种笑容,都会有种想依偎过去的冲动。
    飞机安稳起飞了,我开始打量旁边这个小姑娘。
    天使般的脸,没有任何的装束,那样的平静,那样的安详。比起她来说,满飞机的空姐都没法称之为女人。
    她很少笑,也不爱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mp3,好象她的世界是那样的平静,犹如夕阳下镜子般的湖水。我多想自己是那湖边的小石头,猛一蹦进去,激起层层的波澜,再埋进深深的湖里,倾听她的心声。
    一路上,我一饱了眼福,也感染了她那份安详。窗外白云飘过,我总想摘下一朵,送给身边的这位姑娘。
    下飞机的时候,我说出了自己在飞机上辗转了一千遍的话: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她惊愕的看了我一眼,还是告诉我了。
    太出乎意料了,简直跟捡到宝似的。我一向对数字不是很敏感。高中时候n小数点后面的12位,我足足背了一个星期才记住。而小姑娘刚才说的那一串电话号码,像最优秀的雕刻家,刻在了我的心上,永远都不可能忘掉。
    到莫斯科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去办了张卡,然后第一个告诉了她。
    我想约她出来坐坐,但又觉得太唐突,而且她是天使。天使能随意接触我这样的凡人吗?远远的望着,就已经足够了。
    除了告诉她电话号码,我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刚到莫斯科,要办的手续很多,一忙起来,把这事给忘记了。况且我也没做过什么幻想,从小到大,彩票都没中过一次,怎么可能中这样的大奖呢?
    “我在列宁大街的警察局。你能来接我吗?”几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我接到了她的电话。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就像来自高空。
    从起床、穿衣服,到锁上门,我总共花了一分半钟。
    她是天使。天使怎么能呆在那种地方呢?
    拦个的士,直接奔警察局。
    警察跟我叽里呱啦,加上比画了半天,我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半夜了,她一个人走在路上,警察以为她是不法分子,就带回了警局。检查过后,准备放她走,可她就是不给点喝酒的钱。
    虽然才到莫斯科几个月,行情我也了解一些。莫斯科的警察就是流氓,他花半天时间盘问你,你不给点钱让他们去喝酒,他们是不会放你走的。
    她是天使。天使怎么能做这样龌龊的事情呢?也只能我这样的凡人代劳。
    我给警察塞了100卢布,又说了许多的好话,终于把她领了出来。但我没告诉她给他们钱了,只说是警察熬不过理,自己放的。
    “都半夜了,你怎么还在大路上呀?”难道天使都习惯午夜出来活动。不可能呀,只有妖精才半夜飘魂。
    “我在教一个莫斯科小孩弹钢琴。他家有点远,晚上又留我吃饭,所以晚了点。”钢琴?原来小姑娘不仅是天使,还是位音乐天使。
    那一夜,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小文。
    在后来的时间里,每次去教小孩弹钢琴,我都会陪她一起去。
    听天使弹奏的音乐,那就是一种享受。我沉浸在来自天边优美的音乐中,任凭清洁的旋律洗涤我的灵魂。一首贝多芬的《月光》让我仿佛看见了瑞士琉森湖那月光闪耀的湖面上,一只摇荡的小舟。
    自然,自然也会是一种美,静美。2个月后,我牵了她的手,她成为了我的爱人。第一个爱人。
    上天是公平的,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总中不上彩票了,原来是要一次性给我这个大奖。小文,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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