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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远的心思

    程雨非沮丧到了极点,尤其是出门后看到护士长状似了然的微笑。一直以来,她精心的维护自己温婉知性、洁身自好的形象,以图吸引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男人。一个小姑娘身边蜂围蝶绕,醋沫横飞是种荣耀,大可以因此傲视同侪,睥睨情场。可惜到了她这个年纪,如果还不思安定地脚踩两条船,尤其其中一条还是已婚的漏船,那别人肯定会以为自己的鞋子上豁了一个大口子。
    然而生活总还要继续,工作也不能等人,她暗自叹口气,带着小何进了重症监护室做深静脉穿刺。小何刚刚定科室不久,很多cāo作还不是很熟悉,拿了根穿刺针东戳西戳就是找不到血管。
    “位置不对。太靠里了,股静脉离股动脉只有0.5公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程雨非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
    小何更加紧张了,一直紧握着穿刺针的手也有些疲累,很不稳定的抖动起来。
    程雨非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正要指点正确部位,忽然低呼一声,缩回了手,迅速脱去手套,挤了两下,一粒细小的血珠慢慢从手指泌了出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程老师我扎到你手了……”可怜的小何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没事。”程雨非瞄了她一眼,安慰了一下,拿过无痛碘棉球消好毒,心里却万分难过。被沾过病人血的利器伤到是做医生最最恐怖的梦魇。她记得本院外科有个帅哥医生,手术中被带血的刀片划伤,术后发现该患者竟然是艾滋病携带者。恐惧和郁闷无与伦比,又怕因此被人歧视,没敢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偷偷吃抗艾滋病药物,吃成了药物性肝炎。这种恐惧整整持续了好几个月,因为有没有感染上艾滋病要至少等到四个月后才能肯定。
    闷着头换了一副手套,她看了一眼病人被扎成蜂窝煤一样的大腿根,拿过穿刺针,对小何示范了一下位置,三下五除二把导管放了进去。末了假装从容地走过去,翻了一下病历,还好,患者的艾滋病指标是yin性。程雨非终于松了口气。
    师兄很快得到了小何的汇报,急急忙忙奔过来:“雨非!被针扎了?”
    程雨非默默地点了点头,递了个委屈的眼神。同门师兄,又分在同一个科室,较之别人确实多几分亲近之意。
    “这是刚刚一个病人送的巧克力,我不吃甜食……送给你。”师兄迅速给出第一份安慰。
    程雨非默默笑纳,依旧委屈。
    “呃,年初二你那个班我也替你值掉。过年你在家好好歇歇。”第二份安慰。
    “谢谢。”声音依旧有些有气无力。
    “我星期五有个学术会议,让给你去吧,反正你每天一个人,周末都没什么事情……”
    “师兄你在寒碜我!”程雨非终于忍无可忍跳了起来。
    “呵呵,雨非你能跳起来了?能跳就没事了。我走了……星期五记着去。会议挺不错的。”师兄终于呵呵笑着走了。
    周五程雨非去参加会议,会议在一个老洋房改造的咖啡茶吧举行,很有小资情调,雅致而不失时尚。与会者三五成群,围成一个个小圈,每人面前点了一支蜡烛烧茶,边喝茶边听讲座,还可以提问讨论,非常洋气的做派。可惜程雨非并不喜欢。
    程雨非觉得自己本质上是个土豆加粗人,她喜欢中国风味十足的东西,也喜欢生活味道浓郁的地方。她喜欢古色古香雅致简单的茶馆,她也喜欢隐藏在市井中的风味小饭馆,但却对那些所谓中西合璧或者小资情调的东西不怎么感冒。
    那顿茶喝到后来有些寡味,不过讲座非常精彩。除了请来的外籍讲者,钟远的演讲也很出类拔萃。他刚开始走上讲台的时候程雨非有些意外,后来想想,今天就是讲一些心脏辅助装置的应用进展,xiong外科医生本来就是有发言权的。广济医院xiong外科也有一些这样的设备,应该是有不少使用经验。
    钟远的英语也说的非常流利,虽然带着浓郁的中国某地方言口音。程雨非勉强忍下大笑的冲动,笑意却象早春初发的嫩芽,不可抑制地在脸上冒出头来。钟远瞄到了着实受了鼓舞,更是才思泉涌,妙语如珠,收获了大家雷鸣样的掌声。
    程雨非出门的时候天竟然已经下起绵绵细雨来,夹杂着细小的雪粒子打在脸上象抽耳光一样疼。这个城市的天气就像一个婆婆妈妈的男人,几乎从不会干脆利落地下雪,次次都是纠缠不清的雨夹雪。她默默地在门口等了一会,瞧天气不像短期内能够改善的样子,便冲到一棵香樟树下边躲雨边等出租。
    正是下班高峰,又是周末,再赶上这极品天气,几乎没有空的出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几乎就要绝望,一辆有些老旧的桑塔纳停在她身边,钟远打开门,咧开嘴笑得恣意张扬:“上车,我送你回去。”
    钟远接到穆淳的电话就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他找穆淳帮忙也是出的险招,他打听过程雨非的过去,多少知道些两人之间的恩怨,也反复猜测过程雨非现在的心理。爱着或者恨着?不管怎样他觉得穆淳都会在她心目中浓墨重彩,刻骨铭心,所以他也相信穆淳的话会在她的心底隽刻下深深的印子,哪怕是反感或者惊异。
    只要留下印子就好,爱情这个东西就怕如浮云轻烟,过眼即忘,没有丝毫着落。可惜穆淳自己却打了退堂鼓。
    原本医生勾引医生不需要这么复杂,处在不同专科,找个相关的病人带过去咨询一下就搭上了线。无奈程医生的专业不好,急诊科医生,带个生了急病的人去,很可能她不在班上,但是病又不能等人。所以钟远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算了,一切从长计议吧。他叹了口气,反正从小到大,他所要的东西,每样都追得辛苦,却不是样样都能如愿以偿得到。想到此处他的心剧痛了一下,手指轻轻掠过办公桌上的玻璃台面。下面压着一张普通的七寸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短发圆脸,眼若新月,约略有些婴儿肥的面上笑容甜美,象涂了一层透明的麦芽糖。十年……她过得应该是幸福吧……
    主办方邀请他讲课的时候他并没有丝毫犹豫,一切有助于提升本科室在市里乃至全国地位的活动他都会努力去做。惊喜的只是看到程雨非满面春风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会议结束后他想立刻追着她的脚步而去,可惜主办方挽留了他。跟同行翘楚搞好关系互通有无是做一个大医的必备条件,所以他很娴熟地跟他们一起关注学术动态,品评行业进展。
    等一切结束他开车出去,竟然看到程医生还没走,就困在一棵绿意暗沉的香樟树下。他在心底感谢了一下鬼天气,迅速把车开了过去。
    程雨非瑟缩了一下,虽然钟远是绝对的上级医生,可好歹不是自己科室的,所以她并不怵钟远,可是她怵桑塔纳。她坐车偶尔会有些晕车,而且最最可笑的是,她只晕桑塔纳。似乎她晕的是桑塔纳那个非常暧昧的符号。有个同事曾经语出惊人,说大众那个符号象征着男女□。“那个v象征男性,w是岔开腿的女性……所以……”程雨非当场落荒而逃,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脑子长得是跟别人不一样。
    不过对桑塔纳的恐惧还是敌不过对天气的担忧,这么缠绵的雨势,似乎能够旷世持久。她咬了咬牙,上了车,不过还是摇下了车窗。冷风带着雨雪湿湿地扑进车来,钟远有些吃惊,却没有质疑,只是继续用一种张扬的口气问道:“地址?程医生?”
    程雨非报上了地址,在钟远简捷的质问下具体到了几门几栋几室,她心里有些诧异,难道钟主任会把车开上楼吗?问的这么详细。
    桑塔纳旧归旧,在钟远手里倒也听话,圆润平稳地行使,象一条在碧波中滑行的蚱蜢舟。程雨非不大适应车里因为两人沉默造成的冷清,寻思着应该说些什么。总从上次得罪了钟远之后,她很快发现钟远确实经常出现在全市各大报刊已经广济医院院报上,看来他不仅是个权贵,而且是当红权贵。
    “钟主任,你的演讲精彩极了。”她挠破头皮,终于捡出了一句最安全可靠的奉承话。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讨好当红权贵。
    “当然……虽然我说的是k县英语。”钟远大言不惭。
    程雨非忍不住扑哧一笑:“钟主任是k县人?”那是个偏僻的小县,地处深山,不过是个产煤大县,因着多起煤矿事故经常出没在报纸网页。
    “生于斯,长于斯,歌哭于斯。”
    “那是个好地方。”程雨非继续无耻地拍马,虽然那其实是个非常贫穷的小县。
    钟远没有揭穿真相,微微耸了一下肩:“已经好了很多。上大学时候我说中国话都没人听懂。我那时候参加了学校文学社,爱好写诗,写完了给人看,人家说不押韵。我不服气,声情并茂地朗诵给大家听,结果我的诗的确押韵,可是押的是我们土话的韵……而且根本没人能够听懂,当场笑翻了一大片……”
    程雨非忍不住一笑。
    “后来我在重要场合的发言都会提前准备很多天,先写好发言稿,每个字都用我家的土话标上发音,cāo练很多遍。英语我也是这样学的。”
    “重要场合?”
    “班级活动啊!大学里还有什么重要场合?那时候同学们都很瞧不起我,我只能更加积极的投身班级的大熔炉,以抵消语言障碍带来的负面影响。”
    “……”程雨非多少有些被他的执着付出震动。
    车平滑地停下。到了?程雨非有些意外,这么快?正打算下车,忽然尴尬地收回腿:“钟主任,开错了……这不是我家。”
    钟远呵呵一笑:“当然不是你家,是个咖啡馆。下来喝杯咖啡。”
    程雨非有些惊讶:“钟主任……我不喝茶了,我下午已经灌了一肚子茶了。”
    “咖啡……”钟远纠正。
    “不是一样?”
    “……”
    “呃……不一样,不过难道不是再灌一肚子水?”
    “我要喝一杯暖暖身子。你一直开着车窗,我被冻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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