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非的冷幽默
苏一鸣虽然心花怒放,还是假装焦急地一头冲进了厨房:“怎么啦程医生?出什么事了?”
什么东西热气腾腾地当头罩来,程医生报复?苏一鸣心头划过一点怀疑的火花,迅速被她接下来的话给扑灭了。
“你眼睛要热敷,这温度正好。你先敷一会,我给你下碗青菜**蛋面吃。”
苏一鸣扶住那条搭在自己眼睛上的湿毛巾,阵阵温热传来,抚慰着他肿痛的伤口。苏一鸣在心底忏悔了自己刚刚的小心眼:“呃……谢谢,麻烦了。”
“你是病人,照顾你是应该的。”程雨非的声音里并没夹杂着太多的温情,确实是医生常见的那种公事公办的冰冷口气。
“能做你的病人真幸福……”
“幸福?我的病人大部分都只有半条命,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维持生命的管子。”
“……”苏一鸣半晌不能言语,程医生一定是在开玩笑,可他用一只眼睛看去,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影子,难道这就是幽默的最高境界……冷幽默?
手里的毛巾冷了,苏一鸣将毛巾伸到热水龙头下,被程医生一把抢过:“还是我来,独眼龙对距离的判断不准,被这热水烫着。到时候……”猪头配猪蹄,真凄惨无比。当然最后一句为了不过于刺激苏总她还是咽下了肚。
“……”苏一鸣再次无话可说,在心底又一次默默地忏悔,然后伸出长长的胳膊,越过程雨非的身体,按了几下热水器,将水温调低。
那一瞬间老流氓有些神思不属。苏一鸣家用的是地暖,温度调的高,程雨非早已经甩掉了厚重的羽绒服,穿了一件轻薄的毛衫煮面条,窈窕玲珑的美好曲线一览无遗。热气氤氲中,她的侧脸宁静安详,长发柔顺润泽,最吸引人的是她的目光,认真专注。苏一鸣觉得女人专心致志工作的时候有种独特的美,第一次在抢救室,也就是这种旁若无人的从容,一切在握的笃定吸引了自己。
苏一鸣的手越过程医生美妙的身体,伸向热水器。一些往事忽然就浮上了心头,他刚创业时曾经住过一套很小的一居室,厨房只有几个平米,站上一个人都有些转不过身。那时候他有过一个同居女友,常常一起烧东西吃。两个人站在窄小的厨房里,稍微一动就会肌肤相亲,耳鬓厮磨,那时候也年轻火大,每次都不能自持。常常是饭煮到一半,两个人就拥到了一起。等暴风雨过去,饭也烧成了焦炭。那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时光,艰难到有一次苏一鸣的所有财产加起来不足二十八块钱,也是一段非常甜蜜的时光,有着他最最投入的一次爱情。
苏一鸣的手毫无障碍地越过程雨非的身体,调好了水温,他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怀念了一下以前那个窄小的厨房。现在这个厨房实在是太宽敞了,宽敞到没了情趣,宽敞到他找不到机会能够很流氓又很合理地吃美女医生的豆腐。
“呃……苏总,你家的盐放在哪里?”
苏一鸣换了个角度再次伸手,又是毫无障碍地捞出了盐。接着是辣酱,酱油,麻油……苏一鸣伸了无数次手,换了无数角度,都没有碰到程医生一根头发。当然他并不想碰她的头发,他想碰到一些其他部位,不过,自己的厨房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在这一次次徒劳无获的伸手中,苏一鸣得出一个结论,程雨非真是天才中的天才,一顿饭都能够做得**飞狗跳,惊天动地。他的漂亮厨房很快堆满了调味品,变得一片狼藉,虽然最终的成品只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蛋面。
“我给你把面端到饭厅里?”程雨非终于从灶台上抬起头。
“呃……不用,就在这里吃。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厨房很温暖很有人间烟火气。”苏一鸣喃喃道,很像家……他忽然想起父母,很多年了,很多年他都没有回家了……
苏一鸣对女人的要求有二:床上是□,出门是贵妇。他以前就是比照着这两条找的女人。自从搬到这个地方,他的女人换了几茬,却从没有人为他做过饭。因为不需要。他的金牌保姆做的一手好菜,技艺堪比一级厨师,同时他自命是个非常有品位讲究情调的情人,经常带她们出入各座酒楼饭馆,风味小吃,海鲜大餐,一样不落。不过从今往后,他决定再加上一条:在家是主妇。他忽然觉得这条太重要了,只有这样他的家才有家的温暖。
程医生的医术虽然把苏一鸣整得苦不堪言,可是厨艺确实不是盖的,一碗面都能够做的香得找不到北,倒也不枉费她在厨房里好大一番折腾。
苏一鸣在厨房里吃得热火朝天,程雨非却已经飞速出了门,连告辞都没有,苏一鸣未免有些失落。
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苏一鸣在自己的可视门铃里只看到了几个大大的马甲袋,里面装满了无数的食物。程医生!虽然看不清袋子后的面孔,他却心有灵犀般地想起了那个窈窕的身影。他迅速开了门,心里却有些愤慨,程医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不看到装满食物的袋子会不给她开门么?
这次程雨非没有进门,在门口就把所有的话给交代了:“苏总,你们小区边上不远有个大卖场,东西比那个小黑店可便宜海了去了。我买了些吃的,足够吃两天的。我先走了,苏总,你的病情要是有什么变化,出现头晕头痛什么的给我打电话。”
苏一鸣瞄了一眼马甲袋,回味一下鲜美的**蛋面,心中不无可惜,念头转得飞快,语速却分外缓慢:“那两天后呢?”
程雨非在袋子里捞了一下,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瓶东西,在里面抹了两下,涂在苏一鸣青肿的眼眶上:“两天后你的眼睛就消肿了,可以出门见人了。”
“真的?这药膏这么灵验?”苏一名狐疑地抢过那瓶东西,竟然是很普通的男士面霜,靠,被骗了!小红帽原来会骗人!他有些委屈地看向人民医生。
“我保证。谁叫我是医生。妙手回春什么意思你知道不?就是说,医生的手摸一摸,毛病就会躲一躲。我亲手给你抹了药,肯定很快会消肿。”
“……”苏一鸣觉得她又在说笑话,可是他仔细看去,她还是一副严谨的专业人士形象,一丁点的笑模样也没有。果然是传说中的冷面幽默。
苏一鸣心思敏捷经验丰富,却敌不过程医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几句话下来便没了词,终于没能够骗到她为自己再做几顿饭。
两天后苏一鸣的眼睛果然是消了肿,只还有些淤青。程医生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神秘了,几乎要赶上江湖郎中了。苏一鸣的熊猫造型虽然比猪头造型强不了多少,可带上墨镜基本上就能够遮丑了。
苏一鸣带着墨镜出门吃了几顿饭,心下却非常不爽。从他一进饭馆门,那些服务生小妹就一脸紧张,毕恭毕敬,大气也不敢出,连他讲了无数好玩的笑话也没人应声。甚至有一次苏一鸣不小心打烂了一根调羹,一个小姑娘就吓得花容失色,抖成一团,几乎哭出声来。回到家他看了看镜子里带着墨镜的自己,两个字,酷,帅。怎么着都跟穷凶极恶沾不上边,他打死了都想不通为什么那些人看到自己都像见了鬼一样?这么yin冷的大冬天带着墨镜是怪异了点,不过很恐怖么?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即便是对自己的员工也是没有架子的,这几次经历沉重地打击了苏一鸣上饭馆的兴致。
还好他能够开车,一连几天他要么不远万里,赶到陆野平家吃饭,要么就是买些面包糊弄一下肚子。
那天他开车兜风,走到一处似乎有些熟悉的街道,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他瞄了一眼边上一家小型超市,停了车。苏一鸣知道本市一向都是人口众多街道拥挤,可他想不到这么小一个超市的收银台竟然也会排这么长一条队伍。好不容易耐下性子等着轮到自己付钱,苏一鸣非常尴尬地发现自己的钱包竟然丢在车上了。
收银员瞧他拎了两只面包东掏西掏拿不出钱,就有些心烦:“快点啊!人家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呢!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身后那些人也都开始起哄,苏一鸣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他正想摔下面包走人,一个人从队伍的最末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了过来:“在这在这!钱在我这……说好等我拿好东西一起付的……”
“……”苏一鸣有些惊讶地看着程雨非一脸严肃的面孔,半天没能回神说出话。程雨非波澜不惊,把手里一大篮子东西连着苏一鸣两只可怜的小面包一起付了钱。身后一个男人恍然大悟:“哦!原来钱全在老婆那……连买面包的零花钱也没有……真有比我更惨的男人……”心下顿生优越感。
“……”苏一鸣在心底骂了声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男人,可惜隔着墨镜,目光没有什么杀伤力。他恼火地回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后者竟然面不改色,从容淡定地拎着一大包东西出了门。苏一鸣气昏了头,灰溜溜跟着出了门。
“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你。”苏一鸣没话找话。
“我家就在附近。”
苏一鸣哦了一声,想起自己上次送她回家,是经过此地,怪不得有些熟悉。
“抱歉,刚刚队伍太长,我想早点付钱,跟着你占了点便宜。”程雨非一脸正经。
“欢迎占我便宜。”苏一鸣带着墨镜笑得风情万种。
“苏总这个打扮很古怪。”
“怎么?”
“象电视里的黑社会老大……”
“……”苏一鸣立马想起了小饭馆里一脸惊恐的服务生小妹,难怪她们吓成那样。
“当然中国没有黑社会,所以你肯定不象黑社会老大。”
“本来就不象。”
“中国只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团伙,所以你最多只能象流氓头目。”
“……”苏一鸣啼笑皆非,靠,这什么世道!老流氓竟然被女医生调戏了!他第三次仔细打量人民医生,依旧是一脸严肃,好像跟自己探讨的是什么学术问题。这次他真的信了,他遇到高手了。冷幽默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