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啪”！一声脆响，纪仲余随手抓起手边的杯子，摔到地上。
    碎片四溅，崩到顺悦的手臂上，转眼便见了血丝儿渗出。
    除了纪父，其他人都受到惊吓，继母见状又开始恸哭，下人找来消毒棉签，纪顺美含着泪，替妹妹清理伤口。
    赵子慧也过来帮忙，手上忙活起来，嘴却没闲着。纪顺美最担心她跟着掺合，偏偏赵子慧不是个省油的灯。
    “哟，顺悦，你说你这是何苦来着。爸爸也是为了你好，那个穷学生，要背景没背景，要家世没家世，样子嘛，倒还过得去，可是，顺悦啊，你还小，小白脸不能当饭吃，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顺悦厌恶的甩开赵子慧的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林永江不是小白脸，他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你弟弟赵子昭，他才是个下三滥的小白脸，臭痞子！”
    赵子慧无端地被臭骂了一顿，顿时像被踩到脚的母**一样蹦了起来：“哎哟我说顺悦，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弟弟子昭堂堂正正一表人材，多少人家的姑娘惦着呢，偏偏他就喜欢一个你，这次，也是担心你被人家骗，才会告诉了我实情，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哪！”
    果然是赵子昭捣的鬼！纪顺美心里一阵气涌，这赵家两姐弟，是活活要把他们纪家搅个天翻地覆才肯甘心。
    “呸！他要是好人，这世上就没有王八蛋了，你回去告诉你弟弟，就算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他！”
    顺悦恶狠狠的瞪着赵子慧，眼睛里面盛满了委屈与愤怒的泪光。顺美在一旁看得心疼，轻轻拽了拽赵子慧，“大嫂，你少说两句话吧。”
    赵子慧没料到纪顺美也嫌她多事，愣了一下，起身走向纪顺仁，边走边哭哭啼啼的说：“顺仁，你看你这两个好妹妹，我这个大嫂好心的事事替她们着想，可她们，她们视我这个长嫂如虎狼啊。”
    纪顺仁一向畏妻，此刻看到赵子慧气愤的样子，忍不住埋怨妹妹：“顺美，你大嫂也是为顺悦好，今天听了子昭说，学校有个心怀叵测的男学生，总甜言蜜语的缠着顺悦，就急得跟什么似的，想赶紧把这事弄清楚，免得顺悦吃亏。你们，不要误会了她的好意。”
    纪顺美闻言，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充满了失望，平常只知道大哥懦弱，没想到，还如此的糊涂。且不说大嫂赵子慧是他的枕边人，他立场有失偏颇，单说赵子昭恶劣的名声，城里谁人不知，他的话，怎么就能信呢。
    “大哥，林永江我见过，是很正派的青年。”顺美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赵子慧最见不得纪顺美这种看似疏离实则不屑的表情，停了哭声，换上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
    “哟，顺美，你都见过这姓林的，为什么不阻止他们，你明明知道爸爸是不会允许顺悦找那样的人家的。再说了，顺美，你嫁到了本城最有势力的耿家，坐在豪宅里当着衣食无忧的少奶奶，却要妹妹嫁给一个一毛钱都没有的穷小子，你这是安得什么居心啊？到底不是一个妈亲生的，平常说是疼妹妹，关键时候，还是怕妹妹争了你的风头吧？难道，就不怕那姓林的，是图我们纪家的家业？”
    赵子慧虽然话说的刻薄无礼，可一下子把矛头引向了纪顺美，纪父立刻转头看着顺美，“顺美，顺悦的事，你提前知道了？”
    纪顺美心里惶恐，只得点点头，默认下来。
    “哼！都反了天了！”纪父脸色难看，但到底碍于顺美是嫁出去的女儿，夫家又强大，没再多说。
    “赵子慧！你不要挑拨离间！我姐姐有多疼我，我自然知道。林永江是不是真爱我，我自然也知道。我更知道，你们姓赵的一家，没一个好人，都是落井下石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下三滥！”
    纪顺悦平常就顶烦这个名份上的大嫂，如今痛骂一顿，虽然身上依然疼痛，可心里却倍感痛快。
    “顺仁！”赵子慧气的声调都变了，“还不教训教训你这没大没小的妹妹！你拿她当亲妹妹，她却拿你当两个妈生的外人，否则，怎么会这么跟我说话！”
    “好啦！不要吵了！”纪父震怒未消，“顺悦，你天天什么情啊爱啊的挂在嘴边，还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这就是我纪仲余赋了厚望的小女儿！我们纪家的女人，个个知书达礼，名誉清白，才会都嫁到好人家，偏偏出了你这个不孝女，非要活活气死你的父母才甘心！”
    顺悦忍着伤口的疼痛，甩开顺美，呼的一下站起身，却因为跪得太久而双腿麻木，险些跌倒。
    直起身来，顺悦表情凛然，平视着父亲。
    “爸爸，女儿是不孝，惹得您生这么大的气。可是，爸爸，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校园里到处都是成双入对的年青人，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一种情感，我不明白，这怎么就不知书达礼了？不名誉清白了？还有，什么叫嫁到好人家？我从小就看到两个姑姑在夫家受气，长大后又亲见最喜欢的姐姐像线偶一样被人操纵着喜怒哀乐过生活，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嫁到好人家吗？如果这就是您希望的好人家，对不起，爸爸，我想有我自己幸福的生活，我不想成为您送给那些厚颜无齿的好人家的礼物！”
    顺悦一口气说完，身体微微地颤抖，可表情依然坚定而倔强，没有一丝畏惧。
    可其他人都傻了，顺仁顺礼都缓缓站起来，纪顺美愣愣地站在一边，连刚才如麻雀喳喳的赵子慧，都吓得噤了声。
    一家人都不由的望着纪仲余。虽然纪父一向刚愎自用，儿女私下里也颇有微词，可敢于这样大胆放肆的跟父亲说话的，纪顺悦还是第一个。
    纪仲余脸然铁青，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继母玉珍第一个反应过来，先就跪了下来，然后猛拉顺悦也跟着跪下，一边拉一边哭着说：“仲余，你不要生气，顺悦这孩子还小，她刚才是糊涂了，才敢这么说话，你不要怪她，千万不要怪她，她是你最小的女儿啊。”
    其他人仿佛惊醒，也跟着都跪了下来，一起替顺悦求情。
    偏偏顺悦依然倔强地站立着，怎么拉都不肯跪。
    纪仲余站起来，摆了一下手，大家都不敢再出声。
    玉珍害怕地看着纪仲余走向纪顺悦，吓得护到了顺悦前面，哭喊着求纪仲余：“仲余，你不能再打她了，你会打死她的，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纪仲余一把推开玉珍，看着眼前不回避目光，直视着他的女儿。
    “顺悦，”纪仲余开了口，声音冰的像数九寒天里磨成的细刀，让人忍不住冷的打颤。
    “你想要幸福生活是吗？你不想成为礼物是吗？那好，今天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做父亲的，也不难为你，你说你两个姑姑，你的姐姐，都嫁得不好，可至少，她们锦衣玉食地过着上等人的生活，我倒要看看，你嫁给一个穷小子，你到底会幸福成个什么样儿。从现在起，你自己来选，要么，你现在转身就走，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去过你的幸福日子，从此，你和纪家，一刀两断。要么，你跟姓林的断了，明天就跟子昭订婚，一毕业就嫁到赵家。两条路，你选。”
    “爸爸！”纪顺悦到底年少，听完纪仲余一番话早已惊恐的开始哭，“爸爸，为什么，为什么必须要让我选择，这太残忍了，爸爸！”
    纪仲余话说完，不顾纪顺悦的哭哭哀求，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举起杯子喝茶。
    顺美惊愕，问纪仲余：“爸爸，什么时候订下的，跟赵子昭订婚？”
    “下午。下午的时候，你赵伯父，来电话求亲了。”纪仲余声音平静，玉珍与顺悦此起彼伏的哭声，他仿佛根本没入耳。
    纪顺美望着妹妹痛不欲生的表情，心如刀割。她怎么忍心让妹妹嫁给那个无恶不作的赵子昭呢，顺仁顺礼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束手无策的望着顺悦。赵子慧却完全一副兴灾乐祸的表情，看着顺悦说：“顺悦，嫁给我弟弟，可不委屈你啊，我们赵家虽然没有耿家那么有权势，纪家这么有身份，可我父亲正在搞的地产项目，大楼盖起来，财源就滚滚来了，到时候，我弟弟的身价，只怕比你大哥，还要略胜些呢。”
    纪顺美悲哀的望着父亲，这难道，就是父亲要把顺悦嫁给赵家的原因吗？赵子昭是独子，理所当然的赵家接班人，份量比赵子慧自然是足了不少。耿家有势，赵家有钱，父亲打得好算盘啊！
    “爸爸，您已经有了耿家做亲家，难道还不够吗？您已经牺牲了一个女儿，难道还不够吗？”纪顺美终于忍不住，苦求着父亲。
    纪仲余的脸色变了，看着纪顺美：“顺美，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得跟顺悦一样？我这个父亲，为了替你们找个好人家，费了多少心思，你们不领情也就算了，何苦把父亲说得这么不堪！”
    纪顺美张口，刚要接着说下去。纪顺悦突然停了哭泣，抹把眼泪，跪下，“咚咚咚”朝着纪父磕了三个响头。
    “爸爸，女儿不孝，让您费心，惹您生气，谢谢您把我养到十八岁，您的恩情，将来女儿有机会再报答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玉珍死死地抱住顺悦的双腿，顺美也挡住了顺悦的去路，两姐妹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纪仲余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儿这般有骨气，竟然真的要离家出走，从此与纪家一刀两断，他一把掀翻了桌子，怒吼到：“都不许拦她，让她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