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孕套

    手里紧紧拽着黄色的便签纸,跌跌撞撞地从那家富丽堂皇的由变态的各路镜子组成的房间出来,失魂落魄眼神涣散地出电梯,进大堂。半路中还撞到了不少人,也懒得道歉,只想回家。
    最后一位被撞到的脾气显然不是那么好,拉了拉我的胳膊,嗤笑道:“小姐小心啊。”
    “小姐”这个词,在不太漫长的汉语演化过程中,跟“同志”、“菊花”等词一样,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和色彩。宁可被叫大姐,也不要叫我小姐,何况在这敏感的地点和时间里!
    所以,我抬起头打算用狠狠的眼神杀死他。
    我的眼神如小李飞刀般唰唰地以每秒千米的速度前进,忽然遇上了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pia地两把飞刀就贱贱地在高空中,如同遭遇了软筋散化尸粉,刺啦刺啦地成了末末。
    此乃帅哥。
    此乃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瑜的死对头,既会军事,又懂接生的诸葛亮,呃,的扮演者金城武,呃,的化身。
    不过,这个人很眼熟。我眯着眼睛看。
    我有轻度近视,但是我坚决抵制隐形眼镜这种将异物强硬塞进我体内的方式,就像我曾不允许婚前让那个那个塞进我的那个那个一样。
    我的脑袋高速运转,动用了我这二十七年积累的帅哥数据库,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位大帅哥。
    对面的那个人也将眼睛眯了一眯,立刻变成了月牙状,像动画片里可爱有趣的男生。
    我驻足在早晨静谧的大堂里那么久,又鉴于我现在穿着打扮总体上跟抢劫过没什么两样,所有前台服务员以及保洁阿姨都停下脚步来看我。
    我别扭地清清嗓子,问道:“请问我们认识吗?”
    这实在不是一种有创意的搭讪方式,好歹我也是广告公司的,这样恶俗的开场白,要是被我们林总知道了,又得遭灭门之灾。
    但这位美男毕竟不是邪恶的以欺压我们为乐的总裁,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点头的幅度虽然小,我的眼睛虽然近视,我还是坚定地美美地领会到了,这里有jq的味道。即便我清楚,几个小时前,我身上还发生了一出qj事件。
    然后,我娇羞地低头,将耳边卷卷的开叉了的头发卡在耳朵后面,低声说:“我是张耀华。”说完又偷偷地飞速地瞥了一眼这位帅哥。
    没想到这位帅哥的眼神越发迷离,执着地摇摇头:不认识。
    我焦急地抬头,怎么能反悔呢?只好连忙说道:这个可以认识。
    帅哥的眼睛又眯了一眯:你好,我叫王轩逸。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振聋发聩,我虎躯一震,菊花一紧:你去韩国了?
    他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时光如梭,白驹过隙,指缝太窄时间太宽。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以上原来只适用于女人。
    一个帅哥在经过岁月的洗涤和沉淀,不仅没长残,还长得越发郁郁葱葱。这实在让我愤怒。
    我一半的工资花在我的脸上,一半的工资花在身上。
    但它们和我的信用卡一样,赤字越来越大。
    我不由自主地感叹道,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我的家庭教育虽然良好,但不妨碍我小人之心和所有大众一样健康且茁壮地成长。我希望所有我爱但却没有时间或者没有心情来爱我的帅哥,发育得越来越一败涂地,生活得越来越颠沛流离,然后暮然回首,他们发现,其实我也不错,最后他们一手玫瑰一手百合地追求我,可是我那时淡淡的说一句,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生活总不会是事事如意的。但是我们可以利用有效的资源,将不利转化为有利,化被动为主动,化鄙视为仰视。
    所以,我娇嗔地说:我们是校友,很高兴在此重逢。
    王轩逸望了望四周,又望了望我的全身,笑道:再此重逢,不胜荣幸。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我打哈哈的说道:还好还好。以后叫我妖子,别人都这么叫我。给你我的名片,以后多联系。出门在外,老乡要多多相互照应。
    说完,我便在包里翻腾名片。昨天和客户吃饭,名片夹肯定是带了的,只不过刚才走得匆忙,包包里一片混乱。终于摸到一个方形盒子,我大呼一口气,还好带了。
    我将名片盒拿出,刚想抽名片,瞬间全身冰住。
    我手里拿的是一盒12只装的杜蕾斯。盒子尺寸和我的名片夹刚刚好。
    昨天之前,我一直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我守护这个身份很多年的同时,不会忘了给它买一份保险。所谓生产施工,安全第一,我在家里常备一份,没想到昨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将它当名片夹扫入包包。
    误会误会就是说,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生了不应发生的会见。
    我捏着这盒避孕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心想,当年老爹将标尺甩下,老娘拿扫把在后面追赶,我的反应能力和应急能力都是很不错的。毕竟离家好多年,现在退步很大。
    王轩逸嘴边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这个名片很有创意。你在杜蕾斯工作?
    震撼之余,我随机应变,急中生智:您真有才华,我在鸿飞广告公司,近期正在给这个牌子做广告文案,今天过来调研。
    王轩逸望着我的眼睛,差点要望到心里面。
    他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将窗户的朝向改了改,望向了大堂过道的深处。
    他说,幸会。我也在这里做调研。有机会再聊。
    说完,他便匆匆转身走了。
    我还在投入地想着,他的调研和我的调研指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情?!
    可惜,没有要到电话。
    又是一次无效的擦肩而过。
    我失望地捏着杜蕾斯,感叹人生变化无常,我仍然一成不变。
    捏着捏着,我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昨晚上,我买了保险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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