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连休了五天假后,事业心重的柳香缇经常到深夜,只为了要追上的进度。
    这天,过了晚上十点,她才在体力透支前下班回到家。
    到了公寓一楼,她先开信箱拿信,然后缓步走向电梯,一边查看手中的信件,她没注意前方的状况,眼看着就快要撞上电梯门——
    “小心!”这时,忽然一只男性手臂横在电梯前,阻止她一头撞上去。
    柳香缇这时才猛然回神,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因为只差一步,头就要与那两片白铁门亲密接触了。
    “谢谢!”她松了口气,转头想向那位好心人道谢,然而转过头才发现,这个人她也认识,因为她曾经狠狠痛骂过他。
    “是你?!”想起前几天那场乌龙“训狼记”,她就糗得想挖个地洞躲进去。
    “是我,刚下班?”韩司提着公事包闪进电梯,按下十八这个按键,然后问:“到几楼?”
    “我来。”柳香缇低着头,回避眼睛,远远地伸长手臂,飞快在一长串数字键按下十六的数字,然后又迅速缩回原来的位置。
    “我有传染病吗?”韩司揶揄她闪得老远的举动。
    柳香缇倏然红了脸。
    这时候她应该拿出凶悍泼辣的本事,骂得他狗血淋头才对,但是自从那次乌龙事件后,她就羞得不敢见他,深怕遇上他,所以尽量避开正常的上下班时间,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韩司往后退一步,背靠着电梯,好整以暇地打量局促不安的柳香缇。
    她今天穿着以往上班惯穿的服饰,整套的裤装,深灰的颜色,使得她充满干练的气息,一头短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让她显得呆板无趣,他不禁怀念起她在东京时随性却又帅气的穿着。
    他又在看她了!
    低着头的柳香缇,明显感觉得到头顶上方有抹热辣辣的视线。
    到底是怎样,她有那么好看吗?要瞧不会去瞧别的,至少她们都比她美丽时髦、会打扮!
    一股火气冲上来,柳香缇忘了先前的窘迫,她忿忿然抬起头,恶狠狠对上视线。
    而那大胆的甚至连眼珠子都没闪一下,毫不避讳地让她,他就是在看她。
    “有那么好看吗?你从东京看到现在,还看不够吗?”她冷声诘问。
    哪知韩司不但不生气,竟然还笑了。
    “是还不够,你不很好看吗?”
    还是眼睛冒火的她看来比较习惯,不然她老是瞪着地板,会让他怀疑电梯里是不是只有她人,而变成隐形人了。
    “你——”她顿时语塞。
    他调情似的温言柔语,让柳香缇又没用地脸色涨红,一颗心跳得像刚跑完百米那般急促。
    不是遇上追求者对她死缠烂打过,但就是没人像他那样,用那么理所当然的口气,夸赞美丽。
    她以为对的冷漠武装已经足够了,看来还是不够,这人才会毫不畏惧地盯着她。
    她红着脸,不自在的模样,逗得韩司忍不住低头闷笑。
    其他可,她有这么可爱?!
    “哼!”一大篇恶骂登徒子的话卡在喉咙,就是吐不出来,最后她只能转身背对他,非常用力地从鼻子哼出鼻音,来表达不满。
    韩司对无礼一笑置之,迳自找话题攀谈。“你忙到现在才下班吗?”
    其实他从来不是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人笑骂的好好先生,但是不知怎么地,她就是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无法真正对她动怒。
    或许是她总是挺得笔直的纤细背脊,让他有种心疼、想要呵护的冲动吧!
    他明白那是一种不得不做的伪装,是纤弱女性在充满荆棘与豺狼虎豹的商场上,以骨气与不服输的个性,强撑出来的自信。
    或许这部分她与他是相似的!因为出身不光采,为了不让人看轻,他比常人付出更多努力,总是用礼貌但疏远的态度对待他人。
    在别人眼中,他是个情绪起伏,个性完美得近乎圣人,但谁又,他也有寂寞、伤心、愤怒的时候,只是他习惯隐藏。就像她一样——以伪装过的强悍面对众人,决不让脆弱的一面轻易示人。
    同病相怜,让他对她多了怜惜与包容。
    “你在跟我说话吗?对不起,我从不跟陌生人交谈!”柳香缇得意昂起下巴,她相信这句话可以轻易堵死他。
    但韩司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击?他佯装惊讶地问:“咦?我们是陌生人吗?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柳香缇小姐。”
    “你知道我的名字?!”柳香缇诧异不已,见到死敌脸上出现得意之色,感觉还真是闷哪!
    “大家都是邻居,彼此的姓名是一种礼貌,这没好奇怪的吧?”韩司的语气里还有掩不住的得意。
    “你这无——”无赖!
    当!电梯到达十六楼,而柳香缇还气愤地瞪着他,完全没发现身后的金属门开启了。
    “已经到了。”韩司替她按住开门钮,好心提醒她。
    “啊,到了吗?噢,谢谢。”柳香缇下意识道谢后转身走出去。
    然而一出电梯,她立刻察觉他怎么可以私自打听名字?于是又急忙转身想找他理论。“你为——”
    “这是我的名片,礼尚往来,现在你也我的名字了。”
    韩司将一张名片塞进她手里,然后又迅速退回电梯内。
    “欸,等等!你——”
    “下回见。”
    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闭拢,遮祝蝴那张笑得十分可恶的俊颜。
    这个臭!
    柳香缇第反应就是把名片揉成一团,扔进电梯前的金属垃圾桶里。
    但是,在丢名片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反悔了。
    她不是在意那张名片,而是她总得,这个把气得半死的邻居,到底叫鬼名字吧?
    抚平被捏皱的名片,她看见上头简单明了地印着几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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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叫韩司!
    极度的愤怒退去后,一抹异样的感觉缓缓由心底升起。
    她先鬼祟地看看左右,确定人看见,才把那张名片快速地塞进公事包的最后夹层,接着当作没这回事似的,迈开步伐,走向的家门。
    反正她根本不会用到它,就算留下来也无妨。
    她这么告诉!
    周末是放假的日子,但柳香缇依然早起,九点不到,她就背着大包包出门,不过,她可不是要去公司加班,而是要去探望人。
    搭车来到市郊的养老院,院里打扫的欧巴桑一见到她,就笑着告诉她。“柳小姐,你母亲到娱乐室去了,今天院里举办音乐会喔!”
    “谢谢你。”向那位打扫阿姨道过谢,便娴熟地走向养老院的娱乐室。
    远远的,她就听见卡拉OK热闹的。
    走到娱乐室外,悄悄探头往里面瞧,看见母亲正坐在轮椅上,和一群婆婆妈妈随着音乐的节奏打拍子,她见了也不由得笑了。
    看了好一会,有人发现她,立刻惊喜喊道:“柳太太,你女儿来看你啰!”
    “香缇。”母亲隔着玻璃门窗用力朝她挥手。
    “妈。”有人把她母亲推出来,柳香缇立刻上前接手。
    她把母亲推到花园树下,今天阳光炙烈,她怕晒伤了母亲。
    “你怎么又来了?”郑淑姬面带笑容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用每个礼拜都来,偶尔也该去约会的吗?你怎么还是跑来呢?”
    “妈,人家挂心你嘛!再说,我又男朋友,约会呀?”她抱着母亲撒娇,一改在商场上精明强悍的面孔,甜美的神情就像个天真的小女孩。
    “男朋友那怎么行?得赶快交才行,你都老大不小了,再不加油,就要变成老姑婆啦!”郑淑姬担忧地道。
    “我才不想结婚!”柳香缇噘起了小嘴,每回母亲一提起结婚的事她就心烦。
    “为不想结婚?每个都该结婚,怎能丈夫?”
    “结婚有好?”柳香缇不以为然。“结婚就能保证会得到幸福吗?有些结了婚的,比不结婚还可怜,像您不就是——”她突然发现母亲神色变得黯然,这才急忙住口。“妈,对不起!”
    “没关系。”郑淑姬摇摇头,给女儿宽容的微笑。“都是我不好,害你对婚姻如此失望,我和你爸没能给你幸福的家,是我这个做妈的对不起你。”
    “妈,您别这么说。”柳香缇歉疚地拉着母亲的手,哽咽地说:“发生了这些事,您也不愿意的。”
    她父亲是传统大主义者,对她母亲毫不怜惜,只当老婆是免费的佣人,连带的也不看重她这个女儿。
    生长在的家庭,使柳香缇变得沉默少言,偏偏母亲如何都不愿野蛮跋扈的丈夫,甚至连父亲有了外遇,都隐忍不离婚,无论柳香缇怎么劝都没用。
    终于有一天,父亲受够了这个家,丢出了一张离婚协议书,没想到母亲死都不肯签字离婚。
    两人开始吵闹不休,那时她正值大学联考的重要时期,经常都得戴着耳机,将音乐开到最大,才能勉强隔绝他们的争吵声。
    有回,父亲一回家就心情不好,与母亲激烈拉扯,恼火的他用力过猛,让她母亲滚下楼梯,摔成了下半身瘫痪。
    而父亲连一次都没来看过母亲,更不曾说过一句抱歉。
    这时,母亲才终于省悟,丈夫真的不要她了!
    父亲的狠绝无情,使柳香缇开始痛恨,她憎恨的一切,连他们爱慕的眼光,她都无法忍受。
    所以她不要结婚,只想好好,只要有就能养活,只要养得活,就不必依靠。
    全是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冷血动物,她绝不会笨得和他们谈感情,那就像把的脑袋瓜子放进大蟒蛇的嘴巴里一样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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