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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自从得知自己生病后,静晞的身体就每况愈下。每天早上的剧烈头痛令她不能再起床为他备妥早餐;疲累不舒服时,连家事也不能做,只能靠着药物硬撑。
    静晞担心他发现她生病的事,所以把从医院拿回来的止痛药,全都装在女性健康食品的罐子里;她一改平日素颜的习惯,脸上总是化好妆,企图遮掩苍白的脸庞;她甚至神经质地怀疑自己的身上弥漫着药味,因此开始喷起各种不同的香水。
    身体状况好的时候,她会当回他温柔体贴的妻子;状况差的时候,她就对他冷言冷语,意图和他引发争执,总想把他逼出这间屋子,要不然就佯装呕气,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许是他太爱她了,也有可能是因为觉得亏欠她,他总是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无理取闹、任性、冷嘲热讽、极尽挖苦之能事……
    他总是和颜悦色,顶多沉着脸不说话。
    然而,他愈是温柔,她愈是难过。
    她知道自己的病已经快瞒不住了,再拖下去肯定会被他发现,可她既不能向他坦诚事实的真相,却也无法从他身边离开。
    是夜,她感觉到他进了卧房,掀开被毯,躺在她的身畔。
    她像只猫咪般,蜷缩着四肢,偎进他的怀里,低声地说:“老公,对不起,我这阵子对你好坏……”
    谭曜旭搂着她瘦削的肩膀,在她身上嗅到一股香水味,一种他不爱的浓郁香气。
    在多次的争执与冷战之中,他已摸索出和她相处的方式──晚上他回来时,餐桌上若摆着饭菜,表示他们今晚可以和平相处;如果只剩下一盏灯,那代表她对他无声的抗议。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他抚着她愁悒的眉心。
    她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贪婪地汲龋蝴的体温,轻喃道:“我只是想为自己的坏脾气道歉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他反身,将她压覆在身下,就着晕黄的夜灯,觑着她的脸。
    “嗯。”
    “你这阵子对我很冷淡。”他忍不住抱怨。
    “你以前加班时,也对我很冷淡。”她撒娇地噘起小嘴。
    “我是因为加班,再加上升了组长,负责的事情更多了,偶尔还要替组员收拾烂摊子,逼不得已的。”他连忙解释道。
    “我明白。”
    “我保证,以后一定加倍对你好。”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将她拥进怀里。
    她心头暖暖的,鼻头却好酸,一股想哭的情绪攫祝糊。
    他们之间还有“以后”吗?
    她连现在都把握不住了,还敢奢求未来的幸福吗?
    他俯下脸吻住的唇,贪婪地想用亲吻来修补他们之间的缝隙和芥蒂。
    她承接着他的热情,感觉到他的吻热呼呼地卷烧而过,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但触到他的舌尖时,她忽地将他推开。
    “不要……”她喘息抗议着,怕他尝到她口腔里苦涩的药味。
    “怎么了?”他感觉到她的抗议。
    “不要接吻,我、我的嘴巴有破洞……”她胡乱掰出个理由。
    “好。”他答应她,将绵密的细吻落在她敏感的颈项上,轻柔地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渴望用最原始的撩拨起她的热情……蓦地,一道声音掠过她的脑海──
    服用这款止痛药可以舒缓你头痛的问题,但是相对的也会对身体产生一些副作用,包括:呕吐、疲倦、晕眩、掉发、四肢无力、性欲降低……依照每个人状况不同,反应也不同……
    她悲哀地意识到,她连满足他的都不行了……
    挫败地将他推开,她冷冷地说:“我累了。”
    他的热情瞬间冷却下来,深邃轻愤的眼,对上她疏离无光的眸,互相纠缠着彼此。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脸,感觉到他积郁在内心的愤怒与羞辱。被自己妻子拒绝的难堪,肯定让他像挨了一记耳刮子,自尊受挫吧?她的眼眸蕴起薄薄的泪光,怕他瞧见,揪着敞开的衣襟,翻转过身,背对着他。
    “我想睡了,晚安。”
    他沉着脸,翻身下床,从衣柜里拿出长裤和外衣套上,掩门而去。
    她咬着唇不敢哼声,即使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也可以感觉到他愤怒的情绪。她的推拒彻底撕裂了他的心,连日来的冷漠,也磨去他的耐心。
    那些暗涌的风暴、纠葛的情感、心酸的无奈,随着他的掩门离去渐渐浮现。
    暗夜里,她清楚地听见他带着怒意的步伐快速地冲下楼,发动机车,驰骋在人车俱寂的街头。
    她蜷缩着身体,将脸埋入枕心里,痛哭失声,心痛如刀割。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无奈,她不只无法照顾他,也无法尽一个身为妻子的义务,满足他的渴望……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他需要着,无止尽地付出她的爱,而现在,她一点一点地丧失爱他的权利了。
    如果他们的爱情是场错误,为何还要让他们相遇呢?为何要让他们爱得那么刻骨铭心、那么决绝?
    她的心彻底被悲哀的命运捣碎,泣不成声。
    她觉得愈来愈虚弱,仿佛被弃绝在寒冷的深穴里,被恐惧包围着。
    突地,尖锐的电话铃声划破这凄凉的黑夜,她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接起放在床柜旁的电话。
    遥远的另一端,传来母亲焦急的呼唤声──
    “静晞在吗?我找颜静晞?”
    乍听到母亲慈蔼的呼唤声,再度令她的眼泪溃决,她赶紧摀住话筒,不敢让母亲听见自己的哭声。
    “是静晞吗?能不能叫静晞来接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颜母在电话另一端哽咽地道。
    “妈……”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静晞!我是妈妈!我听仲凯说了你的事,回来妈妈的身边好不好?不要再一个人待在台湾了。你爸爸也知道你生病的事,他不生你的气了、不气了……”颜母拭着眼角的泪。”我们帮你找到脑科的权威医生,一定可以把你的病治好的……”
    “对不起……妈,对不起……我不该对你们这么坏……”她颓然地跌坐在床上,心里盈满歉意。
    “你这个做女儿的永远都不懂当妈妈的苦心,不高兴、闹脾气就连一通电话也没有,生病、受委屈也倔着脾气不说……不管再怎么样,你都是我心头的一块肉,是我怀胎十个月才生下来的,有做妈妈的真的会跟女儿一刀两断吗?”
    “对不起……”这时她才明白,自己的倔强伤害了多少人。
    “如果仲凯没跟我说,你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就这么一辈子都不说吗?他不能照顾你,你就回来,我是你的妈妈,我会照顾你的……”颜母泣诉道。
    “我、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不想拖累任何人……”她的语音里透出一股无奈的悲哀。
    “要不要妈妈去台湾把你带回来?要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开口,由我来跟他说好不好?”
    “妈,你不要来台湾,给我一段时间,我会自己跟他说清楚的。”
    “那你尽快跟他说清楚,机票和医药费你爸爸会处理,你不用担心。”颜母说。
    “妈,帮我跟爸爸说……对不起。”她放软声调,语音里充满歉意。
    “等你回家后,再自己跟他说。妈妈和你爸在家里等你,事情处理完了,就尽快回来。你的病拖不得,知道吗?”颜母不放心地叮咛道。
    “嗯。”她握住话筒,依依不舍地收线。
    挂上电话后,她搂着被毯,茫然不定的心好像找到了归处……
    暗夜的街头,喧嚣的酒吧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烟草和酒味,闪烁的灯光下,热情拥舞的男女浮现一股暧昧。
    谭曜旭枯坐在吧台前,领带斜挂在衬衫上,独自饮啜着龙舌兰酒,拒绝任何女人的搭讪与示好。
    从酒保身后的玻璃酒柜中,他见到自己的身影,镜面模糊地映出一张疲惫落拓的脸庞。
    他难以相信,曾经跟他许下承诺的妻子,如今却背叛了他……
    一切的失衡从她夜宿不归那晚开始,接着她对他忽冷忽热、极尽挑剔之能事,不给亲吻、拒绝他的拥抱,甚至开始化起浓妆、喷起香水,整个人漫不经心的,总像是刻意在闪躲什么事一样。
    他不想怀疑她、不想窥视她的隐私,可是却从她的手机简讯里得知了她背叛的事实。一则则甜蜜关爱的讯息,刺痛了他的眼眶──
    静晞:
    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委屈、心事,不要积郁在心里,打电话给我。不管多晚,我都不会关机。
    仲凯
    静晞:
    我找到一家很好吃、又很健康的生机饮食餐厅,你一定会很喜欢的。明天早上十点,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
    仲凯
    静晞:
    我知道你现在面临人生中重大的困境,觉得很为难,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放弃自己。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请你相信,我可以当你的支柱,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关心你的仲凯
    静晞:
    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只是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你迟早要面对这一切的。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开口,由我来说好吗?是你该和他结束一切的时候了。机票和一切事宜我全都打点好了,现在就等你离开。
    仲凯
    最令他心痛的是最后一则,彻底撕裂了他的心……
    谭曜旭颓然地坐在吧台前,饮尽杯中黄澄澄的液 体,醇厚的烈酒仿佛一把尖薄的利刃,划过他的喉头,沈积在胃底,形成一滩窝囊的苦楚。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将西装外套斜挂在肩膀上,拎起公事包,踩着踉跄的步伐,晃出酒吧,在街边招了辆计程车,返回寓所。
    明明知道她的心已经跟着殷仲凯走了,他却懦弱得不敢揭开真相,夜夜买醉,借着酒精浸泡嫉妒的心……
    谭曜旭带着一身酒意而归,打开铁门,见到她冷着一张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佯装没看见她,越过她的面前,往书房走去。
    “我有话跟你说。“静晞叫祝蝴。
    “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明知道拴祝糊的人,关不祝糊背叛的心,却仍旧不想让她离开。
    “我没有这么多的明天等你!我受够了这所有的一切!”她站起身,气势凌人地杀到他的面前。
    “你以为受着折磨的人只有你吗?”觑见她脸上艳丽的妆容,他皱起眉心。
    “那我们何不放过对方,不要再互相折磨彼此?”她双手环胸,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大部分的时候,是你在折磨我吧……”他苦笑道。
    “是你说过,如果我觉得委屈的时候,可以提出来。现在,我已经受够这所有的一切了,你何不放过我?”
    “我对你不够好吗?”
    “你对我够好,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受够贫穷、忙碌、孤单的滋味,我不想被困在这间房子里!我这双手……是用来演奏大提琴,不是在这里洗衣、煮饭的!”她情绪激动地低吼着。“我不想再窝在饭店拉大提琴,不想每天为了几百块钱跟领班计较、被音乐教室的班主任训话,我想离开这里!”
    “静晞,我知道你的辛苦、你的委屈,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保证可以改变现在的生活!我已经试着在申请调派到国外的总公司了,到时候我赚钱供你念书,好吗?”他放下尊严,卑微地乞求着。
    一种爱到近乎心痛的感情揪祝蝴,他从没有这样真真切切地去爱过一个人。
    她给了他太多甜蜜回忆、温暖安慰,以及太多太多欢乐的笑声,她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你要我等多久?一年?五年?还是十年?要是你一辈子不成功,我的梦想岂不是要毁在你的手上?你怎么能够那么自私呢?”她硬起心肠,讥刺道。
    “我是自私……”他颓败地认错,箝祝糊过分纤瘦的肩膀。
    “爱上你像是我迟来的青春叛逆,现在,我的叛逆期结束了,我累了,想回家了……你就放我走吧……”泪水不争气地淌出她的眼睫。
    “为什么执意要离开?”他低吼着,像只负伤的兽,发出痛苦的悲鸣。
    “我对你……没感觉了。”她侧着脸,不忍心看到他痛苦的表情,继续说:“现实的生活把我们的爱情能量消耗光了。”
    “我不相信……”他激动地捧祝糊的脸,俯下身霸道地攫祝糊的唇,狂乱地吻着她。
    他火热的舌混着浓烈的酒味,深沈地亲吮她柔软的唇,邪气地撩拨起她体内潜藏的热情,想藉此证明她对他的吻还是有感觉的。
    她在他的怀里挣扎着,最后用力地咬他的唇。
    一抹甜腥味漫过他的舌尖,他离开她的唇,胸口泛起剧烈的痛意。
    “我不爱你了……”她咬着牙,从唇缝里迸出话来,娇悍地推拒着他的胸膛,低吼:“你听清楚,我不要你了!”
    她的话残忍得就像一把利刃,刺进他的胸口,剜着他的心,痛得他透不过气来。
    “但是……我还是爱你……”他箍祝糊的肩膀,卑微地渴求着。
    “如果你是真心爱我、为我好,请你成全我、放我走……”伤心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她像是伤他不够重似的,索性扯下手中的婚戒,转身用力地掷向窗口。
    “你!”她决绝的态度深深地惹火了他,眼中迸出凶恶的眸光,抡起拳,捶向墙壁。
    她倒抽一口凉气,有一瞬间她以为他要对她动粗,但是他忍住了,情愿自己受苦,也不愿伤害她……
    他退开来,冷笑道:“颜静晞,你对我真残忍……要我成全你……好,我就成全你!”
    她内疚地垂下眸,看见他的指节渗出血,心痛得说不出话来,转身走到柜子旁,拉开抽屉,将备妥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他抄起笔,匆匆地签下名字,盖好章,将协议书丢向她。
    她弯下腰,捡起离婚协议书,看见他像只发狂的猛兽,用力地扯下桌巾,砸毁她精心布置的摆设,花瓶和画框碎片齐飞,散落一地。
    他取出柜上的红酒,仰头狂饮,踉跄跌撞地走回房,见到什么东西就砸什么,直到酒精的后劲发作,跌睡在床垫上。
    她走到阳台取出扫帚,清理地上碎裂的玻璃,又将翻倒的桌椅重新摆好,恢复原状。然后,她端了一盆热水,走进房间,替他脱下鞋袜、衬衫和皮带,拿起干净的毛巾擦拭着他的身体,替他换上干净的睡衣。
    “不……不要走……”他梦呓着。
    她的心难受地揪痛着,抹着脸,却抹不尽泉涌的泪,只能喑哑地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走,可是我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了……我没有时间了……”
    她拿出医药箱,温柔地替他受伤的指节搽药、绑上绷带,又替他盖好被子。
    怕他醒来会宿醉头痛,她将解酒饮剂和温开水放在矮桌上。
    最后,她拿出他送她的手机,凑近他熟睡的脸庞,按下键,将两人最后的合照存档。
    “曜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没有选择……因为我爱你,所以才要离开……”她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他的黑色手机,将两人过去的照片档案一一删除干净,也将一切全都抹去。
    她悲哀地想着,她现在这么残忍地对他,顶多是在他的回忆里留下一段失败婚姻的纪录罢了,不会成为永恒的伤痛。
    时间会治愈他的伤口,抹淡她的身影……
    “谢谢你爱我……”她俯下身,在他的唇瓣印上诀别的吻,依恋难舍地拎起行李,掩上门。
    环视屋内最后一眼后,她锁上门,走下楼,就着昏黄的路灯,寻找被她丢落在地上的银戒。
    半晌后,她紧握着失而复得的戒指,提着行李,缓缓地朝着在巷口等她的殷仲凯走去,坐上他的车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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