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差点没出车祸
他说的也确是如此。我在局工会时,基层上报来的总结,别说是主席,就是部长,连翻都不翻,顶多看看皮儿,就让我存档。只有我在写总结时,才会认真地看,更主要的是看例子,看数据,以便充实到我写的总结中。
沈书记是见过世面的,他的智商肯定很高,不然,他在官场上不会做得那么久。我从他的身上能学到知识,当然是想学良性的知识了。
一个阶段,沈书记对我挑得特厉害,我怎么做,写什么样的文章,他的嘴好象总撇着,使我产生了很大的压力。如果我连一个基层的文书都做不好,我就该卷铺盖回家了。
沈书记终于向我说出了他的不满:“你怎么搞的?!怎么总也写不好?!”
我那么小心,那么谨慎,那么尽力,我还是不能达到他的要求,我给不出答案来。
他该收拾我了,像收拾赵副处长和司机小王。
沈书记上午说完这句话,下午,赵副处长就跑到了我这里说:“伊依,你可来大活了!邓副局长让你给写个讲话稿。”
邓副局长?邓副局长怎么能让我给他写讲话稿呢?
我说:“邓副局长不是有秘书吗?”
“人家邓副局长用你呀!这次是专门点的将,点的你,让你给写!这回呀,咱单位的材料你先全放下,咱们一切给邓副局长让路!这几天,你把邓副局长的稿子写好了就行。”
沈书记也把他交给我的活全拿回去自己写了。
我去了邓副局长那儿,他要我写的是他在全局冬采冬运工作会议上的讲话。
邓副局长说:“你去找袁调度,需要什么向他要。”
袁调度在总调度室,他给我提供了他写的一个草稿——只有潦草的几页,另有几个业务部门的总结,也不全,还有几个部门没有交上来的。
我问他:“你这还有别的资料吗?因为我对冬采冬运根本不懂,没接触过。”
袁调度说:“没有!我这什么也没有!你看着写吧。邓副局长点的人是你,你写吧,你能,你比俺们能!俺们不行,俺们写不了局长的讲话稿。”
袁调度有他个人的不满,对邓副局长不满,也对我不满,抱着一种不合作的态度。
“袁调度,你这儿有没有这方面的业务书给我看看?”
“没有,我这什么也没有!”
“……好吧,我回去写。袁调度,这个稿件什么时候要?”
“明天!明天中午之前,一定要交上来!”
现在已临近中午了,就是说,我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去了吃饭,去了路程,去了接送孩子,再去了我抄写的时间及睡觉的时间,完全用于写稿的时间很紧很紧了。冬采冬运又是一个我不熟悉的行业,从生到熟再到写出来的话像邓副局长说的,我能做得到吗?
回到家里,我就把自己保留的所有能用得着的资料全找出来了,学习学习再学习,灌注灌注再灌注,在短短的时间里,我要把自己培训成个行家里手,写出来的文章还得别让内行人挑出纰漏来,还得让他们服。因为我代表的已经不是我自己了,而是邓副局长。稿件写的好,长了脸,也不仅是我个人的脸;稿件写的差,丢了脸,同样也不是丢我个人的脸。我连多想的时间都没有,我只有尽力去写。
噢——单位里还有些文件可作参考!
天已经黑下来了,为了节省时间,我打了一台出租车——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打出租车。
司机问我:“去哪儿?”
“材料处。”
“怎么走?”
“你……你是不是刚来的?”
“啊……不是,我没去过那儿。”
“走吧,我告诉你。”
在路上,我的脑子也没闲着,从哪儿写?怎么写?写什么?……
“停车——”我惊呼。
“嘎——”,车停下了。
我说:“你吓死我了你!你真不熟悉路哇?”
“我是外地的,我今天刚来。”
“你知道前面是啥吗?”
“啥?”
“大山沟子!这是个九十度角的弯,你按那个速度再开下去,咱俩就翻到沟下去了!”
差点没出车祸!
我拿回了文件,又坐了他的车回来了。
那个晚上,我只睡了几十分钟。
我如期交了稿。
邓副局长看了,他用手挠着头,“是这么写的吗?……工作展望也没写呀……袁调度没给你提供材料吗?”
“提供了。”
“都有什么?”
“他写的总结和几个部门的总结。”
“别的呢?”
“没有了。”
“他没再给你提供别的?”
“没有。”
“你去把袁调度叫来,让他把他写的总结也拿来。”
袁调度兴冲冲地来了,看了我,眼里还有点幸灾乐祸。
“邓副局长……”袁调说。
“啊,你写的那个呢?”
“这儿呢!”袁调度双手把自己写的总结递了上去。
邓副局长看了他写的总结,挠头挠得更甚了。看了半天,就看不下去了。
他把那稿子往桌子上一拍,说袁调度:“你这是写的什么呀!你会不会写总结呀?你在大学没学过呀?这总结让你写的……你这写的啥?我给你念念。‘总调下基层,看见枝桠清理得不好,说了几次,还不改!以后可不客气了!’这话你也敢往上写?这在大会上说出,不让人笑掉大牙呀!要用你那个稿子呀,哼……这还亏得伊依呢,整理成了现在这种程度,还真不错了!”
袁调度站在桌子前,干搓着两只手。
我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我不想表现出自得来,因为邓副局长把对我的表扬和对袁调度的批评是对比着来的,虽然扬的是我,抑的是袁调度,我也不爱做这种对比。
“你回去吧!”邓副局长对袁调度说。
袁调度走后,我说:“邓副局长,后面要添的那部分,我再写吧。”
他的声音和气了很多,说:“别写了,来不及了,明天就开会了,这么地吧。谢谢你了,伊依。”
“不用谢。”
这个任务完成了,我又去上班。
沈书记第一个进了我的办公室,他坐在沙发上,像很不安,脸上的表情令我琢磨不定。他干笑了两声,说:“邓副局长……找你……写讲话稿了?”他坐在沙发上,几个手指轮番地敲着两边的把手。
他知道的,还问。
我说:“啊。”
“邓副局长……怎么找你写了呢?”
“不知道,可能是局里的秘书们也忙吧。”
沈书记的话我听出来了,他在打探我和邓副局长到底有哪方面的交情,有多深的交情,这个交情会不会影响到他个人。
我不想让别人对我的事不塌实,我还是把实底交给他吧,免得他猜。
我说:“我和邓副局长也不怎么熟,就是在局工会时,我给他写过一次讲话稿,别的也没什么。”
“啊——”沈书记打了个长“啊”,他坐得稳了,双手放心地平放在沙发的把手上,“那……你忙吧。”他又恢复了书记的威严,“我那还有几个要写的,你先休息休息,明天再写吧。”他站了起来,“我走了!”
人还是在各自的角色里更自然。
颜如给我打了个电话,“伊依,小袁要请你吃饭。”
“哪个小袁呀?”
“俺家那个,总调的。”
“啊,袁调度?”
“对。”
“你俩是一家?”
“是啊#蝴说邓副局长的讲话稿是你写的,总调说让他请你吃饭。”
“不用了不用了!”
“不行,你一定要来!天秀和小郝两口子也来,咱们几个会一会。”
“写个稿也不算什么。”
“小袁说了,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一定要我把你请来!”
“再说吧,有时间的我再去。”
“下班时,你别走,我去接你!”
我不爱参加那种场合,没等下班,我就向领导找了借口,提前往回走。
没等我走出办公楼的大厅,颜如就来了,她还拿着伞,外面正下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