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时髦并不代表档次
我给四川人打了电话,“我把你的那条腿儿做出来了,你还干不干了?”
“啊?做出来了,挺快的呢!但我没空儿啊,你再有人,给我接着往下码吧!”
我哪辈子该他的呢?整个一个“死点”。
我向孔永久交了底儿,我说:“我有过婚姻,尽管你没看出来,但这是事实。我有一个儿子。我和你相差太大,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另一半。”
我丈夫的事,也向他说了。
他说:“我有耐心,我会等到你同意的那一天。”
我得承认,他确实是个有耐心的人,每天打过来几次电话,没什么事,就是山南海北地聊,天冷了,还要加上几句“多穿衣服,多盖被子”等等关怀用语。
我说:“你别打我的主意了!没事儿的时候,多想想咱们的网络发展吧。”
他说我是拉完磨,杀驴!
我没把他当驴呀!我是觉着挺大个男人,一天天的没屁咯了嗓子,花了钱,扔那儿不管了,喝西北风啊?
他的眼睛快瞪成了灯炮:“别的我不管!我一个人回去,满脑子都是你!墙上,玻璃上,门上,到处都是你!你的声音在屋子里转,你说说,我怎么办?”
怎么办?我不是车尔尼雪夫斯基(俄国作家《怎么办》的作者),我也不知怎么办!
别和他吵了,不利于今后的工作。我挺能顾全大局的,我说:“对不起,我刚才的态度是粗暴了点儿。”
“没关系。……我回去找人吧,找来人再见你!”
如他所说,他找来了一个人,用了两天的时间。那人是一个林黛玉式的古典美人,叫配玉。配玉的皮肤,用我们那些单身男孩们的话说是:不忍心碰,怕自己手重,弄破了,出了水。
孔永久是想显出点斯文吧,买了副镶着金边的、串了两条长链子的眼镜戴着——准确地说,应该是眼镜框。我问他近视吗?他说不近视,还把它拿了下来,用手往框里一捅,我才看见那上面没有镜片。它配在他那张阔脸,不伦不类的。
孔永久把配玉奉为座上宾,呼前挡后的,那架式,俨然一个护花使者,谁也碰不得。他还摆出老板的派头,神气活现的,说到兴致之处,还会捎带着教训我和伊水两句。
耍吧,我让他耍个够!只要能落单,我先不跟他一般见识!
配玉落单了,出乎我的意外。
配玉的到来,亮堂了我们的屋子,男孩子们的目光有了捕捉的活靶子,我的这条线也因此“红”了起来。
“大姐,那个女孩叫啥呀?”
“她是干什么的?“”
“她有男朋友吗?”
“她多大了?”
“大姐,你这趟线的人素质真高!”他们是打哪儿看出来的呢?
“我加入你的线就好了,能和你们共同发展。”
我快成了热线咨询员了!
永久对配玉正呈现着“发烧”的状态,眉开眼笑的。
我也乐得个清静。
配玉是上午加入的,下午,她就带来个女孩。那个女孩二十多岁,该披金的地方均披上了金。配玉对她说:“你看看伊水姐,一个月能挣那么多钱!人家靠谁呀?不是靠自己吗?咱不能靠男人!自己挣钱,花着多好!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受着谁的。”
最终,那个女孩也没有加入。
我呢?我不能闲着呀!我要出去拉人。
还上教堂?教堂的人真好拉,拉一个是一个。
教堂里的像是个“领导”的人在讲话,“最近,有极个别的人进入我们的教堂搞传销……这里是神圣的地方,不是市场!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大家要积极配合,反映上来,以便我们及时把他们请出去……”
对于我们这类人,她用了个“请”字,已是有相当的修养了。话里话外,我是能听得出“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隐意的。我端坐在座位上,不敢有丝毫的躁作。整个一个下午,我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颇似横路进二。
神明的主啊,宽恕我吧!
教堂也不能去了。
伊水的下线多了,汪子图对她提出了新的要求:“你的阵营壮大了,你该为他们负起责任。这个星期,你整理出一篇讲稿,我审一下。下个星期背课,争取早日走上讲台!”
经过半个月的精心筹备,伊水登上了讲台。
坐在前排的云中飞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的资格要比伊水老,他是看不起伊水的。伊水没有在意,这种时候,她不能受任何不良情绪的影响。她概括了当时的心情:满怀激情,全力以赴。在结尾的激励语中,她接连用了几个排比,层层推进,一浪高过一浪,整个课堂爆发出热烈、持久的掌声。
下课时,云中飞第一个冲了上去,“伊水老师,祝贺你!你讲的太精彩了!太成功了!”
伊水有点儿汗颜,她说,能够征服蔑视你的人,可不是件易事。
伊水的出色表现受到了公司的嘉奖,从此,经常有人围前围后,问这儿问那儿的。
汪子图笑着问她:“找到成功的感觉了吧?”
“找到了!”
“我可以放手了,你这条线我不管了,你来挑大梁吧!还有一点,你的身份不同以前了,要武装武装自己,在下线面前,树立起成功者的形象来,车、手机,该配得配,你不能老穿这件衣服啊!”
“这不是挺时髦吗?”
“时髦并不代表档次,买几套像样的名牌时装,上千块钱的,别怕花钱。你不要小看这些东西,它们很可能在新人落单的节骨眼儿上,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人不是都想成功吗?啥叫成功?这就叫成功!要想成功,就干传销!”
伊水一一配齐了上述“硬件”。
伊水租了楼房,房租一年一万五千块钱,一次性交齐,这同她的收入相比,真真的是九牛一毛,一个星期零几天的工资而已。她和尤湖及我,一起搬进了带有电梯的高楼里,我终于脱离了那个活人的“棺材”——地下室。
大年三十,伊水把她的几个生活困难的、家在外地的下线叫到了家里过年。
伊水让我掌勺,好好地招待他们。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磨刀霍霍,做了几道拿手好菜:西红柿拌白糖、炒花生米、拍黄瓜、切了根现成的肠……最后一道菜,我本不想端出,但我妈说过,来人来客,炒出的菜不能出单儿。为了凑份子,我硬撑着,一只手反背过去,一只手端着盘子,和蔼可亲地对他们说:“不好意思,炒糊了!”
“挺好!挺好!跟烤肉差不多。”
这一刻,我想起了“有容乃大”、“无欲则刚”之类的词汇。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伊水成功了,我也似沾了成功者的光,被人恭维着,崇敬着。假如她不在场,我则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公司的人将我争来抢去的。在他们的授意下,我心虚地向新人们传授“成功之道”。
“大姐,你给她讲讲吧。”兹虎又要拿我当炮灰。
他是伊水的下线,我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事业!我们的门坎儿低,没有年龄限制,没有文化要求。你看那位,一个大字儿不识,只找了俩人儿,一个月就能挣四万……”
“你不要说了!”兹虎带来的人喝住了我,她又将愤怒的目光射向兹虎,“你说,你们这儿是不是传销?!”
兹虎劝道:“你听一听吧。”
“到底是不是传销?”
兹虎婉转地说:“这……这是销售的一种。”
“你跟我说实话!”
“……”
“你说呀!我要的是实话!”
“……是。”
“兹虎!我忙得很,我的时间非常宝贵!再见!”她骑着自行车,头也不回地驶向了人流中。
“愤怒”和“成功”有着同一副德性——传染。兹虎对我口沫横飞地说:“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她是我们单位的工程师!高级知识分子!你对她说那些话,你当她是什么?白痴啊?”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这个“力量杠杆”把人撬翻了,因此,我结下了一个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