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三字经

    谈秩禾惹祸了!
    殷孝章急火火地给马丁阳打来电话,说谈秩禾关于中川县新维镇小煤窑垮塌事故的报道,给县上惹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
    新维小煤窑垮塌的事情,马丁阳前些天也听说过,那个小煤窑是私人企业,也是当地唯一有经济效益比较好饿企业,所以很受当地镇政府的重视,以前也经常出些零星小事故,都是有关部门出面帮着处理了。没想到,这次却出了个大事故,一个井巷发生垮塌,一下子就埋进去了十八人,救出了五人,死了十三人。这事故就出大了,死亡人数上了三人就算是重大事故了,当地的党、政领导就都要受处分的。所以事故发生后,县里立刻封锁了消息,只对上面报了两个人死亡的小事故。而且也及时给县里的报社和电视台都打了招呼的,坚决不准报道了这事的。
    可没想到,谈秩禾回来听说了,就把这个事件写出来发给了晚报,晚报立即作为重大消息给立即刊发了。晚报一出来,县里就立刻炸了锅,惊动了县委、县府各部门,派了人去公、检、法三家查提供信息的人,查出肯定是对责任人给予重处的。另一方面,县里还准备出面去晚报做工作,要把谈秩禾的记者给扒拉下来。因为他前不久也给中川捅了个漏子的,谈秩禾报道了中川一个镇乱砍滥伐集体林木的事情,让那个镇的镇长下了岗,书记也做了检讨的。
    马丁阳听了,很是替谈秩禾担心,就问殷孝章,这个事有这么严重吗?殷孝章说,能不严重吗?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鄢书记已经准备好要到蜀南市去做市委副书记的,这个谈秩禾的报道,肯定会影响了鄢书记的晋升,市委组织部已经打招呼了,让他去蜀南的事情暂缓。这一次,鄢书记的晋升极有可能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件给搁浅了。
    马丁阳也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了,急忙给谈秩禾打电话,也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却怎么也打不通了他的电话。突然想,难道恼羞成怒的鄢大爷动用了公安把他给悄悄的抓了起来?马丁阳想,如果有人敢黑办了谈秩禾,他就一定要向南方的报纸通报了这个消息,让这件事彻底曝光。
    想想,觉得不妥,又赶紧给饶之以打了电话过去,问谈秩禾的情况,却饶之以还不知道谈秩禾的稿子在中川已经惹祸的事情。马丁阳就赶紧把谈秩禾关于中川县小煤窑垮塌事故的报道给县上惹了麻烦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丁阳因为和饶之以关系密切,就直接问他,饶老师,您觉得这个谈秩禾怎么样?饶之以说,是个实在人,干老实工作的人,既没有吃、卡、要的记者通病,也没有懒、散的习气。唯一的缺点就是迂腐、死脑筋。马丁阳就说,饶老师,您要是需要做实事的,就请你在必要时给予谈秩禾帮帮忙,因为他是无辜的;如果您是需要八面玲珑的人,人家来搞他您就可以不管了。就又把中川县要去市里晚报社做工作,让把谈秩禾辞退了的事情说了。饶之以就严肃了说,我们报社肯定会有我们的立场,只要谈秩禾的报道是实事求是的,没有失实的地方,那么我们肯定不会因为别人来说什么就开除他的。
    得到饶之以的这个答复,马丁阳心里才塌实了。两天后当谈秩禾得到消息匆匆跑来找马丁阳求助时,马丁阳就笑着告诉他不要怕,说自己已经给晚报的饶之以老师说好了,你会没事的。谈秩禾听了,这才千恩万谢地去了。
    果然,过了几天,谈秩禾就给马丁阳来了电话,兴高采烈地说,马老师,谢谢你,暴风雨已经过去啦。就告诉马丁阳,说县里确实派了人去做报社工作,要把他砍下来,可饶老师早为他打好了预防针,晚报领导就以年轻人要以教育为主,并且以后一定多教育这个记者为由,婉拒了县里的要求。马丁阳就放心了,嘱咐说,你以后更要小心些。
    以为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这天下午殷孝章突然给马丁阳打了电话,说是受海部长之托,要请吃饭,而且是专门请他的。马丁阳心里奇怪,就问有什么事情。殷孝章说,估计是为了谈秩禾的事情吧。马丁阳就说,他的事情?怎么要部长大人请我吃饭啊?殷孝章说,马哥你先不管这些,晚上一定要来,就算给我这个面子。我们就在“聚丰圆”如何?那里比较清净。马丁阳就说,随便哪里都行。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用不着讲究什么规格吧?
    马丁阳去了,殷孝章要了个包间,果然就只是他和殷孝章两人,菜却点得不少,估计是部长开口定了调的吧。马丁阳也就不客气了,坐下来说,你有啥话就尽管说。殷孝章把酒给马丁阳斟上,两人干了三杯后才转达了海部长的意思,让他劝慰谈秩禾,不要再给中川添乱了,以后凡是要报道反面的新闻,一定要给宣传部打个招呼的。马丁阳想了想,觉得谈秩禾毕竟是中川人,把家乡父母官得罪多了,对他也不好的。就说,这我会给他说的,我想他也一定会听的。殷孝章立刻眉开眼笑了,说,马哥,谢谢你,我再敬你三杯,刚才是代表海部长敬的,现在就是我们哥们儿了。来,干。
    饭后,殷孝章突然告诉马丁阳,说阳县长下台了。马丁阳吃了一惊,说,他才当了副县长几个月的啊?怎么就……?殷孝章的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是平静地说,纪委查出了他贪污和养情人的问题。马丁阳问,贪污,有多少?殷孝章说,可能也就十多万吧。马丁阳不解地说,这算什么呀?突然就想起了那个飞扬跋扈的校壕机与县委副书记秘书打架的事情,就问殷孝章,会不会与他的那个校壕机有关哦?殷孝章沉吟着,半晌才点了头,说估计有这方面的影响吧,牵出萝卜带出泥。马丁阳知道殷孝章与阳副县长的关系不一般,正一帆风顺的阳副县长突然仕途折戟,自然会影响了他的心情。马丁阳也不去道破,就只感慨了说,这官场上原本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你争我斗,有起有落,有人下就也有人上,这也是他的命运了。说着,一个酒嗝上来,就把先前对阳县长的那些好好坏坏的感觉在那一刻随着酒嗝而烟消云散了去,记忆里再无了这个人。
    这天,马丁阳又去邮局领一笔稿费,却发现艾贤文在抄写《三字经》。他先是看他趴在那里写得那么认真,就以为他又是在写校旱,就悄悄走到他背后去偷看,却发现艾贤文居然一笔一划极工整地抄写的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手边还放着一本来增广贤文,看来也是要准备抄写了的。
    艾贤文可能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回头就看到了马丁阳,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没事,写着玩。马丁阳说,你这么专心写了,不会是写着玩的吧?艾贤文就认真了些,说,我想以后有了孩子,就打算从他开口说话的那天起,用这个去教导他。马丁阳的眼睛不禁一亮,说,现在的人,最多也就是教自己孩子读唐诗,你怎么想到要教他三字经啊?
    艾贤文就一脸激愤了,说,现在的社会啥都不缺,最缺的就是道德,是忠、孝、礼、仪……好多的人满嘴仁义道德,却是一肚皮的男盗女娼。马丁阳还没听完就感到脸红心跳了。想想,真是愧疚不已。自己不也是了艾贤文所嫉恨的那一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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