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复诊悬梁
嫂子一躺就是好几天。她确实是累的,好像偌大一座房子建成,不累出点病来也说不过去似的。等她能起床时,涛子又催她进医院了:“嫂子,我记得当初医生叫你一个月后去复查,现在都两个月了,你是不是该去复查了呀?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你肯定已经忘记了要复查这件事了。”
嫂子愣了一愣,笑道:“你估计得还真没错,可不就是忘了!”嫂子心里难受,那次的物理治疗,好像并没什么效果,还是淋淋漓漓的,老是不得干净,而且腰老是酸痛,好像是越来越重了。该复查的时候,正是忙得不可开交,哪来时间去复查呀?现在想来,这次躺下,腰是更痛了,小腹也坠胀得不舒服,不晓得与这个病有没有关系。
涛子严肃地道:“嫂子,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没说的,明天我陪你,一定得去!”
嫂子点了点头道:“这事听你的。不过,我想没什么事的。”
这次查病,涛子多了个心眼,把宝宝委托给了婶婶,心想,我倒要好好问问,嫂子的病到底怎么了。
第二天上午,嫂子便催涛子去复查,涛子道:“下午去吧,下午人少,免得挤。”嫂子想想也是,便同意了。
中午,两人来到进站路等车。张希妈妈见了涛子,转告张希的话说:“涛子,我们张希希望你给她打个电话,她一个人在外,需要朋友。”
涛子道:“这个,没问题,我有她的手机号呢。”
涛子心里其实早想给张希打电话,问问她为什么要辍学,但前些天嫂子生病,他抽不出心思来管张希的事,现在张希主动要自己打电话,正好。
到了医院,门诊室里没人,门上写着要就诊请到住院部妇产区去。涛子便带了嫂子往住院部去,找到上次那个医生。医生问了些情况,感觉不对:“禁房事了吗?”
嫂子红了脸:“医生,我守寡一两年了呢。”
医生皱起了眉头:“这样啊?你先去做一样检查,我再给你做一次,不应该这样啊!”
嫂子于是出来,让涛子去交化验和手术的费用。把化验申请交化验室后,先采样,再去做手术。涛子守在手术室外,没有机会和医生接触,心里很不情愿。
手术后,嫂子有些不舒服,便对涛子道:“你去取化验报告,我在这里坐坐。”
涛子于是又去取报告。医生看了报告,脸色凝重地道:“老乡,你这病估计不是单纯的宫颈糜烂,建议你到重庆去详细查一下,我们毕竟是小医院,有些病不能确诊。”
嫂子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立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涛子也很紧张,问道:“医生,我嫂子到底是啥病?”
医生看了看涛子,见是个大男孩子,嘲笑道:“你一个毛孩子,想知道什么?”
涛子羞红了脸,尴尬地道:“我关心嫂子的病嘛,你给我说实话吧,到底是什么病?”
医生再次看了看化验报告道:“我们不能确诊,到大医院去检查吧。”
嫂子灰心丧气地道:“涛子,我们走吧。”
涛子还想问个究竟,他对嫂子道:“你先走会儿,我马上就出来。”
嫂子心里明白,有些病,医生是不肯告诉病人,只肯告诉病人家属的。她心里一阵难过,我竟然病到这种程度了,病到了医生连病情都不肯告诉我的程度,那不是癌什么的,还能是什么!
涛子等嫂子离开了,急切地对医生道:“医生大姐,你告诉我,我嫂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医生笑道:“小家伙,叫我医生大娘吧,还大姐!”
涛子哪有心情玩笑,几乎是哀求地道:“医生大娘,快告诉我吧?”
医生这才正经地道:“我们检验发现,你嫂子的宫颈糜烂已经差不多好了,可是却发现了新的病变,但我们不能确诊,只是怀疑,所以建议你们最好到重庆肿瘤医院去检查一下,及时确诊,早日治疗,治愈的机会就很大;要是拖着不治,后果就难说了。其实,你嫂子的病,多半就是拖出来的。”
涛子额头汗水直冒,唯唯诺诺地出了医生办公室。嫂子正站在门外等,见涛子这样子,心里早死了一万遍了。
两人没有说一句话,等车回家的时候,涛子给张希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说不定哪天要下重庆,到时请她来接,给他当向导。张希很高兴,满口答应。张希还有很多话要说,涛子却没有心情,说了声“见面再谈”,就挂了电话。
回到家,嫂子躺到床上,就再不肯起来。涛子只好去接宝宝,婶婶问:“你嫂子病好些了吗?”
涛子摇摇头,嘴一瘪,就要流泪。婶婶大惊道:“怎么了?”
涛子定了定神,擦了眼泪道:“医生叫嫂子到重庆去检查。”
“啊!”婶婶呆了,医生叫到重庆去检查,准没好事,“怎么会是这样?你嫂子多好的人啊,老天爷怎么老和她过不去?”
涛子强笑道:“医生也是怀疑,又不是确诊。要是确诊了,也不必到重庆去了。唉,老天爷不开眼呗,越是好人越是命苦!”
婶婶担忧道:“医生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的,这可怎么是好?”
涛子道:“过两天我和嫂子下重庆检查去,医生也说了,早确诊,早治疗,医好的可能性很大的。要是拖着不治,那就难说了。”
婶婶道:“要去就早些去,何必等几天,明天就去吧。”
涛子苦笑道:“婶婶,我们起房子把钱都用光了,一时还凑不起钱来。等过几天,门市的租金就可以到位了。”
婶婶毫不迟疑地道:“钱的事好说,我这里存折上还有三千,你赶紧拿去取出来,给嫂子查病要紧!”
婶婶把存折找出来递给涛子,涛子感动得差点哭出声来:“婶婶,你太好了!”
婶婶温和地笑道:“涛子,你还跟婶婶客气啥?快去取吧,坐摩托去,还来得及,注意安全啊!”
婶婶话没说完,涛子已经跑出院子去了。
涛子取钱回家,家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伯伯和叔叔坐神色凝重地坐在堂屋里,另又几个大叔大伯,在一起唉声叹气。嫂子卧室里聚了一屋子的妇女,还有小孩。
涛子愕然了,猛然感觉事情不妙,忙扒开人群就进去了:“嫂子,嫂子,你怎么哪?”
张希妈妈见了涛子,嗔道:“涛子,你去哪里了,怎么放心嫂子一个人在家?啊!”
涛子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急的眼泪直流。但他看躺床上的嫂子时,见她微闭着眼,虽然眼角清泪直流,脸色却没什么不对,还是红润光泽的,心里大定:“婶子,我嫂子到底怎么了?”
张希妈妈眼睛往屋梁上看着,用嘴示意涛子往上看,涛子看时,心里猛抽了一口凉气——天神,那上面竟然垂下了一根尼龙绳!
涛子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及时发现了,要不,这可怎么是好!又听旁边七嘴八舌的述说,他明白是婶婶知道嫂子生病了,带着宝宝过来玩发现的,要是再迟一阵,可能就只能给嫂子收尸了。
“嫂子没事了,大家放心吧!”涛子见乡亲们围在屋里影响嫂子休息,便请大家出去,到堂屋坐。大家见涛子回来了,估计嫂子不会再寻死了,也就渐渐散去。婶婶对涛子道:“涛子,钱取回来了吗?”
涛子点点头:“取回来了。”
“那明天就和嫂子下去!”婶婶道,“家里的事叫嫂子别担心,有我和你伯娘呢。”
伯娘也道:“就是,一定要把你嫂子盯紧了!别让她再起糊涂念头!”
涛子又点点头。婶婶说:“好了,我们回去,你也别做饭,等会儿婶婶帮你们的饭端过来。你好好劝劝你嫂子,她只肯听你的。”
涛子再次点点头,等叔伯和伯娘婶婶走后,带着宝宝来到嫂子床前,握着嫂子的手,把它捧到自己嘴边道:“嫂子,你怎么这么傻?你这是想抛弃我和宝宝了啊!”
涛子说着,伤心地哭了。这个硬汉子,把眼泪流进了嫂子的手心里。嫂子伸手抚摩着涛子的头,喃喃地道:“涛子,嫂子觉得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早死了,还能给你和宝宝留点财产,要晚死啊,保不定就什么也不能给你和宝宝留下了。”
涛子道:“嫂子,你傻呀!医生的猜测仅仅是猜测,又没得到证实,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再说,就算证实了又怎样?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嫂子,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你比我懂啊!你看看宝宝,他才多大啊,你忍心不要他吗?——宝宝,快来,让妈妈亲亲!”
涛子拉过宝宝,让他站在床前。嫂子看见宝宝,心中一阵大恸,忍不住就哭出了声:“宝宝啊,妈妈差点就看不见你了呀!妈妈糊涂哇!”
涛子见嫂子能够哭了,心想:你再不会胡思乱想了吧?
宝宝见妈妈哭,莫名其妙地看着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涛子道:“宝宝,上床和妈妈玩,好不好?”
宝宝高兴地道:“好啊,好啊!和妈妈玩咯!”
小家伙蹬掉鞋子便往床上爬,找妈妈玩去了。涛子看嫂子脸色舒展了开来,心里放宽了一些:“嫂子,为了宝宝和我,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和宝宝,哪个也离不开你呀!你要再这样,我就只好带着宝宝跟你一起去!”
嫂子惭愧地道:“涛子,嫂子是一时糊涂!嫂子再也不会了,原谅嫂子吧!”
涛子道:“嫂子,什么事情涛子都可以原谅你,惟独这种事,涛子是绝对不原谅的!”
嫂子黯然道:“涛子,嫂子错了!”
涛子道:“所以,明天,你就得跟我下重庆去检查,没有商量的余地!”
嫂子道:“一时哪来的钱啊?等门市租金到了再说吧。”
涛子道:“不必了,婶婶借了三千给我们。明天就去,你晓得就行了,没有商量余地哈!”
嫂子笑了,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