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4)
费扬太知道这个厂名了,费氏药业成立三十周年庆典时,费智信曾经高薪聘请一位学者编撰过一册费氏药业的发展简史。那本书里第一次提到了这个名字,北塘制药厂。
一家规模类似于家庭作坊的集体所有制企业。费智信早年是这家药厂的工人,从最底层干起,后来,他承包了这间药厂。
费扬记得那册简史里是这么写的,寥寥数语,潦草到有点不负责任地囊括了作为费氏药业发源地的这家小厂子的全部历史,再无赘言。
费扬怔了半天,无计可施,只好在街上随便转悠了一圈。小镇居住的多半是手工艺人,在自家门前摆一处小摊,以小本生意谋生。费扬只用了十来分钟就看完了这个乏善足陈的小镇,再度折回那幢神秘宅第的背面,对着北塘制药厂那几个字发愣。
宅院左边,是一进宽敞的院落,有一名四十余岁的妇人坐在街沿上,身胚肥硕,手指倒是灵巧,伶伶俐俐地用彩色的纸张,折叠出一些栩栩如生的花朵,不大一会儿功夫,那些花,就在她的膝前堆积如山。费扬想了一想,上前搭讪:
“大婶,您好手艺,这花是做什么用的?”
妇人怪怪地瞅他一眼,也不答言,朝屋里努努嘴。费扬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不觉一怔。原来这是一个殡葬用品生产作坊,阴暗无光的堂屋中摆满大大小小的花圈,几个半大的男孩子蹲在地上,把妇人新折的纸花一一扎在光秃秃的竹圈上。
“我们这儿什么都有,花圈、寿衣、火炮,全是纯手工活计,可不是机器捣腾出来的,如今您上哪儿找去?咱们从搭灵棚到哭丧,一条龙服务,有需要的话,还能代订棺木,上等的好木材,尸体能百年不腐烂,保证是全国最低价,买贵包退!”肥妇饶舌地向他推销。
费扬尴尬不已。
“不要噜苏了,人家不是来谈生意的,”说话间,从堂屋的暗影中踱出一位清瘦老者,白发白须,青衣青鞋,和气地望着费扬,“说吧,小伙子,你有什么事?”
“大爷,我想跟您打听一下,隔壁是不是北塘制药厂的原址?现在住着的,是些什么人呢?”费扬赶紧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老者眯缝起眼,打量着他。
“呃,是这样的,我是、我是搞房地产开发的……”费扬急中生智,临场胡编乱造。
“哦,看中了那块地皮,是不是?知道那块地的所有权人是谁吗?”老者接过话头,笑了,“费智信!费氏药业的总裁。”
费扬静听。
“回去吧,小伙子,他们不会卖的——以前也有房地产商来谈判过,费家连面都不见的,他们家可不缺这点儿散碎银子。”
“买那地儿干啥?!吃饱了撑的!”低头沉默叠纸花的肥妇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瞎说什么!”老者呵斥。
“怎么不是?甭看着人家费智信是从这儿起家发迹的,就以为是块什么风水宝地——我告诉你,那儿闹鬼呢!”肥妇突然伸长舌头,冲费扬扮个鬼脸,“青面獠牙的鬼呵!你怕不怕?”
“鬼?”费扬错愕。他是无神论者,自然不信这等邪说,不过那肥妇扮鬼的模样倒是可疑得很。
“是啊,半夜那叫声,可碜人了——”
“尽瞎说!”老者喝止肥妇,“青天白日,哪来什么鬼?!”
“怎么不是?依我说,要不是闹鬼,那肯定就是搞人体实验……”肥妇语焉不详地嘟囔一句,垂下头,接着折叠僵冷的纸花。
那末一句,比当真在大白天撞见了鬼还要可怖,让费扬遽然变色。
3
电视台新闻部的女同事成功闪婚,嫁了法资企业的中方CEO,双双飞赴国外度蜜月,带回洋糖洋点心洋礼物,以及数百张恩爱情侣照,在办公室里被羡慕得眼珠子发绿的女记们争抢得一塌糊涂。
“姐姐,传授一点秘籍吧,怎么才能钓到金龟婿呢?”一帮未婚女青年缠着一嫁惊人的女同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