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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6)

    “每次看到烟花,总会让我有一种无力之感。”KEN蓦然开腔道。
    “哦?”千伶一惊。
    “那一瞬间的美,不可捉摸,且无法挽留,就像我们的生命与岁月,无论有多好有多眷恋,依旧是稍纵即逝,难留影踪。”KEN说下去。
    千伶禁不住凝视着他。KEN的脸,近在咫尺,是那样的忧郁,那样的单柔。换一名男子,或许千伶会把这当成无比矫情的台词,但在KEN,却是动人心魄的。
    “自小,我非常非常孤单……”KEN缓慢缓慢地说。
    千伶很震动。
    由始至终,他们仅仅见过三次,可是千伶已然发觉,KEN与她过往对异性的经验实在是南辕北辙。他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快乐的时候,像个没心没肺的幼童,而在忧伤时,却仿佛濒临耄耋之年,背负着全世界的重荷,遗世独立,孤寂地面对着死亡的阴影,以及末世日的创痛。
    他的情绪,是多么多么的激烈。
    “我最先学会的,不是说话,而是手语。”KEN说。
    “我跟随着爷爷长大,爷爷是聋哑人,所以,我最初的世界,是无声无息的,”KEN突然问,“你看过那部叫做《暖春》的电影吗?我就像是里头那个孤寂的孩子,与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受尽委屈,受尽歧视,又病又衰老的爷爷,是仅有的依靠……”
    “我的生身父母,其实就在我的身边,他们是一对被生活欺骗了的怨偶,于是愚蠢地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来彼此仇恨,彼此伤害,彼此报复,”KEN兀自说着,“婚姻,是他们厮杀、械斗的地方,而我,就诞生在那个刀光剑影的战场上……”
    “我的爷爷,为了养活我,做了电影院的守门人,所以,我有机会看很多很多的电影,一遍又一遍地看,看到两眼发花,看到恶心呕吐,”KEN的嗓音低微下来,“电影成为我灵魂中的鸦片,怎么戒,都戒不了,有几年,我严重失眠,以致于必须坐在电影院里,在嘈杂的屏幕前,才可以稍稍睡一小会儿……”
    千伶说不出话来。
    “你听说过有这样的妻子吗?无数次地,在丈夫的水杯里、饭菜中放药,尝试不同的药品和剂量,想方设法要毒死他。还有,你知道丈夫会在半夜悄悄起身,试图用自己的双手,掐死熟睡中的妻子吗?那就是我的父母——”KEN哽咽,“终于有一天,我的母亲再也不能忍受这种虚伪恐惧的生活,她崩溃掉了,举起菜刀,砍死了我的父亲,而后,自杀身亡……”
    千伶动容,她猛然察觉KEN的身子在轻微地发抖。
    “冷吗?”她温柔地问。
    KEN摇头,转脸望着她,眼神凄伤,犹如一头迷途的幼兽。
    “爷爷去世以后,我远远地,逃离了我的家乡,从此以后,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段可怕的往事……”KEN颤抖得厉害,像是害了寒热病,冷得牙齿格格轻响。
    千伶长长叹息一声,然后,她脱下外套,披在KEN的肩膀上,把他像一个脆弱的婴儿一般,密密实实地、暖暖地、紧紧地,包裹住。
    5
    费氏十余种新药顺利上市,费智信约了药监局的头头一家午餐,略作答谢。他叫了费扬仁希和另外几位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作陪,并且说局长的女儿也会赴约。费扬一想到局长千金那身嘻哈风格的打扮,那双水滴滴的如丝媚眼,就浑身不自在。
    “费总,六厂研发的两种医疗器械,已经呈报到了药监局,呆会儿恐怕要在局长面前提一提。”仁希提醒费智信。
    “医疗器械也由他们审批吗?”费扬追问。
    “除掉境内的第三类医疗器械和境外的医疗器械,必须上报国家药监局,一类、二类的医疗器械都在省一级药监局审批。”仁希解释。
    “这是一份礼物,小扬,呆会儿你交给局长家的小姐。”费智信递过来一只厚厚的信封。
    “是什么?”费扬狐疑。
    “两张去巴厘岛的往返机票,还有旅途必要的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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