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千伶笑出声来。
“对不起,先生,今天没有预备姜味汽水,”侍者不知所措地提议,“要不您试试兑西番莲果汁或是咖啡?”
千伶和KEN顽皮地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念中学的时候看了那部《安妮·霍尔》,里边有句台词,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白雪公主,人人都爱上了白雪公主,而我却偏偏爱上了那个巫婆——我觉得这句话太精辟了,就照搬到我的作文里面,结果你猜怎么着?”KEN笑着自暴糗事,“我被语文老师罚站了整整一个星期,理由是,该同学的思想意识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千伶狂笑不止。
“我也干过同样的蠢事,”千伶笑着说,“我把《四根羽毛》的台词胡乱写进一篇作文——上帝会把我们身边最好的东西拿走,以提醒我们得到的太多。结果语文老师给我的批语是,我会把你的分数统统拿走,以提醒你不够用功!”
KEN大笑。
“我中学时的那位语文老师相当幽默。”千伶笑道。
“我念书的时候是很用功的,除了念书,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电影,15岁的时候,平均每星期我会看两部电影,16岁的时候,是三部,到了大学时期,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看两部以上的电影,”KEN放缓语气,静静诉说着,“有时候,是反反复复地看同一部,一直看,一直看,甚至会看到产生呕吐的欲望……”
千伶深深看他一眼。
“沉溺于电影的人,多半有一颗寂寞与不快乐的心。”KEN说。
千伶一凛。
“《爱玛》里面说,世界上总有一半人不理解另一半人的快乐,同样地,世界上总有一半人不理解另一半人的忧伤。”千伶道。
“我似乎应该用《阿丹正传》里的那句话回答你,生活就像一盒朱古力,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得到什么。然后你就借用《饮食男女》的那句,人生不能像做菜,把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了才下锅。我呢,就接着回应《玻璃樽》的台词,星星在哪里都是很亮的,就看你有没有抬头去看它们。”KEN一口气说下去。
千伶笑起来。
毫无疑问,KEN是个极好的谈话对象,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让千伶笑出声来。千伶觉得自己终其一生都不会像这个夜晚笑得如此之频繁,如此之肆意。
他们就这样远离人群,呆在角落里,交流着观看电影的感受,为了影片里的某句对白纵情大笑。不知不觉间,千伶的手机响了,是费太的电话。
“你该回来了,”听筒里传来费太阴霾的嗓音,“难道你就不能自觉地看看时钟?”
“知道了。”千伶泄气。
这种场合,一过十二点,依例会由费太打电话催促千伶回家。只要不与费智信同行,哪怕是参与费氏的应酬,千伶都只能扮演童话里的灰姑娘,锦衣华裘,轻舞漫卷,赢得满场欢,过了午夜,却是即刻打回原形,片刻的繁华片刻的欢愉转瞬成云烟。而费太,便是那个尽职尽责坚守时间之约的巫师。
千伶解释,舅母催促她回家。KEN有些吃惊地问,你住在舅舅家里?千伶垂下头,不看他的眼睛。是的,她说,我一直跟随舅舅舅母。KEN没有再说什么,送她出来。
“这是我的电话。”在门口,KEN递过来一张片子。
千伶敷衍地说声谢谢,然后说对不起,我没有名片。拔足欲走。
“等一等……”KEN拦祝糊,从礼仪小姐那里借一支水彩笔,交给千伶。没有纸,他就势张开宽大的手掌,示意千伶把号码写在他的手心里。
千伶迟疑。
KEN笑笑的,却是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千伶握笔的手。千伶被他的右手强有力地掌控着,在极度惊诧中,被动地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在他的掌心里。
2
知心和KEN前去曝光一幢烂尾楼的时候,意外地遇见了一帮衣衫褴褛的流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统统栖息在这幢迟迟未能竣工的楼房中,蜷缩在一些凌乱的稻草与碎褥间,犹如一群冬去秋来的候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