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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丢魂的码头

    叭,一迭稿纸砸在马芸芸的桌前。
    马芸芸抬起头,谢晓莉那双让愤怒刺得发青的眼睛恨着她,手扶着桌子的边沿,由于怀孕后期而变得粗大的鼻孔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主任,你得给我说清楚,我辛辛苦苦采精辟的稿件,为什么又纸给我拉下来了?”
    马芸芸看着那迭稿纸,心里很乱,实在不想理睬她。这小女人随着肚皮的肿大而越发骄横起来。秀气的脸浮肿得像吹了两个大气泡,鼻梁都挤得有些歪斜了。脾气大得像吃多了辣椒,一张口就是刺人的话语。马芸芸说:“有什么事,坐下来说行不行?”
    谢晓莉把桌面一拍,说:“我就站着说。别以为当了个小小的主任,我就怕了你!”
    马芸芸的脸热了,她还是压住了不断上涌的火气,这么个大肚婆,谁惹了都倒霉。她很温和地笑着,说:“站着说话,挺累的。”
    她从粗大鼻腔内哼了两声。
    马芸芸翻了下稿纸,说:“我也没说给你拉下,只是放放。最近几期小候有个连续报道,是很热的社会新闻。”
    谢晓莉鼻腔内又哼了几声,怒了,说:“你说说,我的稿子就不热?那可是我冒着大太阳,东奔西跑采写的!”
    马芸芸把稿纸摊开来,说:“你看看,你都采写的是些什么?四星级饭店开张典礼啦,还有什么昔日摇滚明星,今日酒吧卖唱啦。你自己说说,这有什么时效?有什么社会热点?”
    谢晓莉一把抓过稿子,朝身后看热闹的人挥挥说:“社会热点不是你一个人说的。报社那么多人给我评评,我采写的稿子哪点不好?”
    没有人看她的稿子,有的只是瞧出点热闹的哄笑。有人说:“喂,主任,她一个大肚婆还出外跑采访,多不容易呀!就开开恩给她发了吧。”
    “就是就是,你不能让她这股气憋在肚皮里,过几天生出根苦瓜,她会恨你一辈子。”
    哈哈,又是一阵哄笑。
    “别求她开恩了。”谢晓莉又在人们的头顶抖动手中的稿纸,声腔提得很高,说:“我可不是她的小情人。我一篇稿子算什么?人家为了小情人可以一脚蹬掉同枕共眠了十年的男人。”
    马芸芸呼地站了起来,她真想冲这个肆意伤人不嫌麻烦的大肚婆大叫一声,然后把桌上的茶杯砸在她的头顶。谢晓莉看着她惨白的脸,心里也害怕起来,本能地子朝门边躲去。
    马芸芸抓住头发,坐了下来,口中默念:“忍住,忍住,别发火。什么也没发生。”眼泪却憋不住了,刷地滚落了下来。
    “喂喂,挤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热闹好瞧的?”候一桃挤了进来。他瞧瞧满屋子的人,那些人也用奇怪的眼睛看他,没有人说笑了。连谢晓莉也闭了嘴,脸上露出了害怕。
    候一桃把一迭稿纸扔到马芸芸的面前,说:“终于出来了。熬了两晚上,累死人了!”他伸直手臂,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马芸芸瞧瞧谢晓莉,刚才那句刺伤她内心的话,还在那里隐痛。她说:“你熬夜了,别人也辛苦了,你说说先发谁的稿呢?”
    候一桃却毫不在意,说:“先发谁的都行。我想找个地方睡觉。”他指指那张堆满废报纸的沙发,说:“睡这里可以吗?”不等马芸芸表态,便躺了下去,拖过一张报纸盖在脸上,在浓浓的油墨味中,毫无顾忌地打起了呼噜。
    谢晓莉却以为找着了机会,哼地笑了一声,说:“听听,还是人家小候懂道理。”
    马芸芸想了想,看看人家活得多轻松,何必自己找气呕呢?便朝谢晓莉伸出手,冷冷地说:“拿过来吧。”
    谢晓莉脸上又荡满了笑,把稿子放在马芸芸面前,说:“你是大主任,随你处理吧。”
    马芸芸瞧也没瞧,便在谢晓莉与候一桃的稿子上都批了“同意立即发稿”字样,交给谢晓说:“你自己交给肖总终审吧。”
    谢晓莉抓起稿子,欢天喜地摇进了刘总的办公室。没多久,那里便传出了尖厉的像是硬石头划过玻璃的哭声。没过多久,谢晓莉垂着头,精神不振地摇进新闻部。她把揉在手中的纸团扔进废纸篼,又哗地拉开了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捡出几样东西,扔进挎包里,对马芸芸说:“我请产假了,老总同意我休息半年。”
    她挎上包,怒气冲冲地走了。
    马芸芸才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可她走了,她扔下的那句刺人的话似乎还在屋子中飘荡。马芸芸又感觉到太阳穴在波波地跳着痛。
    她揉着太阳穴时,候一桃雷鸣似的鼾声正愉快地在屋内蔓延开来。
    刚才还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水雾中轻烟似的飘动。马芸芸踩在泥泞的地上,看看天看看地,奇怪才下过雨怎么没听见雨落的声响。
    天空就猛然敞亮起来,无声无息却一眨眼就亮开了,像换了个镜头,让人不敢相信。天空干干净净的蓝,没有一丝一毫乌云的痕迹,透明得像是新出炉的瓷器。马芸芸的感觉是站在松软的草地上,草叶上的露珠把她的鞋都湿透了,脚冰冷的。她正想这里怎么没有一个人,她的腰就让一只很有力气的手搂住了。
    是候一桃,这个一张娃娃脸的小伙子朝她很有深意地笑笑,一只眼睛睁得很大,映着鲜亮的蓝天,一只眼睛却奇怪的眯上,四周皱起调皮的纹路。她想弟弟留下的那张照片,候一桃却对着她的耳朵很有深情地叫了一声:“姐姐。”
    她笑了一声,说:“你这样叫我不太对吧?”
    候一桃那只有力的手却把她揽在了怀里。她靠在他的胸脯上,听见他心脏强壮有力的跳动声。候一桃的手臂力气大得难以想象,紧紧地把她的身体朝他的身体挤压,对着她的耳朵说:“姐姐,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我的肉,我的骨头,我的血液都张着饥渴的嘴想要吞掉你。”
    他身上的汗水淹没了她的身体。那种男人身上才有的闷人而又催人发狂的腥味,让她受不了。她拼命挣扎,想从他身体内挣扎出去。可他的束搏却越来越紧。
    “姐姐,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不是。我是我,你是你。”
    她急了,最后一刻时在他胸脯上狠狠咬了一口,她尝到了酸涩的血腥味。在他哇哇大叫声,她挣了出来,踩着刺脚的草叶没命地奔逃……
    她感觉到自己一丝不挂,感觉到风刮过身体时的刺痛。
    她“哇——”地大叫着,坐起来。屋子里黑漆漆的,落地台灯人似的站在前面。一团一团的黑雾在眼前滚动。她似乎还能听见他焦急地呼喊:
    “姐姐,我们合在一起吧!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她双手捂住胸口,心脏在里面砰砰跳动,血液上涌着,她的脸颊已有烧炙的感觉。她真奇怪,自己怎么会做这么怪的梦?
    猫从床角下钻了出来,想跳上床钻进铺里舒服,让她喝住了。这小东西追了一夜的耗子,想着就恶心。
    她不想睡了,拉亮灯,弟弟的照片就落在了床下。她拾起来,弟弟那一只睁一只眼闭的笑,使她想起刚才的梦。她的太阳穴又波波地跳着痛,把弟弟放在桌上,说:“你也该安静一点了,别再来折磨我了。”
    马芸芸怎么也睡不着了,坐在书桌前面对着一页稿纸,又想不起该写些什么。窗外灰蒙蒙的,凉丝丝的风拂动轻软的窗帘。秋后干脆的叶片,在不停晃动的树枝上哗啦啦响着。她听见了鸟叫,一声又一声,由远而近,又由近崦远,像在传递什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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