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拉萨近郊的一座风景旖旎的小城,海拔3000多米,高原的冬季含氧量降低昼夜温差大,风沙也大,街道上已经少了许多游人。
时至中午,温暖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洒照在梁冰儿身上,在铺着田园式方格桌布的圆几上,热气腾腾的奶茶飘散着淡淡的芳香,梁冰儿双手捧起奶茶,目光移向窗外,边喝茶边极目远眺。从她坐的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那白雪皑皑的远山,她琥珀似的眼中有种淡淡的静静的忧郁。
原来,冰冻的感觉不是所有的阳光可以消融,凉透的心窝不是用眼泪来温暖。远山那覆雪之巅,终年的积雪,是不是只有云儿知道它的心事?山脚下的风卷起多情的沙砾,缱绻着爱恋。蓝天沉默纯净的冰蓝,是它无言的忧郁。难道这一生一世的情怀,都将在圆满解脱后得到诠释?其实人生就是这么多,得到与失去。
梁冰儿静默的眺望着这一切,心中荡着轻轻的涟漪,她知道她的生命将如那渺渺的云烟,寂寞的在空中飘悠,寂寞的被风消散。
青灯古佛,花花世界,谁是谜底谁是谜面?谁又能真正参悟人生诠释命运?
梁冰儿就这样在阳光的微尘里,静静的眺望,她的心如那圣湖之水冰澈静谧。她纤弱的身躯,被灿烂的阳光包融,她沉静的恍若融入到了那阳光的微尘之中去。
自从梁冰儿来到这个雪域高原后,浓郁美丽的西藏风情,藏传藏教而古老庄严的故事,让梁冰儿为之震撼。她不再去酒吧饮酒,因为时常发作的胃痛,也因为她不再需要酒精来麻醉她的神经。每天她来到这个田园式咖啡厅,在温馨的,暖暖的阳光里,坐在临窗的位置,静静眺望白雪皑皑的远山,独享着那份虽有些清冷的寂寞。
温热的奶茶饮尽,梁冰儿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她知道她的病情在逐渐恶化。初来西藏后,强烈的高原反映让她痛苦不堪,病情骤然加剧,但她不想离开,她喜欢上了这片土地。这里美丽浓郁的乡土气息,让她真想去做了那尘土,不再四处漂泊。她不惧怕来自身体上的痛苦,她只享受着心灵深处那种淡然与平静。
虽然偶尔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在冰澈的月光下,她依然会想起司徒无云,依然会有淡淡的忧伤袭上她的心头,但是她的心不再沉郁般的疼痛。
当爱已成为不可回转的过往,所有的悲哀也不过是历史。梁冰儿终于在舍弃中得到解脱,从那不堪的爱恋中走了出来。
“小姐,要不要再来杯咖啡?”服务生热情的询问梁冰儿。
“不用了,谢谢。”梁冰儿起身,离开了田园咖啡屋,漫步街头。她欣赏着小城的美景,阳光温暖而舒适。冰蓝清澈的天空,仿佛被洗染过,纯净的使人为之神往。
梁冰儿来西藏将近两个月了,仍然为这纯净的冰蓝而沉醉。因身体虚弱,加上冬季高原含氧量下降,虽是户外的漫步,也会让梁冰儿感到不适。咖啡屋离她租住的民房,只有800多米,她却要停下来休息数次。梁冰儿坐在路旁的石凳上休息,突然感到有样东西滚到她的脚下,她低头去看,是一只足球。不远处一个五六岁的藏族小男孩向她跑过来。梁冰儿拾起足球,含笑对这个虎头虎脑的,跑的气喘吁吁的小男孩,用极生疏的藏语说:“是你的吗?”
“嗯,谢谢阿姨。”
梁冰儿将男孩揽到怀里,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个吻,男孩眨着他黑溜溜的,纯真的大眼睛看着梁冰儿,然后对梁冰儿行了一个优美的藏族礼,抱起足球咯咯欢笑着跑开了。
男孩跑去的方向,一位年轻的藏族妈妈拉起男孩的手,向梁冰儿挥了挥手,向旁边的弄巷走去。
母子俩的身影消失在弄巷深处,梁冰儿收回目光,起身继续向住处走去。远远的她看到一辆法拉利跑车停在她住处的院门外。突然,她定在了离车十几米远的地方。那辆车的车牌号,分明是司徒无云的车号。梁冰儿心中有些惶惑,为什么他的车会停在这里?他是来找她的吗?他还在恨她?难道她离开了,他都不想放过她?梁冰儿满心疑虑,心绪纷复。她虚弱地迈着步子,缓缓地向那辆车走过去。
车内,司徒无云正仰靠在驾驶座上,同样心绪纷杂心神不定。
原来,司徒无云的母亲,就是梁冰儿的父亲梁一凡的前妻范文芳,一个传统善良隐忍,没有多少文化的女人。自从梁一凡与夏美颜出走后,在梁一凡父母的委托下,范文芳为了年老的公婆,也为了腹中的胎儿,没有人知道她是怀着三个月的身孕,踏上了北上寻夫的路程。半年中,范文芳边做零工边打听梁一凡的下落,茫茫人海要想找到一个人何其艰难?范文芳寻夫未果,时至寒冬,北方的城市冰天雪地。她拖着笨重的身子,走在光滑的雪地上步履维艰,眼看就要临盆了,她拿着梁一凡的照片跑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仍然没有丝毫梁一凡与夏美颜的下落,为了腹中的胎儿,她只好走在去车站的路上,就在范文芳艰难的走在光滑的街道上时,迎面跑来一个人,她躲闪不及被来人撞倒在地。那人说了声对不起,头也不回便消失在人流中。而范文芳连撞带摔,肚子开始疼痛难忍,她躺倒在冰天雪地上呻吟,再也无法起身。好心的司徒夫妇路过,将范文芳送到了医院,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第二天,范文芳产下一男婴。而范文芳却因产后大出血,抢救无效哀怨的闭上了双眼。在她闭上眼之前的,她吃力的示意司徒无云的养母,从她上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只说了一句:孩子的父亲,便再没有醒来。
之后,司徒夫妇在她身上在没有发现能证明范文芳身份的证件,无奈这对好心的夫妇将范文芳安葬,并收养了这个一出生就成了孤儿的男婴。
那天,寒冷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晴空万里。于是,司徒夫妇给男孩起名为司徒无云。从此,司徒无云得到了司徒夫妻及女儿的宠爱。二十多年后,当司徒无云事业有成之时,司徒夫妇随女儿移居国外,在临行之前将司徒无云的身世告之,并将梁一凡的照片交于司徒无云,希望他有朝一日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自从司徒无云确定梁一凡是他的亲生父亲,梁冰儿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后,司徒无云整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垮了。每当他想起对梁冰儿所做的一切,他自己就不寒而栗。她可是他的妹妹啊#蝴来到西藏想见梁冰儿一面,想对她道歉,可他又怕见到梁冰儿。他有什么面目去面对她?那将是多么不堪的会面啊!
司徒无云在拉萨闲转了几天并没有去求佛,他知道佛祖是不会饶耍蝴的罪孽的。于是他按照萧雨儿告诉他的梁冰儿的住址来到了这里。命运多变令人遂不及防。现实的残酷,让司徒无云处于一种几近崩溃的边缘。他在车内坐了很久,他不知道是见梁冰儿还是不见。见,他羞愧难当。不见,他又觉得毕竟他和她的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更何况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而他又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可是,他该怎样面对她呢?告诉她实情?不。他决定不告诉梁冰儿实情。司徒无云终于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