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往事如风

    夜深了，万籁俱寂，远处有阑珊的灯火冷冷的凄清着。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那些逝去的人和事在我眼前不停游走，模糊而清晰。我看见我的朋友们，他们就那么真实的站在我面前，一如昨天。我伸手去触摸时，他们忽然不见了，一切幻象都消失于无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夜笼罩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又做了同样的梦，梦里丁香花肆意盛开，开成一片凛冽的气势。花香四处弥漫，如同忧伤的音符，飘荡在每个角落。花溅衣就站在那条我熟悉的甬路上眼神哀伤的看着我。西风正起，落英漫天，花溅衣白衣飘飞，身形孤寂。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我，面容鲜活得一如从前。
    我缓缓走过去，花溅衣伸出手将我揽进怀里，他轻声的叫着我的名字，他说水心，让我留下来陪你好吗？我没有说话，然后我看到了轻轻，她眼神哀怨的看着我和花溅衣，随即转身飞奔而去。我和花溅衣立即追过去。
    忽然间，狂风大作，天昏地暗，轻轻不见了，花溅衣不见了，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孤伶伶的站在天地间。我大叫着花溅衣和轻轻的名字从梦中惊醒过来。
    窗外，依然漆黑如墨。冬天的夜为什么如此漫长啊！
    由于昨天晚上睡得不好，早上醒来时，头依然昏昏沉沉的，但我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我要去看望芳菲。这段时间整天忙于工作，我已经很久没去看她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
    芳菲的发财梦没有实现，她和她父母依然住在那幢苔迹斑驳、破旧不堪的老楼里。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芳菲在她父母的精心护理下，病情已大有好转，只是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风采，病好了之后整个人变得异常安静。她平日很少出门，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呆在屋子里。每次我去看她，她都会很开心的和我聊天，告诉我她看了什么电视剧，喜欢哪个演员，我会微笑的听着。她不会再和我谈LV和CoolWaterWoman，也不会去关心哪个男人更有钱、哪幢别墅更奢华——她真的不再是从前的芳菲了。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我走进去的时候，芳菲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我慢慢走过去，轻轻的叫了声，芳菲。她回过头，见是我，微微笑了笑，说，水心，你来了。
    我看着她，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她那么安静的坐在那儿，像个听话的孩子。一瞬间，我想起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想起我们四人在一起肆意欢笑、肆意疯闹的日子。一转眼，却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一切都不同了。
    我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勉强笑了笑，说，怎么样，最近还好吧？芳菲点点头，说，我挺好的，谢谢你，水心。
    听到这句话，我感觉心生生的疼。芳菲什么时候这样跟我说话了？以前的她是多么张扬野蛮啊，现在，她居然变得这么安静这么客气，我宁愿她还像以前一样对我大吼大叫、整天损我，哪怕把我损得体无完肤，我只要她变回从前的样子。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她，因为我害怕一张口就哽咽不能成语。
    芳菲忽然叹了口气，轻声说，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我愕然的看着芳菲，说，芳菲，你说什么？芳菲说，没什么，刚刚看到的两句诗。我忍不住笑起来，我说想不到我们芳菲也能念诗了，以前让你连成语都说不出。还记得那次我们四个一起吃饭的时候……
    说到这，我说不下去了，因为我想起了轻轻和雅男，想起曾经的欢乐时光。我记得那时我们四人总是腻在一起，现在，却只剩下我和芳菲；而芳菲，也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啊，转瞬间，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那些年少痴狂的青葱岁月，那些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都已凋零成片片落花，随风散落在天涯了。
    我常常有种错觉，好像我并没有长大，她们也没有离开，我们四个还像从前一样聚在一起，放声高歌，放声欢笑。有时走在街上，看到几个青春年少的女孩说笑着从我身边走过，我会停下脚步，无比羡慕的看着她们——她们多么像曾经的我们啊！
    泪水悄然爬上眼睫，然后毫无征兆的流下来，流进嘴里，咸咸的。芳菲看着我，说水心，你哭了。我用手一抹脸上的泪水，笑笑说，没有，我是替你高兴。——走，我陪你出去转一转。芳菲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