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一天(下)
在去院长室的路上,我一直在揣度着曲凌找我会是什么事。正想的出神,突然从拐角处蹿出一个少年。
“苏……苏老师!”少年额上全是汗,脸颊也是红的。
“呃,你是?”我觉得他的脸有点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这个!”少年向四周看了看,慌慌张张地将一张纸条塞到我手里,说:“苏院长让我给你的!你一定要看!”
“啊?苏院长?”我愕然地拿着纸条,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想要向那少年问问清楚,这小鬼竟然早已经跑的没了影子。
拆开纸条,里面只有寥寥数语。
“一口咬定没有!只是截图!”
黑色的惊叹号很大,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可我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三伯这纸条到底什么意思呢?难道和曲凌找我的事情有关?
心里不禁忐忑起来,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尽管走的很慢,院长室还是出现在我面前。
纸条还捏在左手心里,已被汗湿透。举起右手轻轻敲门。咚咚——
替我开门的是系里的教研室周主任。
“主任?”我惊讶地举着右手问。
周主任面沉似水,深看了我一眼,说:“进来吧。”
感觉到从房间里透出来的冷气,我在进门时打了个冷战。
院长会客室里,坐了一圈领导,曲院长,苏院长,王院长,刘主任,郑主任……
这些领导环坐成一圈,而我站在这个圈子的中心,犹如众矢之的。
“领导好。”我强自镇定,脸上倒也没变颜色。偷偷看了一眼三伯,他低着头,根本没看我。
“苏老师,你坐吧!”坐在中间的曲凌指了指我身边的一把小椅子,他的声音还是温和,听不出什么异动。
“谢谢!”我在小椅上坐下,腰杆挺的笔直。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绝不是那种光是听见雷声就被吓破了胆的胆小鬼。
“苏老师,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可以吗?”周主任突然开口。
“可以。”我点了点头。
“上个星期一的色彩课上,你都给学生讲了什么内容?”周主任的声音严肃而凝重,像在审问杀人犯。
“上个星期,”我皱眉回忆,“应该是构图与色彩的关系。”
“是吗?”主任反问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没再开口。
“可是有人举报,说你在色彩课上放动画片给学生看,并且……还是国家禁放的《死亡笔记》!”周主任陡然提高了声调。
我的心呯地一跳,似被铁锤狠砸。那张纸条的内容又浮现在我脑海里。
“一口咬定没有!只是截图!”
我咽了口唾沫,抬起头,眼前是众领导雪亮如刀锋般的眼神。
除了我三伯和曲凌之外,所有的眼神都闪着一些嗜血的光,似乎在为立刻就能把我碎尸万段而兴奋着。
突然明白,自己是身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权利,争斗,倾轧,从不曾停歇。
我小小一个苏圆圆他们并不会放在眼里,他们的目标是我三伯。
脑子在片刻空白之后又飞快地运转了起来。三伯给我那张纸条,想来是他知道事情后又来不及亲自通知我,只能想法子让我按他的话去做。为了保全我,他一定会做一些可能让别人抓住把柄的事。
不行,我不能让三伯为了我而陷入别人的陷阱。我算什么,大不了下岗回家卖彩票,只要有吃有喝能画画,我苏圆圆活的同样滋润。可三伯不同,他一辈子正直,能做到副院长的位子全是用一分分血汗自己努力得来的。爷爷曾说过,三伯心性如莲,太高洁,倘若他肯折一折腰,又怎么可能只是今天这个位子!
敬爱的三伯,为了我的工作,你不得不和那些老甲鱼,老泥鳅进行利益交换,圆圆不要你为了我再去做那些违背心意的事!
“我——”张开嘴,刚想一口把所有事情的罪状都认下来,突然曲凌打断了我。
“苏老师可能记不太清了,我们不妨再问问当天听课的学生。”曲凌对周主任挥了挥手,“那几个学生呢?请他们进来吧。”
第一个进来的,就是给我送纸条的少年。怪不得脸熟,原来是我自己的学生。
这孩子显然是已经被授意过的,不管别的领导怎么问,他都对答如流,一口咬定我只是放了几张图片用来教学,他们也不知道那些图片是出自哪里,对故事情节更是一点不清楚。
后面进来的几个学生,也和第一个少年一样的回答。显然,都是已经安排好的。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什么叫众口铄金,我今天总算是见识了。
可是,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救我。
最可疑的是曲凌,我三伯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大局上完全是他在和其他领导周旋。
他为什么要这样维护我呢?仅仅见过两次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领导,为什么会为了我而得罪那些老泥鳅?难道是三伯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么想着,我不禁抬头看他。
长眉舒展,嘴角始终带着微笑,不管对方刺过来的剑招有多锋利,他都能在谈笑间用轻轻一言化解干净。当他看着那些人时,我觉得那看似柔软的微笑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嘲弄。
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坦然开口承认自己的过错。
已经晚了,三伯和曲凌的牌早已摊开。我这时若是傻不啦叽的多一句嘴,简直就是置他们于悬崖绝地。
几番讨价还价,最后对我的处罚决定是,用图不当,停课一周在家写检查。
这算什么处罚?根本就是给我放假!
心却轻松不起来,我一个不经意的过错,给三伯添了那么多的麻烦。还有曲凌,我们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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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脂肪肝的体检报告和学校停课检查的处罚决定,我灰溜溜地骑着电动车回家。
真是超级倒霉的一天,在家门口我因为望呆,没看到前面的石头被绊的又跌了个狗□,和早上跌的那一跤可谓首尾呼应。
一进门,一屋子黑脸。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伯二伯,还有苏天天。
“咦?大家都在啊!呵呵,等我吃饭吗?”我捂着跌了个大洞的裤子强言欢笑。
“我们已经吃过饭了。”苏天天狡诈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哦……这样啊……那……那我自己去吃吧……”我小心翼翼地往厨房方向挪动。
“苏圆圆!”大伯一声怒吼,“你竟然和我一样得了脂肪肝!”
“那个……大伯,我是轻度的啦,和……和你那不是一个层次滴……”我小声地辩解。
“圆圆,你现在到底多重?”二伯说话一向温和,但他的内心可不温和,我一向认为我爸兄弟四个里面他才是最难对付的。
“我……我……体检报告上有体重啊!你们自己看!”我心虚地把体检报告奉上,其实检查身体时我根本没称,那个负责称体得的老太太问我多重,我就随口报了个不太丢人的数字。可能老太太眼神不好,看也没看我就往上填。
二伯接过我的体检报告,找到身高体重这一栏,念道:“身高一米六八,体重五十五公斤。”
“不可能!”我爸第一个跳起来,“我上次背过她,重的像只小猪,绝对不止这个吨位!”
其余众人一齐点头。
“嘿嘿,不如这样吧,”苏天天坏坏一笑,“三姐你今天就当着全家人的面称一□重如何?”
“什么?”我咬牙切齿地瞪着苏天天,死小子,你皮痒了是不是,竟然在这个时候给我出馊主意!
“对!当着我们大家的面称一称!”
“好!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去拿称!”苏天天欢天喜地的去找电子称。
“我不要!!”我大吼一声,准备夺门而逃,无奈被老爸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落到这般田地,这到底是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