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湘云梦水
三个人打开后窗，来到窗外的花廊上，花廊类似于阳台，一圈木栏杆，放着几盆花草。
花不语临栏站立，“上官棠，我知道你恨穆家和黄家所有人……”
“灭门之恨！”上官棠咬牙切齿，“迟早我会报这个仇的，让你爹等着！”
“如果我替我爹偿你一命，你能放过他吗？”
“你？”上官棠看他一眼，他少年的脸上显现出超越他年龄能承受的坚定：“不能！”
花不语苦笑：“是啊，我爹是偿你全家的命，我，只是我娘用命换来的。”他喝口酒，“唐莲帮和神龙帮的仇杀不知道始于何年何月，一代一代都在互相报仇，永无完结。”
“我杀了你爹便是完结。”上官棠轩眉微挑，心中的恨可想而知。
他们两帮派是世代冤仇。四年前，上官棠当时正在仙人峰跟随师父。他的全家老小三十八口，一夜之间，被穆沧龙血杀，黄乾是帮凶。
穆沧龙要斩尽杀绝，他的夫人花眉儿阻拦不下，横刀自刎，临死前恳求穆沧龙放过上官棠姐弟二人，同时恳求唐莲帮的管家浩星，将来报仇之日，放过花不语和花舞。
那一年，他上官棠才十三岁，十三岁便背负起灭门仇恨。
“等我有了十足的把握，我会让穆沧龙死无全尸！”
“然后我要找你报仇，不报仇，人家会说我不忠不孝，然后你儿子和我儿子再报仇……”花不语茫然，“何如我现在就死了，让这无止境的复仇断了。”
上官棠冷笑：“自便。”转身回到酒楼里，就朝楼梯走去，浩星跟随在后。
坐在旁边的穆虎一直盯着他们三人在花廊上谈话，看见上官棠和浩星出来了，才松口气，忙起身去厕所，快要忍不住了。
花不语喝干了壶内的酒，松开手，将酒壶丢开，那酒壶直线落在一楼下的青石板上。
“啪”，脆弱的瓷器碎裂开了。
吓得楼下的人忙跳开，对着他骂。
花不语完全没有听见，只在自言自语：“我永远不能和湘儿在一起，我爹烦我，我将来还要为他报仇，我又害了穆英自杀，……我死了，对大家都好，……我死了，这世界就清静了，……死了，就解脱了……”
他闭上了眼睛，“湘儿……”
他跳下了二楼……
世界在眼前一下子变黑，一下子没有了……
……
“啊！”下面立即一阵惊叫。
花不语倒在万家楼后面的石板地上，鲜血从撞破的脑后汩汩流淌出来，一片，好大一片刺眼的血红。
“花少爷跳楼了！”一阵吵嚷的慌乱。
正在一楼吃饭的上官棠和浩星听见出事，忙跑出来。
刚刚如厕回来的穆虎听见叫声，疯一样疾跑过来。
……
穆府。
花不语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
床前，花舞泪眼盈盈：“大哥……”
穆沧龙痛心疾首，问大夫：“他怎样了？”
大夫重重叹口气，才说：“穆帮主，……”
“有什么话你直说吧，我儿子他，他是不是……”他的手都在抖，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不管平日里怎么教训，都是他的亲生骨肉。
“穆帮主，令郎……”大夫鼓足勇气开口，“令郎虽然还有呼吸，但是，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什么意思？”
“就是他已经不可能苏醒了，”大夫悲哀的垂下头，“是个植物人了。”
穆沧龙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老眼中噙满泪光。
花舞一惊，忙过来问：“你说什么？什么植物人？我大哥他还有心跳，还有脉搏！”
“他的头部出血太多，已经丧失意识，对各种刺激无反应，就是植物人。植物人如同植物一样，只有生命而无任何言语、意识、思维能力。抢救还算及时，他的延髓没有受到伤害，维持人内脏活动，循环、呼吸、消化的中枢都集中在延髓，所以他还可以进食，能保留生存的基本功能，呼吸、脉搏、血压、体温可以正常。”
花舞睁大了眼睛，回头看看床上躺着的宁静的大哥，他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行走，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她了，怎么一霎那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大夫惋惜的摇摇头：“穆帮主，先告辞了。”
穆沧龙点头，让仆人送走大夫，咬牙切齿的捶桌子骂道：“上官棠！”
“是不是上官棠害我大哥！”花舞问穆虎。
穆虎低下头：“属下失职，当时他们已经离开，我去了厕所，就不知道了……属下该死……”他急忙跪下。
穆沧龙厌恶的挥挥手：“下去！”
穆虎唯唯偌偌下去。
花舞过来，“爹，为我大哥报仇！”
“上官棠！我会收拾他的。”穆沧龙恨极，看看可怜的儿子，来到床前，老泪纵横：“舞儿，打盆水来，给语儿擦擦脸。”
花舞点头，含泪出去。
穆沧龙坐在床边，伸出颤抖的手，爱怜的抚摸儿子的脸，多久了，他和儿子再也没有亲近过。“语儿，放心，爹在这里，爹会照顾你的。”
他小心的为儿子脱下外衫，盖好，呆呆的盯着儿子。
忽然，一道光芒闪烁进他的眼睛里。他回过神，看见花不语颈上半露内衣外的一个挂坠。
他苦笑：“护身符有什么用？”伸手想把那挂坠弄好。
原来是个绿宝石。咦，怎么好眼熟？
他立即取下那宝石，移进灯光。“……七星宝石？！”他仔仔细细看看，不错，这宝石里折射出的宝剑和他已经送给黄乾的那一颗一模一样＃蝴太熟悉不过了。
他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儿子骗了他！那宝石根本就没有烧掉！烧掉假宝石就是给穆英看的，儿子一直讨厌他争夺七星剑，是想借此让他死心！
天哪！
他摸遍了花不语的全身，不见另一颗宝石。
一定是在黄淑湘那里！这两个人竟然把江湖人争夺的你死我活的宝物当作定情信物！
而他，居然傻兮兮的把那颗黑宝石送给了黄乾！加上黄淑湘的那一颗，他岂不是有三颗了！
“天哪！你为什么这么捉弄我！”他仰天大叫。
入夜，悦来客栈。
上官棠和他的朋友郑一锦在看一幅《兰亭序》。
上官棠笑道：“这是赝品。”
“我知道。”郑一锦道。
“那你拿来送我？”上官棠将帖子扔给他，“浪费心情！”
郑一锦嘿嘿一笑：“我本来回蜀川给你带礼物的，可是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只好随手买点东西啦。”
“没空搭理你，我要睡觉去了，你继续周游列国去吧。”上官棠起身朝床上去。
“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事，你这人怎么……”
“刷！”郑一锦话还没说完，一道寒光从他耳际擦过，吓得他直呆呆站立着，话也没说完。
那寒光直奔上官棠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