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庆祝前妻判刑
素素没有接受冯彪共进晚餐的邀请,让他顿时没了胃口,并且一下子觉出了累,下楼打车直接回家,未进卧室,在客厅的沙发上倒头便睡,鼾声即起……
半年下来,素素还是那个素素,冯彪还是那个冯彪,共同坚守《文娱》的两人似乎已经走得更近了——但也仅仅是心走得更近而已,实际上并没有突破那个男女间的世俗界线,还保持着“无比纯洁的同事关系”,他们的接触也只是上班时的那一点,以及下班后吃吃饭、喝喝茶什么的,还一起看过两次电影,两个人似乎都很安于这种关系,都很享受两人在一起的短暂而宁静的时光,谁都没有捅破窗纸的冲动似的……
一觉醒来,屋子里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冯彪摸黑去卫生间撒了一泡尿,洗了一把凉水脸,然后再回到客厅,打开灯,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一,也就是由他主持的那档电视节目在每周中的首播日,他看看表:8:43——离播出时间正好还有一刻来钟,他从面前的茶几上拿起电视遥控,打开了电视——面前这台29寸平面直角的夏利彩电,也是因为他在这一年中忽然做了半个电视人而买的,目的是为收看自己主持的节目。可结果却是:这台电视占去了他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应该交付写作的时间,一来是他自打搬到红杉小区来住之后就没怎么看过电视了,看什么都新鲜;二来是他在买下这台电视的同时听从了刘明明这名“时代青年”的建议还买了一台VCD,开始常买盗版碟来看,尤其对黄碟——对A片有瘾……
现在,他将电视调至本省的卫星频道,发现正在播放《本省新闻》——那个大脸盘的女主持人他也曾去骚扰过,吃过饭,喝过咖啡,但还没有搞上床……这时正在播出的一条是某个经济案件的审理和宣判,镜头全在法庭上……
起初,这并未引起的他的关注,他感觉到睡了一觉之后的口渴,口中味道苦涩,急需改善,他刚想去冲泡一杯加糖和伴侣的咖啡时,却不由自主地被钉在了沙发上……他听到了新闻片中的女播音员念出了“恒河”——即她前妻江燕所在的那个大名鼎鼎的房地产公司的名字,还有“偷税漏税”、“行贿受贿”、“涉嫌诈骗”等诸多叫人心惊肉跳的字眼……
他全神贯注地死盯住镜头看,收获自然也就来了:他在听到女播音员念出“江燕”这个名字的同时,一眼便看到了他那穿着一件杏黄色的囚犯马甲留着一个极其难看的短发头体态已经微微发胖(又很像是浮肿)的老婆——不,是前妻!
他的嘴白痴一般大张着,大脑顿时陷入到一片空白之中……
连她具体的罪名都没听清楚,只记住那代表结果的阿拉伯数字:(有期徒刑)11(年)。
——11!
他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中弹般的疼痛,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感觉到就要朝后昏厥过去的时候,他却得救了——电视镜头又转移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其实是先照到这个人再照到他前妻然后又照回到这个人):那是一个同样穿着一件杏黄色的囚犯马甲的矮胖的男人,文质彬彬,戴着眼镜,一副天生的老板形象(他一时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正是他前妻的老板即本案的头号首犯,也正是四年多以前他的前妻弃他而去委身投靠的那个男人,女播音员以“姘妇”说明了她跟这个男人的关系……
他不关心具体的罪名,也只记住了一个代表结果的阿拉伯数字:(有期徒刑)19(年)
19!
视觉上的直感:他感到这对男女身上的杏黄色的囚犯马甲真像是特意定做的情侣衫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我——靠!”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一个男人在一所空房间中放肆而恶毒的大笑。
谢天谢地#蝴在心里说。原本忽然恶化的情绪竟在一瞬间里转悲为喜!没错,是狂喜!
“啊哈哈哈哈哈哈!我靠我靠我靠!”他就是想放声大笑,除了笑他什么也不想干。
当这条新闻播完,他就把电视关了,他已经毫无心情来欣赏自己的主持了,让一切都他妈见鬼去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两分钟后,他已经奔下楼去,穿过小区的楼群朝外走的时候,还在大笑,朝着寒冷的夜空猛挥一拳……像一名获胜后的运动员。
是的,他赢了#蝴现在充满了赢的感觉!
他感觉任何人都休想打败他,一个“董事长”和一个“总经理”——这些狗日的“时代的强人”——加在一起都不能将他打败……
他感觉四年多以来,自己那么挣扎,那么拼命,不断进取,走向成功,其实都不过是为了打赢今天这场胜仗而已!
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痛恨这个曾与自己朝夕共处同床共枕的女人!
令他咬牙切齿深感痛恨的是:因她背叛而起的家的毁灭,才使他脱离了原先的安稳,十分冒险地挺进了另一种人生,到今天成为一个连自己都有所不齿的臭流氓……他走到小区外的大路边,一头扎进了一家此前从未进去过的低档小酒馆——感觉中有二锅头、油炸花生米、葱花炒鸡蛋、猪肉韭菜馅饺子和独头大瓣蒜的那种小酒馆,感觉中这种古老的仇恨所带来的幸灾乐祸式的庆祝必须在这种看似古老的地方进行!果然,这里有他想要的那些东西,还有他一时不会想到的诸如卤猪蹄之类更过瘾的东西——在他手抓一只整猪蹄,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喝下一口二锅头之后,忽然两眼湿润无限感伤地想到:自己真心想要的生活,不过就是娶一顺眼可心的女人为妻,给自己生那么一个大胖小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再加上目前这点小小的文学上的成就而已——这难道是多大的奢望吗?老天爷作证:自己绝非是天生就喜欢乱七八糟的那种男人呀……想到此处,他便更恨,觉得完全是因为这个女人改变了他的人生!
“啊哈哈哈哈哈哈!”一个猪蹄啃完,两杯酒下肚,他又回到幸灾乐祸的情绪中,独自一人笑出声来,惹得现场不多的几名顾客(个个都像是民工)伸出头来朝他这边瞧。
喝到二两酒的时候,他发现自斟自饮很不尽兴,便想约个人来,马上想到的惟一一人便是余自立——因为余不但认识江燕还知道她公司出的这个案子,来了也就有的聊——今天晚上,没有比以此取乐更有意思的事了!于是便取出手机……
“喂!喂!自立吗?对,是我——冯彪!你在哪儿呢?在家啊!那出来吧,我请你喝酒,二锅头!什么?马上要出门?有事儿啊?你能有什么要紧事?什么?方海请你?你什么时候又跟‘小霸王游戏机’搅在一起了?你俩以前不是不对付吗?什么大家都是朋友?你跟他搅对你没好处的!真的!我说实在话: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你自个儿想想吧:他给你带来过什么好处……还是过我这儿来吧!陪我喝两盅!我今儿有心情跟你比比酒量!平时你厉害,今儿你肯定喝不过我……为什么喝?我说自立——这不像你这种老喝家该问的话呀!喝酒就是喝酒,哪有为什么喝酒?不过今晚,还真是有个理由:我为一个害我不浅的婊子最终判了刑而庆祝!什么?哪个婊子?还有哪个婊子!真是人若负我天理不容啊!对,没错,一点没错,我他妈就是在幸灾乐祸哪#糊跟那男的在法庭上受审的样子真他妈可乐:都穿那种黄马甲,真他妈像是穿着情侣衫!什么?我他妈是一坏人,我告你自立:要说坏人,就是这个坏女人把我变成了一个坏男人!以前老子多善良多纯洁呀,跟她认识之后就再没碰过其他女孩,连这种心思都没有……少废话!你快过来吧!跟我说说他们公司这个案子,怎么拖这么久才判?我以为早就判过了呢!——现在我有兴趣了解案情!想知道这对狗男女是如何狼狈为奸坑蒙拐骗的……你不过来?我靠,现在我有酒有肉都拉不动你了——我怎么觉得你是上次挨打之后元气大伤了?现在还搞女人吗?还能做到硬下手吗?哦,你过来嘛!咱俩先喝酒,聊个尽兴!然后找俩鸡,咱们一起乐呵乐呵!我本来就欠你一个女人嘛,你不是一直耿耿于怀嘛!青海那个女编辑……什么?你从来都不嫖?有钱也不嫖?我说余自立,你他妈的跟我装什么B呀!啥时候立地成佛变成好人了……行了行了!我废这么多话,总算听明白了,你他妈的就是不想来,方海跟你是朋友我不是!什么改天,没日子了,我马上就要去东北……”
冯彪把手机合上了,颇觉扫兴。
他从刚才的电话中了解到:余自立今晚的安排是这样的:在家修养有年近来重出江湖的方海到一家朋友新开的夜总会当总经理去了,那个夜总会刚好在今天开业,方海利用做“娱记”时的关系,从北京请了一支摇滚乐队来演出,给余自立发了一张请柬,余答应了对方要去……
过了一阵儿,冯彪的手机响了,是余自立离家之后在路上——在一辆出租车上打来的,反过来要拉他一块去那家夜总会看演出,问他在哪儿,准备过来接他……冯彪以牙还牙,没好声气儿地一口回绝了。作为最老一拨的“摇滚青年”,他未必是不想去,只是觉得没有得到方海的直接邀请,这么跟着去很没面子似的。
冯彪继续喝酒,越喝越没滋味,觉得这样下去已经不像是在庆祝什么了……刚才给余自立打的电话让他拣到了一个灵感——那就是:找“鸡”#蝴的手机里储存着不少“鸡”的电话,他便调出来打,现在正是她们的开工时间,个个都挺忙活,打到第四个时才遇到对方有闲,可以出台,他在向对方通报自己的住处前稍微犹豫了一下——以前他从没这么做过,也从不带“鸡”回家过夜,像每打一炮必戴套那样小心地保护着自己,可是这一次,他觉得反正自己在这个地方这座城市也住不了几天了……
半小时后,他在大路边上,接到了一只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的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鸡”,并将她大摇大摆地带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