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一堂杂志课
从江林手里抛出来一些市面上见不到的“日货”是不奇怪的，因为他和那个国家渊源甚深：从血统上论，他应该算四分之一个日本人，因他奶奶是日本人，冯彪一直搞不清楚也没打算搞清楚江林他爷当年是如何搞上江林他奶的，由于知道江林他爷是北京人（所以江林的祖籍填的是北京），所以脑子里就有了一幅朦朦胧胧的画面：抗战胜利时，在华日人大溃逃，一个身穿和服的日本女子拖着木屐踢踏踢踏地跑过北平街头，被一个拉黄包车的“骆驼祥子”拦腰抱住，一举抱回胡同深处的家中，摁在床上办了事儿，就成了他的媳妇儿……到了江林这一辈，此种渊源还在加深，并且变得错综复杂：他的姐姐在日本读完大学后嫁给了一个日本人，成家后定居于日本，已经加入日籍，并且给他生了个血统复杂的小外甥。他的奶奶早死了，死在中国，可她背后的那个大家族还在日本……早些年，冯彪和其女友同居那阵儿，使用过的最高级的避孕套就是当时还是自己学生的江林借暑假去日本探亲之机带回来的，当年市面上进口的避孕套还十分少见，主要是国内厂家生产的比雨衣还厚还结实的那种，冯彪头一回从这方面体会到“薄如蝉翼”的妙处，甚至别有异趣：有种里外双面都带棱带刺带麻点的，戴上之后搞得双方那里都火辣辣的，让他很觉刺激，而他的女友却很是恐惧……
所以，此刻他有点开玩笑地说：“怎不送我套子了？现在我很需要。”
“套子？这玩意就不用从日本带了，现在咱们的商店里什么样的套子买不着……”江林说，“看杂志！很好看的。”
“黄的吧？”冯彪一边翻一边问。
“不黄，就是日本主流的生活杂志，发行量巨大，我是想让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办杂志的，你看这个——”
江林帮冯彪翻到杂志前面的一页上：“你看，这是人家策划的一个专题，让记者走上街头随意采访女孩，都问同样一个问题：小姐，今天你穿内裤了没有？你看这是记者在提问瞬间拍下的组照——”
在此杂志的这一组照片上的日本女孩们：有的做惊愕之状，有的呈羞怯之色，有的干脆大大方方地撩起自己的裙子，让记者拍她的裙子里面，有的还就是裙子里面没穿内裤——裸露的私处被色块处理过了……
“做得好吧？做杂志早已不是传统的那种坐在编辑部里等稿子，也不是一堆臭文人在那儿没完没了地讨论，你得去做，你得行动起来……”江林继续给他的前老师上着一堂杂志课。
“江——林！”隔壁却再度传来了女鬼的叫声。看来那个小姑娘是真急。
“你过去睡算了，就别过来了。”冯彪善解人意地说。
江林过去了，很快又过来了一趟，抱来一床被子和一张毯子：“你俩一人睡床，一人睡沙发，或者都睡床……”
“你就别再罗嗦了，快去睡吧，当心小姑娘又叫了！”冯彪催促说。
“小江，再麻烦你一下！”发泄过后一直面色阴沉的洪涛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给我拿支笔，再拿张纸……”
江林很快拿来纸笔之后便从这间屋子消失了，只剩下冯彪和洪涛：一个继续看那本日本杂志，一个在纸上写着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完成了案头工作后的洪涛抬起头来，点着一支烟后问冯彪：
“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读过的一本杂志，叫《文汇》的，是个月刊？”
“记得，刘晓庆《我的路》最早就发在那上边……”
“好记性！我给你说噢，这几天我一想《世纪》脑子里就老是闪过这本杂志，它在当年多火！《世纪》的试刊已经证明了：《读书》这路子走不通，至少短时间内起不来，《读书》那十万份靠的也是当年打下的底子，你看——”
洪涛用一支签字笔在纸上指点着，指向三个很大的括号：
“新的《世纪》应该由这三大版块构成：社会、文化、娱乐。社会版块将关注一些社会性的新闻热点——咱们是双月刊，没法真的做新闻，就从新闻后的角度上去做；文化版块将保留试刊号中的精华部分；娱乐是必须要有的，郝强说得很对，这一块是小江的擅长，让他自个儿玩去……然后，在每一个版块下面再分成两到三个栏目，栏目下边还可以再分成子栏目，现在咱俩就考虑一下这栏目怎么划分，还有栏目名称如何叫……”
于是，两人便开始了讨论，在这个过程里冯彪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尤其是在想栏目名称的时候，他真是灵感多多，几乎全都是由他想出来的。原来自己不光只有写作校旱讲述故事刻画人物的那点聪明啊＃蝴现在竭力试图证明自己拥有一种值钱的聪明——一种社会所需要的聪明，一切皆为吃饱肚子！在和洪涛讨论时他也向对方学习到了不少编辑一本杂志的程序和方法，以及杂志自身所具有的某种规律性的东西，在学习办杂志这件事上，他在心里将洪涛和江林认做是自己的启蒙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