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到第十七章
(十六)
田歌大包大揽心甘情愿地扛起了所有的包裹。其实他和小纱的东西不是很多,只是几本书,几件衣服。田歌说:“你这个副市长爸爸大人也不说派辆车来接一下。”
“派车?你以为我爸爸是那种以权谋私的腐化官员啊?他可廉洁着呢,别把共产党干部都想得那么不堪!”想到爸爸,小纱皱了下眉头,坚定地反驳田歌。
“哦,我只是随口说说,当什么真啊。我是怕他家的小公主又热又累的嘛!”田歌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哼,廉洁?谁知道呢!
路过商场时小纱非要给她妈妈买一个正在促销的人体保健按摩器。田歌一边问小纱,怎么不给她爸爸买点什么呢,一边想,我应该买点什么吧——还是算了,摸摸干瘪的口袋,这点钱回去还得用一暑假呢。
小纱说:“不用!什么也不用给他买!”田歌哦了一声。
今天天又热得出奇,太阳象个燃烧在头顶的大火球,田歌觉得自己都快被烤着了。这个看起来轻巧得很的按摩器其实很沉,他恨恨地想,什么获得国家专利,一堆破铜烂铁罢了。花好几百块钱买这么个破玩意!
“就这?几楼?”
“五楼。”
“啊?”田歌仰起脖子,象征性地看看五楼的高度。田歌终于明白望而生畏是什么意思。上一次和妃子也是在五楼,没来得及觉得累呢,就跑上去了。田歌想到妃子,就走了一下神。
“喂,走啊,想什么呢。来,我帮你拿点东西吧。”
“不用不用,看你新换的裙子,别弄脏了。我是在想啊,你爸爸看来真是个廉洁奉公的干部呢。一个副市长住条件这么差的小区里啊?轿车都进不来!还这么高的楼层!”
上楼时瘦小的田歌几次都快累趴下了。但他咬了咬牙,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不吃点苦受点累,成功可不会那么轻易来到的。从前自己对小纱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不就为的这一天么?会当凌绝顶,再览群山,就都小咯。田歌狡黠而得意地笑了。
看田歌不堪重负的样,小纱几次都心疼得想帮一帮他。后来想,唉,算了,让他好好表现一次吧。“田歌同志,累坏了吧,嘿嘿,累本小姐也绝对不会可怜你的,让我家给你留下点深刻印象,省得下次来找不到北啦。”
“嗯,让我知道知道,副市长大人的家门有多难进?高不可攀?”这个词闪电一样在田歌的脑袋里闪现了一下。他有点郁闷起来。
停下来喘气的当,小纱终于忍不住给田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田歌顺势亲了亲她的手,嬉皮笑脸地说:“没事没事,小纱同志,田歌同志不怕累。按照我们那的风俗,将来娶老婆还得扛进洞房呢,这点东西都拿不动,以后怎么扛你啊?”小纱羞臊得呀地一声。
小纱的妈妈早就等在门口了。她上来就批评了小纱一句:“你看这丫头,自己什么都不拿,真是不懂事!小田呀,累坏了吧。她接过最大的袋子,唉呦,这么沉呀,是什么啊?”
“妈,那是田歌给你买的礼物呢。他听我念叨说你有关节炎,就给你买了这个按摩器,买的人好多,排了很久的队呢,听说疗效挺不错的!”
“伯母……”田歌感激地看了小纱一眼,她正冲他眨巴眼睛呢。
“这孩子,来就来吧,还花钱干什么!进来进来,别站着啦,坐吧。到了这里就千万别客气!”田歌想,小纱的妈妈可真年轻,一头黑发,脸色健康红润,笑起来那么亲切。田歌一下想到自己的母亲……可他的母亲是那么模糊,距离自己,那么遥远,那么遥远……
“妈,这不关我事哦,是他自己非要买的!可别怪到我头上呀!”小纱撅着小嘴,抱住了她妈妈,撒娇地说,“妈,想没想我?我都要想死你啦。”
“行啦,还想我呢,放暑假都不愿意陪妈妈!小田,你先歇会,吃点水果,小纱的妈妈一边指着茶几上的一大堆水果指挥田歌,一边冲着小纱叨咕,快十二点半了吧,也该回来了。他昨天答应今天中午一定回来一趟的啊!你爸爸他太忙了……再等几分钟,再不回来不行咱们就先吃吧。”
“还是等等伯父吧。”田歌看着水果咽了口唾液,没好意思动。到底是副市长,总要有点架子的吧,让堂堂副市长坐在家里等他这个不起眼的未来女婿,的确不太现实。
“你们先坐着,我去把西瓜切了。冻了好一会了,肯定又甜又凉爽!”
小纱善解人意地给田歌削了个苹果,自己也拿了一个。“怎么样,我家里不错吧。”
“当然不错了,”田歌环顾了一下大厅。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和电视剧或者校旱里的那些市长啊省长什么的家里都差不多,艺术来源于生活嘛。古铜色的沙发,沙发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幅相当大的画,用玻璃框裱着。一进屋子的时候田歌就注意到了,上面画的是著名的黄山迎客松,画的颜色和沙发搭配得整体效果不错。其他就和其他城市老百姓家庭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低低的大吊灯,几个盆景,茶几,纯平电视……这个副市长的家还真是很平民化,是不是它的主人真的也那么平易近人呢?
电视上立着两个挺相框,左边的是一家三口的合影,右边的是小纱。照得真漂亮啊,田歌一边看照片里的小纱一边对比自己身边的,觉得两个都那么楚楚动人,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他走过去拿过相框,故意问小纱:“喂,小纱同志,这里面的明星是谁啊,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去去去,少来这套,本小姐才不要当明星呢。”小纱边说边递给田歌一个包好的橘子。
“来来来,吃西瓜!”小纱的妈妈端了个大盘子,招呼他俩。三个人边吃边山南海北地聊了好久,小纱母亲的平易近人让田歌毫无拘束地尽情展现了他的口才。他看到她面上掩饰不住的越来越盛的赞许之色,不禁暗自得意。小纱也想,果然不出所料,看来妈妈挺喜欢田歌的,呵呵。
“算了,都一点多了,不等你爸爸了,咱们吃饭吧。”
放桌子的时候,小纱一脸的不高兴。妈妈一个劲地帮爸爸解释,一定是临时开什么重要的会呢吧……田歌本来心里也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见不到小纱的爸爸也好,免得有什么局面自己罩不住了,于是也安慰起小纱来。
罗万里却忽然回来了。他推门时一点征兆都没有,无声无息就进了屋子。以至于一直等他换了鞋,走到餐厅门口才被大家发现。
田歌慌忙站起身,差点把碗碰到地上,挺慌张地喊了声伯父。小纱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连头都没抬,若无其事地低头喝着果汁。
罗万里比田歌在电视上看到的更高大,甚至可以说是威武了。虽然已年近五十,看起来却只有刚过不惑的样子。身体依然没有发福,不要说小肚子,就连皱纹都很难找到,没有一点沧桑老迈的感觉,一头背发显然打了摩丝,又黑又亮,两道剑眉下双目炯炯有神,青年的他该怎样英俊不凡啊!
罗万里冷漠地“哦”了一声,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又看了看田歌。
“田歌是吧?听小纱提起过你。以全校第二名考入法律系,校学生会文学部部长,校办诗刊《正在年轻》的总编。在乐海市的日报和晚报副刊发表了不少的文章,我读过几篇,虽然有一些过于风花雪月,幼稚肤浅,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
田歌没想到罗万里一上来就是总结式的发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犹豫了半天,说了句“谢谢您”。这句话笨拙死了,田歌不由地责怪自己。副市长到底是副市长,想象过的无数种见面时的对话以及应答,居然根本没机会用上。怪不得小纱动不动一上来就是连珠炮,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小纱,小纱!”妈妈瞪了一眼小纱,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她的脚。“怎么不和爸爸说话?”小纱这才懒懒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的爸爸,却还是没说话。
妈妈显然有些生小纱的气了,但又不好当田歌面说什么,连忙说:“万里,小田等了你好一会了。快坐下,和小田好好喝两杯吧。”
“小纱,考试怎么样?还好吧?”
好象对小纱的冷漠很有准备,罗万里一点没有责备小纱的意思。他一边坐下,一边挺轻柔地问,把田歌晾在了一边。
小纱好象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把脸转向妈妈说道:“妈,别让田歌喝酒了,他不会喝酒的。”
“小纱没问题的!”田歌忙抢着答话。伯父,小纱学习很刻苦的。这次一等奖学金一定还是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罗万里忙顺着田歌搭的台阶走了下来。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和耐性,甚至是委曲求全。作为一个父亲,罗万里这么做没有什么没面子的。田歌想,这很正常,天下的父亲都一样,别管你是干什么的,做多大的官,在自己爱撒娇耍小脾气的女儿面前,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吧。
“小纱,听说这个暑假你说要和田歌一起到他家那边去?去多久?”
“不知道。”小纱仍然冷冷地,头都不抬。
“她想去农村看看,想看看农民们都做些什么,要我看锻炼一下也行。”
这次救驾的是小纱的妈妈。她是真有点生气了,小纱这孩子这次怎么了,这么不懂事,田歌还在这,爸爸的工作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呢!
“嗯……已经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出去走走也好。别耽误学业就好,爸爸是支持的。爸爸就是太忙了,体谅爸爸些吧。”
“不喝酒了,来不及了。马上——二点还有个会”罗万里看了看表,“——你帮小纱把该拿的东西都拿好吧。我和田歌单独说几句话,就得走了。田歌,你来。”
自始至终小纱都没正眼看一眼她的爸爸。她垂着头,使劲咬着嘴唇,眼睛里居然有了泪花。幸好,没人注意。妈妈很是奇怪,今天这对父女都和平常不太一样,上一次小纱回来还好好的,这才几天的时间,难道,爷俩闹了什么矛盾?让女儿对父亲有了这么深的隔阂?
罗万里完全是命令的口气,田歌怎敢不从?乱了,全乱了。他预想了千百种与罗万里间的交锋场面,甚至想到争论到某个问题时的唇枪舌战,当然到最后是自己输掉,但至少可以给罗万里留下些深刻的好印象吧。可是,没有。面对罗万里,他只有被动服从的份,根本来不及发表看法直抒胸襟。单独和我谈?要谈什么?田歌飞速地运转着大脑。
“田歌。我不是那么封建保守的家长,不会因为你家的条件不好干涉你和小纱的交往。”走到书房,不等坐下,罗万里砰地关了房门,急切地说。
“谢谢您。”该死,又他妈的是这句话!田歌恨死自己了。“我会努力的。伯父,我会努力的。”田歌抓住机会表白,不知是被关门声吓了一跳还是过度紧张,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到处乱撞。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也不需要我对你进行什么鼓励,你们这一代大学生普遍早熟,对社会上的事情认识得比我们那时候深刻,思想复杂了许多,但并不代表你们不幼稚。你头脑很聪明,我说的话你应该能明白。”
罗万里掏出烟,递给田歌一根。田歌想说我不吸烟,却听罗万里紧接着说道,抽吧,用不着不好意思。下乡时我才十几岁,就学会抽烟了,这没有什么。我知道你抽烟,还知道很多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多!罗万里话锋一转,背过身重重地弹了一下烟灰,又转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所以,——接下来的这句话让田歌觉得太突然了,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你再有任何对不起小纱的事,别怪我不客气了!罗万里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腾的一下在田歌眼前站住了,居高临下地看着田歌,目光象是两道闪电射在田歌的脸上,让他浑身不舒服,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田歌没来得及细细品位罗万里的话,只在这目光的逼视下就已经心虚了起来。
“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要为你的前途打算。我再重复一遍,你再敢有任何对不起小纱的事,我保证你连毕业都不可能!明白?”
“明白。”田歌已经没有思想,大脑一片空白。他现在是只知道回答YES的机器,只知道服从的奴隶。
——罗万里的奴隶。
田歌对罗万里的猜疑和真正恐惧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的。很久以后,田歌还在苦苦思索,是不是所有结局,在罗万里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早已经埋好了伏笔?
说完了他想说的话,罗万里重重地摔门而出,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田歌做出很自然的姿态回到了餐厅:“伯父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对小纱。”他胡乱地编造着谎言,以应付小纱的妈妈和小纱关切的眼神。田歌再吃不下什么,他的身体已经被各种没头没脑的问题堵塞。罗万里都知道些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不良居心还是朝三暮四的爱情态度?难道——是妃子的事吗?
田歌的心头笼罩上重重的阴云。他明白,和罗万里的第一次刺刀见红,倒下了的,是自己。
(十七)
归心似箭的大学生们从学校四散撤离的速度比当初从全国各地集合到一起的速度快得多。还没到下午,校园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刚刚一个一个地送走了寝室各位兄弟的金子,正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行装。妮子说她去买些东西,这次还好,总算没硬要自己陪。
对于即将开始的暑假之旅,金子并没有多少兴奋。这个暑假和过去三年中的每一天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金子短暂地回忆了在大学生活的日子,发觉一切象水一样自然肤浅地流过,平淡无奇,不留痕迹。年华似水,青春短暂。高中时代连梦里都向往着的大学生活,怎么会如此枯燥无味?还是,自己的心态有了很大的问题?
——除了小纱。或许,也有妮子吧。至于田歌,在发觉了他和那个叫妃子的神秘女人的交往后,有了非常陌生的距离感。金子觉得田歌和他越走越远,好象不止因为小纱。两个人从根本上本来就不是一类,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前对田歌的花心滥情,还曾宽慰地想,可能是他的年少无知,好奇心和好胜心太强导致的,遇到小纱就会让他醒悟。可是妃子事件让金子对田歌彻底失望了。身为天之娇子的优秀大学生,怎么可以和“一夜情”这种肮脏的勾当沾上联系?肉体堕落的同时,灵魂也会被慢慢腐化的啊!田歌再这样下去,不但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小纱。田歌曾在一次醉酒后曾经说过,他的女朋友里,小纱算不上最漂亮的,之所以追求小纱,完全是因为她有着一个做副市长的爸爸。可单纯的小纱却毫不知情,她是无辜的啊。事后田歌说那是开玩笑的,可是,爱情是这么严肃认真的话题,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开玩笑呢……金子真的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偶尔想起大学时代,这个曾经患难与共,无话不谈的知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急功近利的政治商人,靠出卖感情欺骗感情换取物质的享受和仕途的成功!到那时,这个“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还会很自然地“分给我烟抽”吗?真的有一天,他与小纱结合了,他会怎样对待她?
金子打开笔记本电脑,习惯性地放上郑智化的歌,然后找出了日记本,翻了翻。在夹着安琪儿照片的那页,刚上大二时的金子这样写下了初次接触小纱的感觉。
“……我有点恍惚,这个女孩子分明就是安琪儿,白皙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下面一双笑眼,看上去总让她显得甜甜的。薄薄的有点微微上翘的嘴唇,不但长相,还有神态,生气时咬着嘴唇跺脚,笑起来吐一下舌头,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天啊#糊却根本没注意到我。我简直要喊出声音了——幸亏没有那么卤莽。等她转过身已经慢慢走远,我才发现她比安琪儿的个子高了许多。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相象的两个人吗?……
田歌说,这个丫头可不得了,她父亲是市里一位权深位重的领导呢。她叫罗小纱。
她不是安琪儿。
安琪儿,你知道我对你有多想念吗?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至少是不再想起你,可我做不到!为什么?你怎么舍得对我如此狠心?是命运故意捉弄人,故意安排了一个和你如此相象的人来勾起我对往事点点滴滴的回忆,让我真真切切的疼痛吗?
……
罗小纱怎么可能和安琪儿这么象呢?
田歌要和我打赌,说他迟早会把罗小纱追到手。
我不会和他赌的。上次的音乐系的湖南妹子,去年的研究生学姐……田歌是为恋爱而生的吧。他的身边永远不会缺少女孩子。说实话我真不太喜欢他这样,难道,是我真的不懂爱情?还是,我的潜意识里对他过分嫉妒?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挺别扭,田歌说他要追小纱,我竟然感觉象是他在抢我的安琪儿。
可她是罗小纱呀。
唉。”
那以后的接触中,金子慢慢发觉了自己也已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小纱,发觉了她和安琪儿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性格上,小纱比安琪儿开朗,也许,是因为安琪儿从小生活在农村,又是个被人收养长大的孤儿的原因吧,她的眉宇间总深锁着一种忧郁,不象小纱,总是那么开朗,那么阳光,在哪里出现总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哦对了,安琪儿的眉间有颗痣,小纱没有。自己还笑过安琪儿,眉里藏“猪”呢。她说,不但眉里藏着,心里还藏着一只呢。那只猪叫金子。原来做猪也是这么幸福的事,金子那时甜蜜地想,能一辈子做这样一只被安琪儿藏在心里的猪,是多幸福的事啊!
其实金子经常回忆的与安琪儿所谓的三年恋情,更确切点说只有一年多一点时间而已。他们不是同班同学,刚升高中时的一次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培训中认识之后,高一高二的两年,两人顶多偶尔在校园里碰到,说上几句漫无边际的话,分开的时候偷偷望望对方的背影,安琪儿那时扎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缠绕在金子的梦里枕边,上课时想着想着就会走神呢。直到快上高三,猪的秘密被揭穿之后,才算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吧。一有空闲两个人就躲开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偷偷跑到一起。小河边,树林里,山野上……都留下了两人欢快的笑声和足迹。他们一同学习,一同探讨问题,一同畅想未来。两个人的成绩在班上都是名列前茅,考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尤其是安琪儿,别看她的小学和初中都就读在教育质量并不好的农村学校,但她聪颖的天资加上勤奋刻苦的学习态度使她成为高中里学习最好的女孩子。两个人约好,高考时报到一个城市,无论怎样,也要在一起。那是那是多甜蜜的日子啊,天空总是澄澈的,风总是轻柔的,心情总是蓝色的……可是,后来,安琪儿竟然欺骗了金子,报考志愿的时候她背着他报了另外一个很远的地方。金子是在高考的第二天才从别的同学那里听说的,顿时心中一阵困惑,一向擅长的语文和化学两科竟然发挥失常了,最后没也能如愿地走上理想的大学。他不死心地找到安琪儿,却只得到了分手的答复。安琪儿说他们的差距太大,说自己一个孤儿,家里又贫穷,配不上金子,不想拖他的后腿。可是这些金子早就知道呀,他从没有嫌弃过安琪儿,这个分手的理由根本就是借口啊!安琪儿冷冷地说,好吧,就算是借口,我并不爱你,我们分开吧。安琪儿根本不和金子多做解释,金子想不明白,一向善良质朴单纯的安琪儿怎么会忽然间如此绝情#糊找到自己的天堂没有?为什么写了那么多信都泥牛入海毫无回音?女孩子真的是这样翻脸无情的吗?
安琪儿已失去,而小纱不属于自己。电脑中响起郑智化的那首“别哭,我最爱的人”,他沙哑伤感的声音,句句都象撕扯着金子的心肺。金子点燃了烟,陷入了回忆……
“哇!金子,你怎么会有小纱的照片?”
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她这一喊吓了金子一跳。她背了个好大的背包,正在金子身后窃笑。金子手忙脚乱地合上了日记本,却被妮子抢去了照片。她象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举着照片边笑边跳,金子金子,人家田歌都认了老丈人的门了,还对人家小纱不死心呀?哈哈。
“给我。”
“咯咯,不给。我去告密去!你老实交代,你哪里来的小纱的照片?”
“我让你把照片还我听到没有?!”金子生气地看着妮子,叫嚷道,“你不要给我添乱好不好!”
“行了行了,人家不会说就是了,替你保密,看把你紧张的。样子那么凶,你好像除了训我的时候可以说一句以上的话,平时都惜字如金的。给你吧,小情痴!咯咯。”妮子递过了照片。
“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呀,哼,你想想,是不是只有在训我的时候你才……”妮子撅着嘴,委屈得都快哭了。
“不是这个……什么秘密不秘密的……”
“金子你能不能把话一气说完呀?”
“不是小纱。这照片是安琪儿。”
“我的天哪!金子你没骗我吧。妮子这才仔细地看起来。嗯,还真的不是小纱。你看,这个鼻子平平的,嘴巴有点大,还有眉毛,眉毛里有痣,眉里藏珠呢,嘻嘻。她们俩好象哦,简直是姐妹!怪不得——你喜欢小纱!”
“又乱说!”
“就是就是!”
“谁说我是因为她俩象才喜欢小纱的?”
“那是因为什么?”
“小纱,小纱她……”如果让田歌说,他一定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但是金子想来想去,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是啊,为什么呢?小纱的阳光么?小纱的清纯么?小纱的聪明么?——都是,又都不完全是……
金子回答不上来,对妮子来说,已经是答案了。
妮子明亮的眼光黯淡了下来。但只是一刹那,她又声音欢快地叫起来:“好啦,金子,你不用她她的了。来,和我研究一下这次探险的事吧?”
“探险?什么时候又探险了?”金子苦笑着,这个丫头怎么老是有莫名其妙的鬼点子。
“去田歌的家乡旅游呀,就是一次探险!”妮子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张挺大的破旧地图,铺到桌子上。“来,你来看。”
金子看得一头雾水。
“这里是兴山山脉的分支,这是兔山,田歌家在山脚下。兔山听过吧?”妮子指指点点。
“没有。”
“田歌没给你讲过呀?那兴山山脉知道吗?”
“没,没有。”金子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你个笨笨呦,你这个法律通,却是地理盲。咯咯。唉,反正也不怪你,这些问题太专业了。那好,我给你介绍介绍吧。这个兴山山脉东起山东北部,西至……喂,你听没听我说呀?”
金子正点烟呢,他点点头,“听着呢,可是……听不懂。”
“怎么一直没见你用我送你的那个打火机呀?”
“哦,忘记了。”
“哼。是不是给弄丢了?”
“没有没有,你看,不是在这里呢嘛。”金子忙不迭从床底下找拿出来那个还一直没打开包装的盒子给妮子看,“这回暑假就用,暑假就用!”
妮子这才转怒为笑。“哎呀,这么的吧。我挑你能听懂的给你讲。为什么我们这次旅游又叫做探险呢?因为呀,这个兔山山背有一个大山洞,叫‘神仙迷’。为什么叫‘神仙迷’呢?因为呀,这洞里面蜿蜒延伸不知道多远,连神仙进去都要迷路,好神秘的哦!当年我爸爸考察兴山山脉时路过这里,偶然发现了这个洞穴,没来得及深入研究呢。我们这次就去揭开它的神秘面纱!这回懂了吧?”
“有点明白了。妮子,你从哪搞来的这个地图?我们又不是学地质的,能行吗?”金子被妮子的激情感染,也不禁有了些兴致。
“切,小瞧我这个地质专家——的女儿呀?咯咯,我来做领队和总指挥好了!妮子心想,哼,你明明就很爱好地质的嘛,还装外行,我在图书馆里观察你好多次了,每次都是找地质方面的书籍看!”
“你爸爸是地质专家?怎么我不知道?那你怎么没考地质系?”
“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你以为我不想考地质系呀?可是爸爸不让。他老人家联合妈妈教育我说,学地质是要吃苦受累地,是要经风历雨地,是要有危险地,是要怎么怎么地,总之就是,女孩子学地质是万万不可以地。探险,多么刺激,多么过瘾!向往死了。金子,别告诉我你没胆量呀?”
“我没什么,是怕田歌和小纱他们……”
“放心,早和小纱商量好了。田歌再怎么也是从小在山脚下长大的,只要你行大家就都OK了!你以为我们一暑假都学习农活耪地种地呀?妮子边说边把背包打开,倒出了一大堆东西。压缩饼干,香肠,巧克力,军用水壶,指北针,地质锤,MP3……连电筒都有。”
“呵呵,准备得这么充分?看来决心不小嘛。”金子笑道。
“这才只是轻装备,重装备在楼下呢!气褥子,大帐篷……地质系的老师可真抠门,借点东西还要那么多押金!”
“啊?”金子愁了,那么多东西,怎么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