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烟花礼
“好，我宁肯吃风味小吃，也不肯吃满汉全席，”他似乎很开心：“吃饱了吗？今天累了一天，我送你回家，早点休息吧。”
“怎么？你困了？这才几点？”我抬起腕表看了看：“不到八点呢，下面我还有安排。”
“你还要去哪？”他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吃惊我怎么有这么多精力。
“下面的节目是为你准备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既然我知道了，怎么能没有什么表示？毕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请给我一个给你祝贺的机会。”我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举起身边的黑袋子，“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说过了不过生日的嘛，你干吗还放在心上？”他责怪地口气。
“当然，你知道我今天才还清债，所以别指望我送你什么值钱货，只是一点点心意罢了，要是你不领情，就是看不起我了。”说完，我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
“好好好，我收下”，他终于妥协，伸手要去拿那个黑袋子。
“哎，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不适合看这份礼物……”我赶紧从空中阻拦祝蝴马上要伸过来的大手，“这个东西，需要在夜晚去领略，今天晚上就挺好，天气不冷不热，地点嘛，就大龙湖吧，开车离这里顶多七、八分钟，喂！你不会拒绝我吧？”
“你的小脑袋里永远都是古灵精怪的想法，我快被你指挥了。”
“那就服从命令听指挥，我们赶快上车吧。”我就势接祝蝴的话柄，站起身来：“走吧？”
他于是也站起来，我们驱车来到大龙湖的湖心岛，暮春的湖水深幽而静谧，湖心岛边蓊蓊郁郁的杨柳树随风婀娜起舞，近处，温柔的月光宛如一匹匹晶莹剔透的橙色丝绸，软软地覆盖在波平如镜的湖面和散发着泥土特有清香的草地上；远处，陡峭的山崖和深不可测的山影，在黑暗的狰狞中烘托出华美的月影，我在心中暗暗感叹，大自然把凝重与柔美两种迥然不同的风格交织在一起竟是如此神奇的美丽。
我们走到湖心岛中央的空地上，我止步，打开黑色的塑料袋，拿出一支彩色的棍子，冲他扬了一扬：“礼花，你点还是我点？”
“礼花？”他不置信地打开我的袋子逡巡了一眼，“哇塞！你带了个炸药包啊。”
“有七、八个品种呢，我喜欢放焰火，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来放焰火，我们家那条巷子里住着一个常年卖礼花的老大爷，他的礼花又多又好，今天，为了庆祝你的四十八岁本命年生日，我给你准备一个专场的烟花礼。”说着，我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准备好的微型打火机，啪地一声打出一朵微蓝的火苗：“现在开始？”
“我小的时候最喜欢放焰火，这是童年的玩具，今天可以重温旧梦了。谢谢你，丫头。”
“我送不出名贵的礼物，所以，也只有玩玩风格，你别说谢。因为我也很希望有个人能陪我一起放焰火。”说着，我打出火苗欲找那支彩色棍子的芯子，“别急！”他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从袋子里随手抓起一支礼花：“我们比赛，看谁先点燃？”
“好啊！”我开心地欢呼起来，手忙脚乱去点那支彩棍的芯子，只听“砰”的一声响，那边他已经点燃了手里的烟花，刹那间火树银花照亮了夜空。像支溢溢流光的喷泉，源源不断地从各种角度旋转出泉水一样的光辉，周围几个路人立即围了上来，惊叹着礼花的美妙神奇，一支刚刚燃尽，我那边方才点燃，这次是连环的礼花，伴随一声又一声的巨响，空气中先是炸开了一朵紫色的硕大的球状花朵，到了半空中，又骤然变身为红色，接着是绿色、蓝色、黄色……绿的像树叶、红的像太阳，蓝的像海洋，一朵又一朵，像个不会中断的彩色的梦，次第地在黑夜里隆重盛开，然后悄然地凋谢成细细碎碎的飞屑，无声无息地陨落。
“第一不好第二好，第三是个美国佬！”我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放焰火的日子，那边他又点燃起一支支礼花，有的像无数把锋利的金色宝剑笔直地插入夜空，有的像绚丽的花篮骤然从高处跌落，或者像透明的萤火虫在群飞……那些艳丽而夺目的烟花，宛如五彩的珠玉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滚动，滚动，直至完全融入天幕，我觉得这个过程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消失。
在烟花交替盛开又灭亡的过程中，一个词语像云一样飘过我的脑海——过眼云烟。
我的心中像是有一盏灯，豁然被点燃。
“人生，也不过是过眼烟云，我好象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类会活得痛苦，因为太执着，因为看不开，因为放不下，其实，一切只不过是过眼烟云……你说呢？”我转头看他，他也正在看我，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我觉得他的眼神很炽烈，像是要用目光杀死我，我的心突然慌乱起来，赶紧把目光移向别处，过了很久，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吧，他的大手轻轻抓住了我的小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我那只被他攥住的手微微发热，我的血流在加速，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女孩子的矜持使我欲轻轻挣脱他，但他的手在轻轻使劲，把我握得更紧——这不正是我要的结果吗？
幸福来的太快就会有不真实的感觉，我甚至感到有片刻的眩晕，闭上眼睛，还有缤纷的烟花在我眼前飘舞，我在心中祈祷，但愿时光在这一刻凝滞吧。
真正心动如潮的感觉，一生又能拥有几回？但我知道，在这一刻，我是真实而深刻地感觉到了。
他的大手开始摩挲着我的小手，那么轻柔，这是手与手的亲吻，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矗立在原地，他轻轻地俯在我耳边说：“丫头，烟花很美，你也很美，这个美丽的烟花礼是我意外的惊喜。”说真的，如果是另一个男人说这种很书面的语言，或者在电视里看到这样的情节，我会觉得很矫情，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如此自然，如此优雅，令我心潮澎湃。
我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他的心跳透过毛衣传到我耳边，“哥哥，跟你在一起真好。”在他的手抓住我的手的那一刻，我深切地感到，原来，我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他，他就是我梦寐以求的那个真命天子，但却像天上的彩虹一样可望而不可及，今晚，我们却如此真实地相拥，他怀里的女孩真的是我吗？被爱情击中的感觉头晕目眩，有一秒钟，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置身梦中。
夜深了，风吹来平添了一丝凉意。
“我们走吧。”我与他手拉着手走回他的车前，他打开车门，我又坐上了驾驶副座，他侧过身来轻问：“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