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我再次来那个深山中的小学校。
陈和地理老师远远地走在我后面。
白芷不在宿舍里，廊前晾的几件衣服，还在往下滴着水，仿佛是上一次我见到她时的延续似的。
她应该就在附近。可是整个学校里都看不到她的人影。
这时我发现有一条曲折的小路一直通向学校后面的山崖，便信步走上去。
没多远，我的视线里便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苗条背影，面向悬崖立着。
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叫她。
这背影映着周围瑟瑟的草木，给我一种强烈而鲜明的印象，这完全不是她平时所给我的那种温婉能干的印象，而是一种充满了张力的绝望之感，一种让人深感不安的不祥之兆。
她猛地回过头来，看到了我。
刹那间，她满眼惊惧的神色，朝我脱口喊道：“别过来！”
接着又喊了一声：“你别过来！”
我怔了一下，却象中了催眠术似的，一步步向她走过去。
“是我杀了他，阿珂，我杀了他＃蝴说他要离开这里，离开我去你的身旁，我知道我挽留不了他，那一刻我一定是疯了，我，我……”她狂乱的大叫逐渐变成了泣不成声。
“于是你就把他推下去了。”我喃喃地说。我现在和她只隔了不到一尺远。她的手向着我伸过来，可是我全无抗拒的力气。她是要把我送到苏景已经去的地方吧，多好，我就要见到他了，再也不会分离了，不是吗。
然后我听到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去自首吧，姑娘。”
我在他的怀里晕了过去。
地理老师比我想象中的坚强，只是短短几天，她就一下子好象老了十多岁。
陈一直沉默不语地陪着她，他们兄妹的厄运竟然这样相似。
警方拘禁了白芷，同时在山崖下开始搜寻。
我一直不想知道他们搜寻的结果，最后，陈来到我面前，问我，有一样东西，我要不要。
我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
他放在我手里的，是一枚小巧的戒指。
我拿在手里，握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内沿那刻工精细的每一个字母，都象烧红的烙铁，烙进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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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可能会获释，因为警方搜寻了一星期，只找到这个，没有找到足以确认他……的证据。”
他停了停，仿佛还要说什么，最终却只说了句：“保重，小女。”
过了很多天后，我才依稀明白那句跳过一个词的话所包含的某种意思。可是，这样几乎没有希望的希望，比起彻底地断了一切可能，更令人绝望，我不知道启程回法国的陈和地理老师怎么想，至少对于我来说，更为残忍。
就象，就象长恨歌里的句子。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不会再象他说的那样，回到我的身旁了。
奇怪的是，我竟然并不恨白芷。
我象一个游魂似的把自己囚禁在梦椰园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那写了一半的剧本早被我丢到一边了，直到那天蓝博的总编突然打电话来，要我把稿子完成的部分先送给他过目。
“稿子写得不错，大体而言符合投资方的设想。不过薄小姐，写作进程上还请你要加紧一点。”他端详着我。
“薄小姐，你的神色不大对，是不是对此有压力？”
我只是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也不想跟你催稿子的，你知道，只是投资方规定的期限剩下已经不多，我也着急啊，要不是我们和先前那个网络写手中断合同，时间本来也不至于这么紧。”
“好的，我，我想，会尽量。”
“要不，我安排你换个环境试试？我们在全国好几个城市都有办事处，象杭州、上海、青岛什么，你挑一个地方，我来安排，如何？”
任何城市对于现在的我，还有区别吗？只是出于不使他的好意马上就落空，我随口问道：“那么，在唐山有办事处吗？”
“唐山？”他不慌不忙地接着说，“有啊，去年才成立的一个办事处。”
一刹那，我几乎不能相信听到的回答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