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小菁？”我失望地看着她。“你真的不管哥哥了吗？”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怪她，如果换了是我，我能原谅最爱的人的背叛吗？我能在铺天盖地的流言中仍然坚持着自己那一缕微弱的信任吗？我难道不是至今尤不能抹去白芷和苏景的那一幕？
我拿着卡的手僵在半空中。
“我是说，阿珂，给你哥哥请律师的钱，我还拿的出，你放心吧。”
“小菁！”我惊讶而释然地叫了一声。
她只是疲惫地笑笑。
最后，我还是把卡硬塞给了她。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她为了救我的哥哥再回娘家要钱。要知道，我并不了解她的父母，而大多数商人都难免重利轻别离的，何况是对待一个权势不再，身为阶下囚的女婿。
于菁骑着摩托车的背影很快融进浩浩荡荡的上班人潮中了。我仍然站着，在渐渐炽热的阳光里，那永远是凉荫的地方在哪儿？在直走下去，然后右拐，再踏过一座没有坡度的小桥，绕过一棵茂盛的梧桐树的地方？
我的脚不由自主地开始沿着我脑中的线路行走，每一步，我都想后退，可是事实上，每一步我都离那个地方更近。
那略旧的水磨石阳台，终于悄无声息地映在我的眼瞳里。
“妈妈……”
我在心里喊道。
仿佛是听到了这呼喊，一个盛年已过的女人身影出现在阳台上。她的头发仍然是漆黑的——我们家族的女人能保持天然的黑发直到六十岁以上，即使有零星的白发也极不明显，更不用说远看了。她仰着头把衣服晾到晒竿上，然后似乎是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全身本能地缩了一下，随后却清楚地意识到，她并不会看见我。她不会听到我的呼唤。
可是，她过得很好，这就够了，足够了。
我“的的”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我只是过客。
眼泪是很奇怪的东西，如果你强忍着，过一会儿你就不会哭了，可若你觉得只掉一两滴也无妨，那你就让它骗了，只会带来无法收拾的痛哭。
我忍住了。我低着头，转过身去。
这样当我向一辆慢慢驶来的暗绿色出租车招手的时候，没人会觉得我的脸上有什么异样。
“水渌新村，108幢。”
米黄色的油漆剥落的木门。
我最后一次站在它的面前，这一次，我没有伸手去敲，也不再浮想连翩。我只是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看看手表，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
下楼的时候，我和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年轻女人擦身而过，不知怎么，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恰好她也在回头看我。她那张小巧而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不同于梅盟女子柔媚圆润的深晰的异乡轮廓。
我又下了几级楼梯。突然，一个念头在我的心里倏地闪过：
“柳明月！”
她上楼的脚步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