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下)

    下班后,咖啡厅。
    “你……还好吗?”为什么在见到她之后,他的心绪还是会乱?是因为那张脸,太像母亲吗?还是……
    “没有你的日子,怎么会好。”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动听。
    “你的梦想呢?”那离开他的理由。
    “我当时太年轻,不懂得现实和理想的区别,我在国外过得很不好。”她的手覆到他手上,“亦轩,我真的好想你,所以我回来了。”
    他却将手缩回去,眼睛也不看她。
    她应该预料到他的反应,却没想到,那个人在他心里会这么重要,重要到连碰一碰她的手,都不愿意。
    “你怎么了,亦轩?”她明知故问。她不相信他能够在她面前说出已经有女朋友的事实。
    “没什么。”果不出所料。
    “这些年,你好吗?”她知道她还是可以反败为胜的,语气轻松了一些。
    “很好。”他还是那么冷漠。
    “亦轩,你想我吗?”进一步试探。
    “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会想念你,林曜,延辉,云澜,我们都很想你。”可他加了“我们”,那是一种界限。
    “我送你的书签,你还留着吗?”她不会放弃。
    “我不记得了。那些书,都太陈旧了,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他含糊其词。为什么,就是说不出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呢?他这是怎么了?他眼前浮现出幻灵的笑,他必须要说,必须要划出这种界定,但为什么,他做不到?
    有一抹他没察觉的笑攀上欧阳媚的唇瓣:“亦轩,可以送我回家吗?”
    出于礼貌,他也是要送的,他这样想。
    其实那只是借口,他完全可以拒绝她,完全可以说:我们不可能了。但,他没有。
    一路默默无语,他还是那样沉静的。到了门口,她的手复又袭来,握在他手上,还是那么温暖。
    “亦轩,谢谢你送我回家。”她笑,“要不要上去坐坐?”
    “我……”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她的家布置得还像以前在孤儿院的房间吗?他想去,可是有一个声音却阻止他,然后提醒他一个事实。他这才想起,他跟幻灵约好了,匆匆道别,“不了,我还有事,再见。”
    不能再听她开口,不能再听到那温柔的声音,他怕,他怕会留下,他怕会背叛自己的心。但,他的真心,究竟是什么?
    “亦轩,亦轩?”苏幻灵唤着他,他怎么心不在焉的?
    “啊?”直到坐在饭桌旁,他的思绪还是一片混乱,像找不到线头的毛线。
    “你怎么了?”有问题,“从一进门,你就怪怪的。”
    “我……”我碰见媚儿了。
    “嗯?”
    他没说?他怎么没说?他已经说了吧。不,他没说,他为什么不说?蓝亦轩快要把自己弄崩溃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关切问。
    “我……”一定要说,一定要说。
    “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啊,也许我能帮你分担呢。”她的眼睛里映照出他的胆怯。
    只不过一句话,有什么艰难。他这样说服着自己,却觉得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能说出口:“幻灵。”
    “我先把这些碟子收进去,你说你的。”说着拿起两个盘子。
    “我碰见媚儿了。”
    啪。手中的盘子掉在地上,声响将苏幻灵唤醒。他碰到欧阳媚了?他的初恋情人,欧阳媚……她顾不得思考,连忙将碎片拾起来,却不小心扎破手:“呀!”
    “幻灵,你没事吧?”他蹲下来,拉过她的手,吸手上的血。
    “我没事,没事……”她在干什么啊,不过是老朋友见面,她干吗这么紧张?还是在她心底,根本对蓝亦轩没有信心呢?又或者,是对自己没信心?
    “幻灵,你是不是担心?”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说。
    “没有啊,我怎么会对你没信心呢?只不过刚好我手一滑,巧合罢了。”她敷衍着,装作若无其事,“你是怎么碰到她的?”
    “她是新转到我们部门的同事。”
    咯噔。占到地利。
    还好还好,自己还有天时人和。
    “我也好想快点毕业,然后也去你的公司上班,那就能天天见到你了。”她顽皮笑。
    “傻瓜,再过一年,不就可以了吗?”看来他是多虑了,幻灵应该不会介意到这些。但为什么,他介意呢?
    “明天公司放半假,下午陪你出去玩好不好?”他的心里只有幻灵,即使她回来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他只是没想到她会出现而已。
    “好哇!我们去游乐场玩好不好?”这个长不大的孩子,但他就是爱她这份简单的快乐。
    “好啊。”
    “耶!”
    第二天下午两人到游乐场里玩了个遍,一到这,她的精力就好像用不完似的,两人坐在长椅上休息,谈笑风生。本来不爱笑的蓝亦轩,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幼稚地跑到游乐场,还和她一起放声大笑。这所有的快乐,都是她带给他的。除了她,他什么都不要。
    “亦轩?”好像意外遇到的口气。
    幻灵循声望去,呀,好美的一个女子。她一头自然的卷发,柔和地披在肩上,唇小而薄,鼻子高挺。最漂亮的就是眼睛了,不大不小刚刚好,而且她的眼神好温柔。呀,好像女神一样。
    “媚……媚儿?”没想到会在这遇见她。
    什么?她就是欧阳媚?天啊,这这这,未免美得太过分了些!老天爷好不公平,为什么这个美女的声音也那么动听。啊啊啊……(受到强烈打击)
    “这位是……”你怎么还不介绍呀,蓝亦轩。
    “这是我女朋友,苏幻灵。”这次没迟疑。
    但欧阳媚不喜欢他在这时的这种干脆,故意说:“原来你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上次没告诉我啊?”
    “你好,我是他的老朋友了,我叫欧阳媚,很高兴认识你。”她好温柔,让人不自觉就会喜欢。
    本来一直对“欧阳媚”这个字眼充满敌意的幻灵却被她的气质所折服,觉得她好温柔好漂亮,任谁看了都会喜欢的,她握祝糊伸过来的手,好软,嘻嘻,她忽然很喜欢这个欧阳媚。
    欧阳媚淡淡笑,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如果一般女孩听到他没在初恋情人面前坦白已有女友的事实,是会生气的吧,但她没有,反而对她一点防备都没有。这样很好,她心里想。
    “你怎么会来这?”蓝亦轩发问到。
    “哦,忽然想来看看,好久没回来,想把这个城市的一切都再看一遍。”这是撒谎。其实她一直都跟着他,虽然在孤儿院已经看到过苏幻灵的样子,但她还是想再看一眼。只不过让她吃惊的是,蓝亦轩居然会和她一起游玩,一起大笑,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啊。她究竟用什么力量,改变了自闭的蓝亦轩呢?
    “媚儿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苏幻灵跟她亲热得就像久未重逢的姐妹,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欧阳媚,看来她也是视觉动物呀。还记得妈妈以前跟她说过,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看见漂亮的阿姨她就会笑,相反看见难看的阿姨她便会哭。如今看来,这种理论真的没错。
    “当然可以呀。我跟亦轩已经认识十多年了,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以后就姐妹相称。”欧阳媚笑着对蓝亦轩说,“我跟幻灵还真是投缘,第一次看到她就喜欢得不得了。”
    “那很好啊。”还担心她们会不和的,看来都是他的胡思乱想。他心里的烦乱这时才平复下来,他这才明白,他担心的,根本不是欧阳媚,而是苏幻灵。他怕她会误会,所以才那么忐忑紧张,以至于面对欧阳媚的时候会有些慌乱。如今看到她们相处得这么好,他自然也就安下心来了。
    “媚儿姐,你刚回来,还没有见过林曜他们吧,他们看到你一定很开心的!”苏幻灵想到林曜,也许还能帮他们撮合撮合呢。
    “是呀,我是想这几天去看看他们的。”欧阳媚笑着说。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找他。”苏幻灵拉着欧阳媚就走。
    几个人到叶云澜家的时候,他们兄妹俩都在。看到欧阳媚,林曜简直不敢相信。她上前抱了抱云澜和林曜:“好久不见了。”
    “真的是你吗?”林曜看到欧阳媚,心情也是很复杂,“我没看错吧,你是媚儿?”
    “当然是我啊,叶大哥,你和叶姐姐一切都好吧?”欧阳媚还像小时那样乖巧。
    “你不是去了法国?”他看了看蓝亦轩,“怎么又回来了?”
    “我……”欲言又止。
    “我之后也去了法国,但没有找到你。”林曜叹了口气,“法国太大了,想找你太不容易。”
    “我没有一直待在法国,你当然找不到我。”她不愿多提在法国的事情,转而问,“叶大哥,连亦轩都有女朋友了,你一定也有了吧。”
    “我吗?”他下意识看看幻灵,“还没有。”
    这个细节被欧阳媚捕捉得清楚,她心里又多了一分把握,看来接下来的事,会越来越顺利的。
    “叶姐姐,你呢?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又问。
    “我还是老样子,正准备出国呢,所以没有找工作。”一直沉默的叶云澜说到。
    “你要出国?”苏幻灵吃惊地问,“学姐,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我想出去走走,换个新环境。”既然蓝亦轩有了更好的人照顾,她也没什么理由留下了。
    “你们兄妹俩真是的,一个回来一个又要走。叶姐姐,还是不要走了,国外也没什么好的。”欧阳媚劝说到。
    “我也劝过她,就是留不住。”林曜很清楚她为什么要走,“也许她换个环境,会有更好的发展,你们就别留她了。”
    “是啊,你们都追求过自己的梦想,也该轮到我了。”叶云澜笑笑,“媚儿,我走之后房间就空下来了。你可以来这边住,也好省下一笔租房的费用嘛。”
    好机会,好机会。苏幻灵也帮腔道:“是啊媚儿姐,你就在这边住吧,我来找你也方便呀。”
    欧阳媚思索了一会,看看蓝亦轩,说:“只有我和叶大哥,不太方便把。”
    “没关系,现在男女合租很平常,你就在这边住吧,有林曜在,也比较放心。”蓝亦轩知道她在意的是自己的意见,便开口说。
    放心?放谁的心?苏幻灵看到他们的眼神交汇,心里不自觉拧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欧阳媚笑着说,答应叶云澜一走她就搬过来住。当然,苏幻灵突然不自然的表情,也被她尽收眼底,那笑里多少带几分得意。
    叶云澜走的那天,大家去送行。苏幻灵这个多愁善感的家伙还掉了泪,沈如拽了拽她:“你哭什么?学姐又不是一去不复返。”她也是在这个场合下才看到欧阳媚,没想到会这么漂亮,看来苏幻灵的爱情有些危险了。
    “虽然以前总是误会学姐,还给你起外号,但是一想到你真的不会再随时随地出现,还真有点舍不得。”她的离别赠言还真是别出心裁。
    “呵呵。”叶云澜笑笑,“我还是会回来看你们的,亦轩,不许欺负幻灵哦。”这句话是别有深意的,她能看出欧阳媚对亦轩还是旧情不忘,所以才想让她住到自己家里来,有林曜看着总会好一些。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正不正确,毕竟真正爱谁只有蓝亦轩自己心里最清楚。
    “学姐,你要记得写电子邮件给我,还要寄好看的照片哦。”苏幻灵擦擦泪,笑着说。
    “知道了,你再啰嗦下去我就赶不上飞机了。”叶云澜跟他们一一道了别,搭上了前往纽约的航班。
    蓝亦轩握祝赫幻灵的肩,她抬头望穿入云层的飞机,轻轻说:“希望学姐,可以在那边找到自己的幸福。”
    他们笑笑,一齐向天空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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