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欧阳一鸣走出这个大院时心里依旧慌张，脑中就想：“昨晚我怎么会这么鲁莽地来到这里？不考虑别的，要是当时白雪的家里有人，我那个样子来这里怎么解释？假如他的丈夫在家，我可有怎么面对？可当时怎么就没有考虑到一丁点这样的因素？”想着时便又心惊胆颤，兀自在心里说：“看来，人在遇到一些事情时真是可以失去理智的。她说的那个花盆的暗记我当时就一点都没有想起嘛。”此时他就像做了贼似的心虚慌乱，快步走去。
    离开这处地方，心里突忽又感觉空落落的，像失去所有的东西，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还有感觉像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属于了他似的。慢慢地走着心里想：“我这会要到哪里去？回学校吗？今天是礼拜日，这样的心情回去和谁说话表现又能正常？”忽又想：“干吗就要这么着急得离开白雪那里？人家对你也没有任何的恶意，你也从未在心底认为她是个不正经的女人啊！不管怎么样，在她那里坐一坐、说说话总也比这样在大街上闲逛要好得多啊。”片刻却又想：“还是这样好一些，在白雪那里心里也会是很不安的。”
    在这时他想到了范旭瑞，心里自问：“去他那里吗？把刘燕的这件事和他说吗？他在听后又会不会笑话我？他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语？”便又想：“说不说的也要去他那里的，中午一起吃顿饭喝点酒吧，现在是不可以回校的，现在也真不知要去那里去。”
    到了医大，在范旭瑞的宿舍见了他的面，心里瞬间就生出了些许悲哀和委屈，就好像身处异地游子受了欺负，咋一见到家里的亲人般的情绪。范旭瑞看到欧阳一鸣那副样子，自然是可以看出他心里有事的。于是带他出了宿舍，蹙眉看着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一鸣心里难过，眼泪就在眼圈打转，范旭瑞看了看他也没追问。带他走到一块草坪树下的石凳上坐下，转头看着他不免心躁，道：“你还能不能长大啊？我就看不得你付熊样子！天塌啦？你说你这么大个子，怎么心里就一点事也不能盛呢？说，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欧阳一鸣看了看他，眼泪就哗地落下，低着头说：“刘燕，刘燕结婚了。”
    范旭瑞猛地一惊，慌忙问：“你说的是——刘燕？是你谈的那个对象？”欧阳一鸣流泪点头说：“就是。”范旭瑞愣了愣，问：“你咋知道的？你见了她？”欧阳一鸣点点头。范旭瑞道：“啥时候的事？为了啥？”欧阳一鸣流泪摇头说：“昨天她和说的这件事。她说她的家庭不同意，后来就把和别人的结婚证拿给我看了。可我就是不明白，她的家人就是不同意，她也没必要这么快就结婚啊？况且，我们以前是说过的，她说，要是他的家人不同意，不管咋样都要说服他的家人的。可现在……”范旭瑞问：“别的就没说啥？”欧阳一鸣摇摇头。范旭瑞问：“她说没说和她结婚的男人是个什么人？”欧阳一鸣说：“也是个军人，是刘燕爸爸的老战友，也是高干子女。”
    范旭瑞口中“哦”了声，想了想说：“就是这个原因，人家的家人知道了你们俩的事，就想赶快让她结了婚，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人家才是门当户对的嘛。”顿了顿说：“一鸣，那次给奶奶烧纸，你当时说的那么肯定，我还怕伤了你的自尊，我想说就没说出来的。其实一鸣，我那时就感觉是不可靠的。你怎么就不想一想，咱们是什么样的家庭？人家那样的家庭能愿意自己的女儿嫁到咱这样的家庭吗？换个位置还有可能，你要是个女的家到她家去是有可能的，可那人家也不一定会看得起你。我想，刘燕也就是看你长得好，一时冲动和你相处了这么一段。她的家人知道了你们的事，就是不逼她，思想工作也是要给她做的，她家里人一说一劝，刘燕就有可能后悔的。他们这些人，从骨子里还是不可能看得起咱们平民家庭的。他们会以为他们和咱们不在一个层次。其实，我说句心里话，咱们和他们就不在一个层次。”顿了顿问：“她是专为这件事来的？”欧阳一鸣点头说：“是的。”于是就把刘燕来后说的一些话和范旭瑞说了一遍。未了说：“我考虑她并不想你分析得这样，她好像就是没有了办法才这样的，看她那样子也很伤心。”
    范旭瑞的脸上显出不屑一顾的神色来，道：“她伤心也是肯定的，但我想，她的那份伤心里可能包括失去你这位英俊的男人，还可能就是为你没生在他们那样高级家庭，为的出身而遗憾！”范旭瑞说着这两句话时也是愤愤的。他在心里为欧阳一鸣鸣不平。停了下话又说：“一鸣，本来你们俩恋爱就是个错误！哦，她原来说得好听，家庭那边没问题，能解决，以我说那就是一时的冲动。事实能够这样吗？她刘燕就不看重那唾手可得的高级家庭生活？非要和你一起奋斗？未必！”顿了顿，看了看欧阳一鸣，缓了缓口气又说：“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说心里话，谁都看重那样的生活，你原来说你不在乎她的家庭，我想你也不会一点都不在乎的。”
    欧阳一鸣霎间脸涨得通红，看着范旭瑞蹙眉道：“旭瑞，你应该了解我，我是真没有考虑过她的家庭，你不该这样想我啊！”范旭瑞也感觉说得有些过份，于是说：“不是我这样想你，我想，谁知道你和那样一个高干子女谈恋爱，谁都会这样想的，只是人家不说而已。”
    欧阳一鸣心里不禁唏嘘，摇了摇头没言语。范旭瑞说：“我看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你也没必要难过。前一段你和刘燕相处着，为了徐慧对你的感情苦恼，不知道怎么处理，弄得整天不舒服，现在也不必为这件事烦恼了。这不能不说是件好事。不然，就是你能和刘燕成了，以后面对徐慧还是会很烦恼。”顿了一顿说：“一鸣，现在想一想你和徐慧真应该就是夫妻的。你就定下心来爱人家徐慧吧。人家那样漂亮的女孩子那里不配你？况且人家是那么的喜欢你，也都去了你家两次了。我看你命中注定不会和刘燕有结果，你就该和徐慧结合的。想想你也真有意思，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对你那么的衷心，你却去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情。你这伤痛也是自找的。好了，不要想了，以后就专心的疼人家徐慧吧。”
    欧阳一鸣没言语，想着范旭瑞的话有些生气，暗自想：“我来你这里，难道就是听你数落的？没有半句安慰的话，倒是有些性灾乐祸。还不如白雪会说几句让我宽心地话语呢。”
    自然心里也是否认范旭瑞说他是追寻了虚无缥缈的爱情。但现在刘燕既然已经和别人领取了结婚证，就是再说什么也没有底气。蹙眉看了看他，突骤间脑中想到了慧心和尚的话语，心里一惊：“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就注定了的。慧心和尚说不要去刻意的改变，不然就会生出新的罪业，那么真要在这之前可以跟徐慧说了我和刘燕的事，谁也不能保证徐慧就不弄出什么事来，现在和刘燕这样的结局看来也真是天定了的。”想着时心里惊叹。
    忽然间就又想到了刘燕留给他的那沓钱，手便探进口袋，边掏边说：“刘燕走时给我留了些钱，我也不知她啥时放进我口袋的。”范旭瑞问：“多少？”欧阳一鸣说：“我也不知多少。”说着话时掏了出来，就猛然看到那沓钱中间夹了张纸，把钱往范旭瑞手里一塞，慌急地展开了那张纸，就见上面写着：“欧阳一鸣：刘燕爱你！”
    欧阳一鸣看到这句话后心里一酸。下一格便是：“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不得不与别人结婚，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我真不希望你恨我。虽然我和别人结了婚，但我会一辈子想着你，爱着你。今生咱们这对相爱的人无缘婚姻，下辈子我就是托生个猫狗也要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每天都过得开心，希望你和徐慧相亲相爱。我会每天都默默地为你祝福的。我虽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但我的心不会离开你。我会时时挂念着你。一鸣，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虽然很难受，但我最大的担心还是别人照顾不好你。我想，你的身边有徐慧，她也会很好的照顾你，可我还是不能放下心。”
    “留下两千元钱给你，不敢当面交到你的手里。我怕当面给你，你会摔在我的脸上。我没有其它意思，就是放心不下你，想让你买一些补品补补身子，往后有用得着地方可以挡一下急。一鸣，你千万不要有误会，也千万不要还给我。你要念着咱们俩以前的情份，就不要再伤我的心。答应我好吗？你要还是想着还给我，或者寄给我，那我真会伤心死。”
    “对于我和别人结婚的事你不要想得太多，也不要再想着问我什么，我确实是没办法。现在，我既然已经和他领取了结婚证，我也就是他的人了。一鸣，我爱你，永远永远地爱你。尽管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了这个权利，但我不能不爱你。如果上帝可怜我这个不幸的女人，可怜我对我所爱的人这份深情的话，就让咱们俩这一生再相见一次。亲爱的，我这一生最爱的人，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会时时在心里牵挂你，祝福你！”
    下面就是很多个“刘燕爱你”。
    欧阳一鸣边看边流泪，看完已是泣不成声了，口中自语：“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说？！”范旭瑞拿过那张纸看了遍，心里也是发颤。
    欧阳一鸣哭着，猛然抬头，瞪着双燥灼的眼睛看着范旭瑞，欷歔流涕道：“我要马上去找她！我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迫不得已的。”
    范旭瑞一把抓住了欧阳一鸣的手，说：“你冷静点好不好？”叹了口气说：“还有必要吗？她和别人领取了结婚证是事实，你就是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又能怎么样？她要是方便和你说，你们俩见了这两天面她能不说？”
    欧阳一鸣泪眼汪汪地看他道：“那你说，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范旭瑞说：“还能为了什么事，想也想得到就是来自她家庭的阻力。“顿了顿说：“其实，现在看来刘燕确实也是很难的。一鸣，你要是真为刘燕着想，你也就别再添乱了。再去问她又有什么作用？让人家离婚再跟着你？可能的事吗？这样只会更伤人家刘燕的心。”欧阳一鸣说：“可我要是不从她嘴里知道真相，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范旭瑞说：“你就是知道也是这样了，知道了反而更不会心安。不要再想了，接受现实吧！”
    欧阳一鸣低头垂泪，思想着范旭瑞的话也有道理，但在心里是一时无法接受的。范旭瑞说：“这钱我看你也就不要想着给人家还回去了。她既然用这样的方法给你的，你要还给她我想她肯定会很伤心。”欧阳一鸣说：“可我怎么能心安理得接受她这笔钱？那样我算什么了？昨天我还想，去年过年的时候她给过我一百块钱，还给我买了这件毛衣，就想都给她还回去。人家既然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也不应该接受人家这些的。”
    范旭瑞说：“说来也是这个理。但现在你还是不要这样做。她这上面说得很清楚，看来她对你的感情确实也是不一般的。刚才我没看这封信，还以为她都是虚情假意，现在看来我是理解错了。但不管怎样，你都不要再抱有幻想，领了结婚证就是别人的老婆。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刘燕可是军婚，她那样的家庭咱惹不起。刘燕都不得不屈服，你能怎样？”顿了顿说：“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严打的时候，郑州有对男女谈恋爱，双方就是因为家庭地位悬殊过大，女方家长一直不同意，那个女孩子就和她的恋人半公开同居，要挟父母就犯，女方家长听说后大怒，叫来一些亲朋好友强行把女孩子抢走，又对那个男的大打出手。可那男的对那女子一往情深，尽管受到如此的欺辱还是对女方一片痴心，隔三差五的去找那个女孩子。后来女方家长下了毒心，把女儿关在家中轮流劝说一个多月，硬是诱逼着那女孩子告男方强奸，就那样仗着女方家的社会地位和关系，一个月后那个男的被判流氓罪枪毙了。这可是发生在郑州的真事。我们班有个同学就和那个男的住邻居。一鸣，你想一想，这样的家庭咱们惹得起吗？况且现在刘燕已经结婚，人家现在的丈夫家也是高级干部，现在虽说不是严打期间，但人家那样的家庭要想治死你，还不跟碾死个蚂蚁差不多？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欧阳一鸣听得浑身发冷，心里暗想：“难道刘燕也是遇到了这样的威逼？难道刘燕就是为了不让我受连累才迫不得已这样的？”
    范旭瑞刚才猛一说起这事没多思考，此时也就想到了这些，嘴里吸了口冷气，说：“我想刘燕可能就是屈服于她的家庭，又不愿意连累你才这样的。”顿了顿肯定地说：“我想就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可能她的家人说过一些要把你怎么样威胁的话，所以刘燕才不得已这样的，不然这信上怎么说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呢？现在想来，人家刘燕也是为了你，你要有个好歹，刘燕可能会活不下去。她这样不得已的和别人接了婚，保全了你们两个啊！你不能辜负刘燕对你的这片心。你可千万不能再做傻事。”
    欧阳一鸣心里悲哀、胆怯，但也不得不点头。片刻说：“那你说这些钱我就留在手里？”范旭瑞说：“现在也只能这样。”欧阳一鸣想了想说：“这钱我是绝对不会用的，我就给她存起来。以后再说。”范旭瑞说：“这样也好。你要是把这钱给她存起来，那就等几年以后再还给她，现在她的心情也会很差，你现在给她寄回去，她肯定会伤心欲绝的，别害人家了。”欧阳一鸣说：“可她说回去后马上就要调离俱乐部，往后我往哪里寄？”范旭瑞想了想说：“她既然说回去就要调离俱乐部，你就是现在给她寄去也是要等几天才到的，也不一定她还在俱乐部。再说，她就是不在俱乐部，你还能打听不到啊？我认为现在还给她这笔钱不是时候，等一等吧。”顿了顿说：“我告诉你，现在啥也不要想，你就和徐慧好好相爱吧。反正现在徐慧也不知道你和刘燕的事。”
    欧阳一鸣想了想说：“这样、这样对徐慧我感觉也是很不公平的，难道我和刘燕的这段感情要瞒徐慧一辈子？”范旭瑞瞪眼看他问：“难不成你还想把你和刘燕的这段事说给徐慧听？”欧阳一鸣说：“这件事我想我瞒不了她一辈子，不如早些和她说。她要能理解，我这一辈子都会轻松的。”
    范旭瑞气得脸通红，拿根手指点着他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这件事人家徐慧不知道你还偏要让人家知道啊，你想显示你有本事？想显示有那么多的女人喜欢你？蠢！我看你就是头猪！蠢猪！我可给你说，这事你要是和人家徐慧说，有可能人家徐慧不会原谅你，到了那时你就去痛苦吧。两个爱你的女人都从你身边走掉，你就去后悔一辈子吧！”抬手指了下他的头说：”真没见有你这么笨的。整天看书就不想一点别的啊？憨子也知道这样的事不可以让女朋友知道的。笨死！”
    范旭瑞想了想，心里说：“现在刘燕和另一个男人领取了结婚证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也不能在欧阳一鸣面前说都是刘燕的家庭责任，不然欧阳一鸣心里还是要对刘燕一片痴情，以欧阳一鸣那性格对他是没有好处的。”于是说：“一鸣，刚才我说郑州的那件事有可能发生在刘燕身上，但也是不一定的。你要想到，刘燕也不可能不在乎她那样的高级家庭，你有什么？你又能给人家什么？就是郑州的那个女孩子，还不是想到了她的未来才屈服于她的家庭的？她要是不考虑嫁到门当户对的家庭去，也是不会就伪造证据告那个男的。世界上哪就有那么痴情的女人啊＃旱到底，人总是为自己想得多。我可以这么说，刘燕现在虽然信里说爱你，在乎你，也可能是真怕你受到伤害，但她一定在内心深处更在乎她现在对象的家庭，这是人之常情，咱们也没什么要怪她的。不然，你说她当时为了啥就一定要调回她父母的身边去？可以说，她骨子里还是在乎她那高级的家庭，想得到她父母的庇护的。我考虑，她在拿你和她现在对象的家庭比较时，是要认真考虑的。”
    范旭瑞本来说这些话是为了减消欧阳一鸣对刘燕的眷恋，这会听着自己所说的话也暗自惊讶，刘燕说不准就是这样的，她又怎么能说没有这样考虑？就又说：“当然，她和你有这一段情，她和你分开也肯定会不好受，毕竟你们真心相爱过，她给你留下这封信不能否认她是发自内心的，但过一阵这种对你的情感就会转移。这也是可以想象的，人家成了家，而且是很高贵的家，不可能总是想着你吧？”顿了顿说：“好了，现在什么原因也没必要再去想，这件事就翻过去。”
    欧阳一鸣一阵没言语。范旭瑞站起说：“好了，不要再说了，食堂开饭了，去吃饭。”说着话将那叠钱递给欧阳一鸣说：“装好了。”欧阳一鸣将那叠钱装进了口袋，把刘燕留给他的那封信仔细的叠好放进皮夹里，起身和范旭瑞一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