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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皓月

    十面果然说到做到,亲自带我们去见皓月。指烟激动莫名,又兴奋又紧张地跟在十面身后。缕香则紧随其后。
    太阳的照耀下,雪地白得有些耀眼。
    该是连续下了几天的雪吧,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积雪融化的时候,气温仍然很低,我再次紧了紧身上的白狐披风,还是觉得有些冷。没回雪山还没知道,现在我才发觉——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腹部的伤口虽已愈合,可是那伤口太深,我又没有好好静养,终于伤了元气,体质变弱。
    我走在最后,脚步有些沉重,百般滋味在心头,无从述说。
    一直以来,我与皓月的关系就有些复杂。
    在圣殿普通人眼中,我是皓月身边的红人,所以一般不得罪我;在圣姑眼里,我是可以牵制皓月的棋子,所以千方百计利用我;无涯觉得我是可以安慰皓月的知己,所以皓月有难第一个来找我;指烟认为我是皓月喜欢的人,所以下药来害我……
    我也曾经迷惑地问自己,我与皓月究竟算什么?
    他是圣殿的少主,我照顾过他,是主仆;
    他教我武功、教我识字、教我思考,我们又是师徒;
    他跟我说他的心里话,将我视为可以倾心交谈的朋友;
    他对我关怀备至,待我有如亲人……
    作为我的主人,我忠心他;作为我的老师,我敬重他;作为我的朋友,我关心他;作为亲人,我依赖他……
    皓月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为了他,就算明明知道是火坑我也会往下跳。
    他对我这一生的影响相当大,从我进入西域圣殿开始,他的存在就一直改变着我的命运。
    因为他,我进入了西域圣殿;因为他,我成为了天女阵阵主;因为他,我被指烟下药;也是因为他,我又回到了这里……
    皓月曾问我是否怪他。
    呵,傻皓月,我怎么会忍心怪你,虽然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可是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意愿,我明白你重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我。
    只是……呵……只是皓月,虽然你并不想伤害我,虽然我也并不怪你,可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这些遭遇我也都一一经历了,如今,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你?
    远远的,梅园已在望。熟悉的院门、熟悉的梅花香,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似乎已经感受到了皓月身上那种淡然孤绝的气息。
    十面挥退了梅园的守卫,也将梅园周围的重重迷阵一一撤去。终于将我们引至梅林前。
    我瞪大了眼睛,这是……
    看着眼前错综复杂的梅林,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凭我多年的布阵经验,我敢肯定这梅林中必然设下了一种极其厉害的阵法。
    梅林阵本就是皓月最擅长的一种阵法,能破解这种阵法的人是少之又少。而十面显然不在这个“少之又少的”范围之内。
    我早该知道皓月不是好相与的人,十面在皓月这里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一颗悬挂在空中的心悄悄放下。
    缕香双手环胸,嘴角似笑非笑,摆出一幅看好戏的样子;指烟则望着梅林发呆,目光有些痴迷。
    十面无视我与缕香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朗声说道:“圣女十面偕同缕香、指烟、凝露三位阵主求见少主人,请少主人赐见。”
    梅林静悄悄,只有梅花在枝头轻轻晃动。
    十面见林中半天没有动静,只得再次说道:“圣女十面与缕香、指烟、凝露三位阵主求见少主人。”
    林中仍是寂静无声。
    十面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看我们并没有援手的意思只得忍气吞声再次说道:“十面、缕香、指烟、凝露求见少主人,请少主人赐见。”
    林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冷若冰霜的黑衣女子缓缓步出梅林。
    正是无心。
    “少主人有请四位阵主。”无心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们一眼,淡淡说道,眼光却在我身上微微顿了一下,似有隐忧。
    我知她心意,向她点点头,又微微摇摇头头,并以目光暗指十面。
    无心心领神会,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目光已然柔和了许多。
    她侧过头去对十面说道:“请跟我来。”
    皓月的书房一切依旧,所有的呈设都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我最后一个踏入书房,一进屋便看到皓月端坐在那张宽大的沉香木书桌后,一双漆黑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我们。
    他仍是一身白衣,俊逸的面孔略显瘦削,也略显苍白,但是他的神态淡漠而从容。
    我一直担心他会内疚自责乃至自暴自弃,今日见他如此镇定,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在他的注视下似乎所有东西都无从遁形,与他对视久了,竟然会感到无形中有一种压力向你慢慢袭来。真是很怪异的感受。
    “咳、咳……”十面不自在地打破僵局,“见少主人身体已无大碍,十面也就放心了。”
    “是吗?”皓月淡淡地反问,低沉的声音在房中轻轻回荡,细细体味竟有一种讥讽的味道蕴含其中。
    十面脸色微变,一张樱桃小嘴轻轻张开,似想说些什么,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雪白的小脸逐渐涨得通红,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
    “十面知道未经少主人同意就将加派人手保护梅园是十面不对,只是……事发突然,少主人当时的情形实在是有些……我也是为了保全少主人的威名所以才出此下策的。”十面嗫嚅道。
    “哦?这么说你是为了保住我的威名所以才将我困在梅园的?”皓月嘴角微微上扬,“你觉得这句话说得通吗?”
    十面大窘:“事发突然,时间紧迫,十面做事有欠思量,不敬之处请少主人海涵。”
    皓月见她已经认错,也不再步步紧逼,只将我们逐一看了一遍,淡淡说道:“圣女公务繁忙,若无要事必不会来梅园,今日与三位阵主一起过来,莫不是圣殿出什么事了?”
    十面见皓月不再追究,大喜过望,立刻上前一步将账册奉上:“圣姑命我暂居圣女之职,暂时负责圣殿事务,是对我的信任,但是我年纪尚幼,又没有经验,恐怕做事情考虑不全面。如今出了如此大事,事关圣殿的稳定与发展,十面不敢独断专行,与三位姐姐商量了半天,还是想请少主人出面主持大局。”
    她的主意倒是打得好,将皓月推至前线与四大宫主正面交锋,自己则躲在后面静观其变,可攻可守,进退自如。
    皓月冷冷看了一眼账册,却并不接手:“事关重大,我要好好想想。”
    十面唯恐皓月使用“拖”字诀,忍气吞声地恳求道:“事情紧急,若不早作准备,只恐四大宫主突然发难,我们无法应对。” 此事若不尽快解决,到时候四大宫主发难,她必是头一个遭殃的人。
    皓月淡淡说道:“我自有主张。”
    “这可是关系圣殿存亡的大事啊……”十面自是不甘心,一边继续劝说,一边向我们暗递眼色。
    我与缕香等人皆是一幅目不斜视的样子,十面急得直跺脚,皓月却是不紧不慢:“就这样吧,我想好了自会给你答复。”
    我与缕香、指烟并不插话,只站在一旁观看。十面气焰一直很嚣张,早就想好好教训教训她了,今日皓月此举正好为我们出出气。
    “少主人请您三思……”十面已有些着急了。
    皓月闲闲地端起茶来,轻轻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我有些累了,无心,替我好好送客。”
    无心立刻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请。”
    十面见形势难以扭转,只得作罢,轻叹一口气,随无心走出了房门。
    缕香向皓月抱拳道:“缕香静候少主人佳音,无论少主人作出什么决定,缕香必以少主人马首是瞻。”
    皓月淡然一笑,并不多语。
    指烟自进屋起就一直怔怔地看着皓月,神情有些古怪,她见缕香离开也默默跟在缕香身后。我正奇怪她为何不发一言时,走至门口的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望着皓月,红红的眼中充满了幽怨:“你……瘦了好多……要……要多保重……”
    皓月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由微微一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指烟见皓月点头,又开心了起来:“我与大姐一样,随时听少主人差遣。”
    皓月眉尖微跳,好容易才没有在眉头打结。
    指烟已开开心心地跟着缕香出去了。
    她们把话都说完了,我站在那里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在皓月冷冷地注视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对着皓月讪讪发笑。
    气氛有些尴尬。
    离开皓月虽然只有短短几月,也许是彼此间经历了太多事,我们之间有些许陌生。
    “傻站着做什么?”皓月忽然问道。
    “啊?”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还不给我泡茶去?”
    “哦……”我傻傻地转身,忽然觉得不对,“你桌上不是有茶吗?”
    “原来你没变笨啊。”皓月轻笑道。
    “你捉弄我!”我反射性抗议。
    不过那轻轻地一笑倒是化解了我们之间的尴尬,也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倒转,让我们又回到了从前。
    我快步向皓月走去,像以前那样习惯性蹲在他的轮椅前。
    望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拉着他那略显苍白但是纤细修长的手,我轻轻说道:“皓月,我回来了。”
    皓月含笑看我,漆黑的眼睛柔和而亲切,目光中带着几许喜悦、几许宠腻,还有一些我看不明也说不清的东西。
    他伸出手轻抚我的秀发,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萦绕,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更仿佛是在梦中呓语叹息。
    他说:“莲儿,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窗外阳光灿烂,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耀进来,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生气。金色的光辉将我们笼罩,柔和了我们的面容,朦胧了周围的局势,淡化了我们的伤痕。
    无需更多语言,无需任何表达方式,一切都是那么了然。此时此刻我的心是那样宁静,那样祥和。
    是的,我终于回来了。
    我们靠着书桌坐在雪白的地毯上看窗外梅花在枝头静静绽放,听积雪在屋檐悄悄融化的声音……
    仿佛春风拂面,轻轻的柔柔的,说不出的舒服与惬意……我张开眼睛,看到皓月好整以暇地坐在轮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堂堂天女阵叫人防不胜防的凝露阵主,居然就这样没有丝毫警惕性地睡着了,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他取笑我。
    我脸微红,的确是有些大意了。自从看到皓月无恙以后,我大大地松了口气,放松了不少警惕。不过说真的,我也的确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坦然了。“真舒服,你的羊毛地毯睡起来还是那么柔软。”我笑。
    皓月只是宠溺地看着我:“你从小就是那么说的。”
    他的话让我想起我第一次来到梅园,就在这地毯上呼呼大睡的情形。不觉莞尔,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十年了呢。
    “饿了吧,我已吩咐无心开饭了。”皓月道。
    “太好了。”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好久没吃无心姐姐做的饭了。还记得第一次在梅园吃饭,我一个人吃光了桌上所有的菜,害的皓月都没得吃了。
    无心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我这一顿吃得很是畅快。
    吃完饭,我不等皓月吩咐,立刻熟练地泡起茶来。
    “如今,你的愿望又是什么了呢?”皓月忽然问我。
    “呃?”我不解地看他。
    皓月看着我的眼睛:“记得吗?你刚到这里的时候,你说,只要天天有美食你就会很满足了。”
    我笑:“是的,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愿望了。”
    皓月点头,神情有些严肃:“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如今,那个愿望你早已实现。两年前,你在圣殿待久了,想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这个愿望你也实现了。那么,你告诉我,现在的你还有什么愿望?”
    皓月的面容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华,迎着月光泛出淡淡的白光,清冷而严肃。
    “我现在的愿望?”我有些迷惑,“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皓月将目光投向月光:“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吧!”
    我并没有回去,我站在那里,看着皓月。
    “你不用立刻回答,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皓月淡淡说道。
    他在紧张。
    即使他的声音并无波澜,但是亲近如我又怎能不知道。
    我想,他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皓月,我想跟你说件事。”我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积攒些力量。
    “你说。”
    “我这次下山,遇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
    “他的名字叫沈晋。”
    “白衣侠士沈晋?”皓月微微有些诧异。
    “是。”
    “然后呢?”
    “他对我很好……很好……”想起沈晋为我做的一切,我不禁有些内疚。
    “后来呢?”皓月的目光仍然对着空中的明月,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却在悄悄握紧。
    “后来……后来……我就嫁给了他……”
    “你说什么?”皓月豁然回头
    他又惊又怒,双眼锋利犹如月下寒刀。
    我不敢与他对视,悄悄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看着我!”皓月斥道。
    我胆战心惊,早料到他会震惊,却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犹豫半天,我终于还是抵不过皓月摄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将头抬起。
    “为什么?”皓月的脸罩上了一层寒霜。
    “他……他对我很好,他说他会给我一个温暖的家,他为了我甚至愿意离开华山,他说他会一直爱护我,保护我……他……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着皓月的脸,我有些心虚,我断断续续地说着,语不成句。
    “这是你这么快就嫁给他的理由?”皓月冷冷地打断我。
    “是……”我咬紧牙关,尽量不使自己的声音颤抖。
    皓月冷笑:“你觉得你有可能瞒得过我?”
    我浑身一僵。
    “莲儿,你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你觉得你在想什么,有可能瞒得过我吗?”
    “我……”我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熟悉皓月,皓月也熟悉我,在他面前,我几近透明。
    “你还是说实话吧!”
    我望着皓月,沉默良久,终于,我轻轻启唇缓缓说道:“对不起,皓月。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更——不想做什么圣女。”
    风停了,树止了,积雪也忘记了融化,世界万物一片寂静。
    朦胧的月光透过纱窗静静地洒在地上,我仿佛听到树木也在叹息。
    皓月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看得我举首无措,看得我惶惶不安。
    不要怕,不能退缩,我在心中为自己打气,我掐着手臂拼命地硬撑着。
    “哈哈……哈哈……”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一瞬间,皓月忽然大笑出声。
    他有不足之症,声线虽然清冷悦耳,嗓音却一直不高,此刻忽然大笑,只觉得笑声尖锐刺耳,阵阵凄厉。
    纵使我定力再好也不禁变了颜色。
    “呵呵……呵呵呵呵……”声音渐行渐止,皓月终于慢慢停住了大笑。
    “你……你果然聪慧。”他的神色逐渐恢复正常,嘴角甚至还留着笑意,眼睛却冷了下去,目光盈盈,竟然积蓄着点点泪光。
    我大吃一惊,失声叫道:“皓月!”
    皓月向我点点头:“好,很好,凝露,你真的很好!”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我为凝露。
    自我更名“凝露”以来,除皓月以外所有人都改了口,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此刻忽然听到皓月如此唤我,却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忽然之间失去了一角。
    他拨动着轮椅,似要向里屋移去,偏偏双手无力,拨动几次竟不能让轮椅顺利前进。
    他没有骂我,更没有打我,可是这样一来却让我的内心却更加难受。我下意识去帮他,却被他伸手推开:“你走,你走……你们……都走……”
    他双手颤抖得厉害,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向苍白的脸上也憋得通红。
    他一定很伤心吧,他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我站在一边,只觉头脑嗡嗡乱成一片,我无力地抓着身边的柱子,双腿瑟瑟发抖,竟不能再次上前。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摸不到,抓不出,却又明明白白地堵着,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皓……月……”我茫然地看着他,心痛莫名。
    这是谁的声音?这是我的声音吗?为什么我的声音会如此悲凉?是啊,悲凉,为什么我会觉得悲凉。
    “无心,无心!”皓月忽然大叫。
    一向成熟稳重的无心立刻飞奔进来,一见这场景不禁有些错愕:“少主人,你怎么了?”
    皓月的喘息越来越急促,胸脯的起伏也逐渐加剧。“送我去卧室……把……把那瓶红色的药……给我找……找出来……”
    “是。”无心来不及看我,慌忙将皓月推进卧室。
    我无措地看着皓月进去,又是难过又是担心,却又怯怯地不敢跟进卧室,只好傻傻地守在卧室门口。我听得无心在室内怦怦地找药、倒水,胸口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抓住一样揪心、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安静下来,听得皓月疲惫无力地说道:“我没事了,你出去吧!”
    皓月性格有些孤僻,无心深知他的习惯,虽然一千个不放心,到底还是听话地退了出来。
    “你跟我来。”她在我面前略停了停,然后先我一步走出房门。
    我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卧室,也慢慢走出房间。
    “说吧,怎么回事?”无心冷冷问道。
    我茫然地看她,头脑一片空白。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忘了少主人是不能那么激动地吗?”
    “少主人先天不足,容易心悸,所以不能过分激动。”无心严厉的声音与无涯柔和的嗓音交织成一片。
    那是我刚开始侍候皓月时她们对我的告诫。
    “无论如何你一定不能让少主人激动,他有两位特别要好的朋友突然去世了,他的心情不好极易激动,他若激动你一定要立刻对他进行劝解,务必使他镇静下来。切记,切记!”
    无心她冷冷地看着我,面若冰霜。“凝露阵主,你不是第一天照顾少主人的吧,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要了他的命吗?”
    “无心姐姐,对不起。”我低声道歉。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你对不起的是少主人。”
    “你不知道,少主人自那日以后生了一场大病,身体至今尚未恢复,如果不是无心说要出去找你,我看他根本就不想活了!”
    “凝露,你一向聪明怎么就一点也看不开呢?”
    “如果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看你……”
    无心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无权干涉你与少主人之间的事,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少主人一直很看重你,对你寄予了无限的厚望,你……怎么忍心让他失望!”
    我浑浑噩噩地走出梅园,身心分外疲惫。园外积雪苍茫与凄冷的月光连成一片。
    闭上眼睛,刚才的一幕幕又在我眼前重现。
    皓月,皓月……
    面对着这苍茫大地,我心一片茫然。
    忽然,我下意识地往左一偏,一柄冰锋利的长剑堪堪从我鼻尖刺过。我吓出一身冷汗,若非我长期训练提高了不少警觉,刚才那一剑足以让我致命。
    不等我回过神来,那把剑倏地回转,直直地刺向我的咽喉,竟是又狠又准。
    哪里来的高手?
    我心中大骇,当下却不敢有半分迟疑,将身子猛地往后一仰,一个低空侧翻,狼狈躲过一击。
    经过这两招,我的头脑已经完全清醒。
    我知他一击不中必会连连进攻,我失去先机,定然处于被动地位。慌忙虚晃一掌,伺机后退。
    他却似早就料到我的意图一般,一把冷剑使得密不透风,竟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剑影之下。凌厉的剑锋快如闪电,迎着月光如流星般划过深蓝的夜空,我淡黄的身影在剧烈的剑风中旋转、穿梭,如一片轻轻的羽毛在空中无力地飘飞。
    出道以来我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高手,这人不但剑法娴熟,功力更是深厚。我几次突击,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
    忽然,只听“哧”地一响,我一个不留神,右袖已被他一剑割破。
    我心怦怦乱跳,冷汗直冒。若不是我身形够快,此刻被割下的必然是我的手臂。
    这人剑剑辛辣,招招狠毒,对我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这人是谁,为何如此对我?
    来不及细想,我银牙一咬,终于使出了我毕身的功夫。
    翻云掌如群山起伏般连绵迭起,拂花手似月下抚琴般幕影幢幢,拈花指似隔空摘星般巧妙绝伦。一番抢攻之后,我与那人勉强扯了个平手。但我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的内力比我深厚,久战之下我必败无疑。偏偏他抢占了先机,咄咄逼人,害得我没有机会施展凝露阵法。
    我手脚不停,心中却已开始着急。
    忽然,他将剑尖一抖,长剑一剑快似一剑。
    我心叫糟糕。密密强攻之下,我毫无招架之力。我心明了,他连连强攻,是想要速战速决,不希望惊动其他人。偏偏我此刻已经没有精力发出求救信号了。
    他“刷”地刺出一剑,忽然对着我连连冷笑,猛地将剑一收,我的身子也随之一震。
    再看他的那把长剑,狭长的剑锋上已经沾满了鲜红的血迹。
    我侧过头去,看到我的左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两眼阵阵发黑,我晃了一晃,终于扑到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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