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了锈的烂铁剑

    二、生了锈的烂铁剑
    又没酒了吗？
    倚在树上的李莫懒洋洋的直起身，将空酒罐甩了个老远。空寂的树林中酒罐沉闷的破碎声格外的清晰。李莫耐心地等四周胆小的鸟类飞绝以后，拉了拉头上一直戴着的黑色道帽，准备睡觉。
    应该不会做梦吧？就算做了，我喝的这么醉，也不会记得的……
    不会记得的……
    朦胧中，李莫似乎听见了一种很低沉的说话声，那声音由远及近的靠过来，就像钻进了李莫的脑中一般，让昏沉的李莫猛然惊醒。
    有人在吟词，一首很哀怨的词。
    “剑花烟雨易无常，伊独去，苍天亡。凭栏独醉，日暮是何方？莫问明月深几许，痛愈伤，泪愈凉，流逐天涯谁断肠。愁织雨，空神伤，依剑放歌，浊酒洒千行。痴守百年轮回至，手握紧，永不放。”
    啪，啪，啪，三声击掌。一个白色身影已从林子的深处，走到了李莫的跟前。
    好剑。来人仰头望着树上的李莫，突然说道。
    李莫笑了。他望着自己腰间那把剑柄用破布包着的，剑锷缺了一个角的，剑身一片黯淡，布满了铁锈的“好剑”，笑着对树下的人说。
    你夸我的剑也没有用，我是不会称赞你的词做的很好的。
    来人也笑了，他挥起右手中一把很破的纸扇，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又拍了三下，然后说。
    即使嘴上不说，鼓鼓掌也行啊！难道在下适才所做的《江城子》不好么？
    不好。李莫只说了两个字。
    你这么直接的说话可是很伤人的哦，来人依旧在笑，一袭胜雪的白色长袍随风轻摆，纤尘不染，我会生气的。
    沉默。这次李莫连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说。
    浪客李莫，现今武林最享侠名的剑客，十余年间行走于江淮一带，斩奸无数。传闻此人性格阴郁，每日都是一袭黑色长袍披身，帽沿拉起，从未有人见过其脱帽。此人剑法奇高，十余年来大小数百战未尝一败。三年前，其与当时横行武林的巨盗“夜魂”归哭决战于秦淮河畔，在三十招内就将归哭的双腿挑断，而后其更是一人一剑独创天荡山，将终极杀人魔“豺狼医生”藏赤尸钉死于指天崖上！剑法之高，据说已直逼昔年无敌于天下的“冰驱死神”……
    来人似乎并没有在意李莫的冷淡，反而大侃特侃了起来。李莫这十年来的事迹被他闲话家常般的一一说了出来。战归哭，杀赤尸，独闯天荡山。这个提一把烂铁剑，抓一个空洒壶，从不脱帽子的浪客李莫已然成了武林中最让人难以捉摸，也最令人恐惧的剑客。而眼前这个一脸秀气的白衣书生却毫无惧色的与一剑在手的李莫侃大山。他究竟是谁？
    你是谁。李莫忍不住开口了。
    我是易莫明。来人答。
    久仰，久仰，李莫拱了拱手，然后说，不认识。
    阁下今天看来是有点手痒啊，那个叫易莫明的书生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我看阁下才是专程来找碴打架的吧，李莫淡淡的回了一句。
    没错，易莫明挥开了纸扇，说道，我想试试你的剑。
    我劝你最好不要试。
    如果我一定要试呢？
    那就先给我一个理由，李莫冷冷的说，我从不乱杀人。
    理由？易莫明突然又笑了，我当然有理由了。只见他缓缓的转过身，然后指了指后脑勺上肿起来的一个大包，笑着说。
    阁下那个酒罐扔的真准。
    （空）
    易莫明去城里打一趟酒回来花了大概三个时辰，李莫第二次被易莫明从睡梦中吵醒后，苦笑着说了一句话。
    你去开封打酒了么？
    易莫明抬头望月亮都已经出来了的夜空，无奈的摆了摆手说。
    你也知道，现在很多酒店都不赊帐了，我找的很苦啊！
    你也没钱？李莫接住易莫明扔上来的酒罐，大笑，那你还那么兴冲冲的跑去买酒？
    我是看你一幅懒的要死的样子，才勉强去了一趟，你还敢挖苦我？易莫明郁闷的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然后一脸无奈的望着仍坐在树上的李莫，说，喂，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你可不可以下来？
    干嘛要下来？你不会上来啊？
    坦白说，易莫明用手搔着后脑，讪笑道，我不会爬树。
    扑通一声，李莫从树上摔了下来。他捂着肚子，满脸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就像被人击中了小腹一样。
    你怎么了？易莫明脸色大变，连忙跑过去扶起李莫。
    肚……肚子……李莫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肚子，痛苦的说，肚子……笑的快要抽筋了……
    你去死啊你！易莫明一把把李莫摔在了地上，举起酒罐就准备砸死他。
    冷静……冷静一点……李莫连忙挥手，强忍着笑意道，你要砸就用石头砸我吧！不要浪费酒啊！
    滚，你这个死酒鬼。易莫明也笑了，他一仰头，又灌了一口酒，笑骂道，你这人真他妈有意思。
    是吗？李莫笑着躺了下去，然后将酒罐倒悬着，让酒如瀑布一般准确的流进嘴里，我看应该是你这家伙真他妈的可爱吧？
    如果你把那个“可爱”换成“很帅”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易莫明满脸的认真。
    少来，两个大男人说这种东西你不恶心啊！李莫继续在灌酒。
    是不是兄弟？易莫明一把抓住了李莫的手，满脸真诚的说，是兄弟的话就哄哄我嘛！
    靠，李莫差点被酒呛死，有没有搞错？才三个时辰而已，就是兄弟了？
    难道不是吗？至少看在我舍命买酒……呃，不，是舍命赊酒的份上，也已经是兄弟了嘛。
    哦，原来你那么积极去打酒是这个目的啊！李莫拉了拉帽子，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算了，就当我那个酒罐长了眼睛吧，一砸就给我砸出了个“兄弟”来。小明，来，喝酒！
    两人挥起酒罐，砸了个结实。易莫明第三口酒下肚后，说道。
    大家既然都是兄弟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
    说。
    为兄弟是不是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
    兄弟有难是不是应该仗义出手，同生共死？
    对！
    那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究竟要我干什么？
    我需要你的剑。易莫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缓缓的将李莫的剑从他的腰间抽了出来，凝视。
    这种烂剑你也要？李莫依旧在笑，就算你拿它去卖废铁也没人会要啊！小明。
    生了锈的烂铁剑吗？易莫明没有理会李莫的调笑，一脸严肃的说，做兄弟的提醒你两件事，第一，不要以为我是傻子，更不要再贬低这把剑。第二，不要叫我小明，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