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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一切从头

    陪在床边的萧慕正在剥橘子,其实我很想提醒他橘子已经剥得很走样了,但是基于享乐原则,我还是坐在床上看得很开心。
    等到那个橘子被剥得乱七八糟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应该放弃,丢下橘子,洗手去了。
    他告诉我,我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我自己其实记得不太清楚,不过从悬崖掉下来的话不是应该死掉的吗?不死也应该来个半身不遂才对啊,再不然骨折之类的也可以,怎么我好象全然没有任何改变?
    “萧慕,”我问他,“你有没有对我做过些什么?”
    他抬眼扫过来。
    “我是指手术。”我补了一句。
    “……有助于康复的手术。”
    “我应该伤得不轻吧?”
    他看着我,伸手来摸了摸我的脸:“颖初,你有什么打算?”
    我愣了一下,笑了:“什么什么打算?”
    他的手指停在我的嘴角,轻轻摩挲着:“跟我去罗马吧。”
    我侧了侧头:“我还没毕业啊。”
    他不再说话,眼神一直落在我的唇边。这是暗示性的动作吗?我轻轻地向他靠过去,他却把我的头一摁,摁进他的怀里。
    “颖初……我的颖初……”
    我讶异于他的这番举措,什么事让他这样的激动?
    “萧慕?”
    “……叫我叶枫。”
    “……”
    “我叫你颖初了,不是吗?你也认了,不是吗?”
    “……”
    “不要再戴着假面具过活了,那样很痛苦……你竟然一直都这样痛苦……我一直让你……这样痛苦……”
    “……”
    我任他用尽全力地揉我入怀,听着他的声音变得哽咽,想着很多的事情。
    我很痛苦吗?我仿佛没有觉得痛苦,也许是等待成了习惯融进了生活,一边等待,一边活着,为了等待,然后活着。痛苦吗?如果一直是平静如水的生活,何来痛苦?
    *
    自从毕业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回中学去看过,今天回来,面对的时候那栋待拆的音乐馆。
    二楼的音乐室,是我高中时代午休的地方,没有窗纱的宽边窗,透进来阵阵腥草味。
    春天快到了。
    窗外的一切如故,窗内的一切,都搬得只剩下一台钢琴,和一个讲台。
    能用的东西,学校恐怕不会扔在这里等废。我笑了笑,掀开钢琴上的白布,打开琴盖,然后看着他。
    “我想听那个曲子。”
    他靠在窗边看着我,没有点头没有摇头,仿佛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弹一次给我听,在这里。”
    “……”
    他还是沉默以对。我走过去,轻轻拉起他的手,问了一句:“好吗?”
    他顺着我走到钢琴旁边坐下,却只是呆坐着。我低下头,默默地按照记忆中的顺序,用食指在黑白键间敲着。
    忽然,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指,不让我再去按那个旋律。
    “颖初,这个曲子,不是我写的。”
    他认真地看着我,样子就像忏悔似的。
    我笑了:“你也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个曲子是你写的。”
    “可是你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
    “是,我是这样认为过,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把他的手放在琴键上,“可以弹吗?弹最后一次。”
    他点头了,双手就位而上,寻找原来的感觉。
    教室里已经没有可以坐的凳子,我靠在讲台旁,听他弹着那个熟悉的调子。
    钢琴是坏的,里面的钢板,恐怕锈掉了,调子,也不再成调子。对,一切都走调了,物是人尚且非,物亦非,人何存?我看着这个即将拆毁的音乐室,过去的一切历历而然,点滴在心头,便作此解吧。
    “颖初……”
    是什么时候曲子停了?又是什么时候他站到了我的面前的?为什么他从我脸上拭去的,竟然是凉凉的泪水?原来孤独之后尝到了体温,便一辈子都甩不掉了。苍然如今日,惨淡如我。
    “……叶枫,”我的头正埋在他的颈窝里,我知道我即使说得再模糊,他也会听到,“我想忘了过去,重新来过。”
    他没有再说话。
    他答应了。
    那就够了,我安心地闭上眼睛。其实重不重新来过并无所谓,最重要是,我累了,我要放下所有的东西,让他来担。
    “颖初……对不起……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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